興國公夫人懵了。


    她並不是不相信林宜佳會騙她,隻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蘇寧柔。


    武興候夫人相中了蘇寧柔要議親,這事兒和這姑娘,武興候夫人不知道在興國公夫人麵前顯擺添堵多少回了,興國公夫人怎麽會不知道蘇寧柔!


    興國公夫人心中被武興候夫人有一下沒一下撩撥的存了氣,好幾回甚至都將這位蘇寧柔蘇姑娘都遷怒怨上了!昨日見到的時候都是板著臉沒給個好臉色……她怎麽不知道蘇寧柔!


    隻是……隻是……


    正如林宜佳所言,蘇寧柔又怎麽同廣南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興國公夫人抓著林宜佳的手問道。


    林宜佳道:“正如二嬸說的,不過是問一下廣南二弟就能清楚明白的事兒,我還能編瞎話騙二嬸嗎?我和我幾個丫鬟都看見了,絕不會看錯了人。”


    “其實呢,論家世、論容貌、論才華、論性情,廣南二弟麵麵都是最優秀最好的,也難怪蘇家姑娘也被……”林宜佳沒有將話說明,但那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興國公夫人抬眼道:“你是說,那姓蘇的姑娘故意想要攀上廣南?”


    林宜佳連忙搖頭,道:“我隻是這麽一說罷了,並沒有特別指什麽。唉,我剛剛看到三嬸娘那麽看重那蘇氏女,而蘇氏女古古怪怪的,想起什麽就說什麽而已。二嬸娘您可千萬別亂說,壞了人家姑娘名聲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作孽呢。”


    林宜佳說著話,一邊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笑道:“說不定廣南心意已經定下了,二嬸娘隻管準備娶新婦了呢!”


    興國公夫人聞言沒有說話,目光閃爍,情不自禁地琢磨起來。


    良久,她才道:“這我得問問南兒。我這做母親的,總要替他尋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回來是不是?”


    “二嬸娘真是開明的長輩。”林宜佳真心讚道。


    興國公夫人許是不夠聰明,教養楊廣東的方式也不算得宜,但她對待兒女當真是沒話說的,全然一片慈母心思。


    如此看來,她將來也會是一個好婆母也說不定。


    而再見興國公夫人離去時那微微閃爍著興奮的神色,林宜佳知道,她這位二嬸娘已經如願地往她希望的那方麵去想了。


    “去,使人告訴二公子,說有位蘇家信女在後山梅林裏徘徊呢。”林宜佳吩咐藍心道。


    藍心跟著馮嬤嬤學過一年,做這種事情最是拿手。隻是從前極少有用武之地,可惜了些。


    聽到林宜佳吩咐,她當即技癢起來,道:“是不是將二夫人絆住一下,待他們二位相見的時候,再將二夫人引過去?”


    林宜佳笑道:“恩,好,你看著安排就是。”


    相國寺有名的是它幾株經曆曆史的玉蘭樹。梅林說是林,卻不過隻有十來株種在一起,早春的時候有那麽點兒顏色罷了。


    而此時正值中秋,自然無梅花可觀賞。


    楊廣南站在山石上,向下眺望。


    秋日層林盡染出一片斑駁濃麗。


    他撂袍坐下,取了一柄玉笛輕輕放在唇邊。麵對山林,有悠悠的笛聲緩緩流淌出來。


    蘇寧柔癡癡地站在梅林邊上,卻不敢將腳踏入梅林一步。地上是被秋日驕陽嗮的薄而脆,怕隻要輕輕一踩,就會發出咯吱的聲音,驚擾了那笛聲。


    一曲許久。


    楊廣南緩緩起身,回頭,目光落在了蘇寧柔身上。


    “我要回去了。”良久,蘇寧柔輕啟粉唇,道。


    “嗯?”楊廣南眉頭一挑。


    “在這裏,我無法靜心。”蘇寧柔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道:“總是要說清楚的。”


    她和他再沒有機會的。


    總不能因為她而家宅不寧。便真能,她也不能麵對武興候夫人。她過不去自己的心。就像剛剛,她隻能奪慌而逃。


    所以,隻能告別。


    蘇寧柔閉了一下眼睛,才沒讓眼中的熱淚流出來。


    楊廣南緩緩走了近前。


    枯葉發生一陣陣脆生生碎裂的聲音,咯吱、咯吱……


    這短短的幾步,楊廣南想了許多。


    他想起了楊廣北的那番關於“分家”的話。想起了那四位閨秀,又想起了總是笨拙可笑的自己的親生母親,卻是對自己莫不依從。


    “你回去也好。”楊廣南輕聲道:“你是否記得,我那位大哥,為了娶到心儀之人,而鬧出了許多事?”


    蘇寧柔怎麽不記得。


    雖然盛京閨秀們說起楊廣北時,總是不免惋惜他的容貌和才華配不上他的出身,但對於他為了林宜佳所作出的努力,卻是讓這些閨閣少女們都心生欽佩,對林宜佳十分豔羨的。


    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有這樣的赤誠的心意,其他都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隻是……蘇寧柔努力抑製住自己的顫音,輕聲問道:“什麽意思?”


    “我一向都認為自己比我那位低調的大哥強許多。”楊廣南道。


    楊廣北敢為了自己心意折騰全家人,他楊廣南難道就不敢了!難道要承認自己不如他!


    蘇寧柔隻覺得自己一向聰明的腦袋不夠用了。


    他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她所想的那個意思?但那怎麽可能?!一定是她想錯了……


    “我隻希望,你也能像大嫂一樣,勇敢些。”楊廣南緩緩地道。


    蘇寧柔腦中一片空白。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禪房內的。她的心中紛亂複雜,卻完全不知道想些什麽,理不出半點頭緒。她也沒想過去理,隻是那麽癡呆呆地坐在窗前。


    “姑娘?姑娘?”蘇媽媽端來一盞油燈,憂慮地道:“您這是怎麽了?可是那裏不舒服?若是不舒服,這裏的方丈大師醫術也是極高明的,讓他給您瞧一瞧吧。女兒家的身體,可耽誤不得。”


    蘇寧柔終於被喚回了神,才發覺窗外已經是一片昏暗,已經是日暮後掌燈的時辰了。


    “姑娘餓了吧?”蘇媽媽又道:“小娟那丫頭一早就說出去拿齋飯,這走了都快兩刻鍾的時候,也沒將飯拿來。也不知道到哪裏野去了。”


    “小娟心眼實,並不是貪玩鬧的,許是有什麽絆住了吧,左右我也沒覺得餓。”蘇寧柔隨口替自己的丫鬟分辨一句,問蘇媽媽道:“……知道楊家上下幾時回去嗎?總不能全部都住在這裏吧?”


    蘇媽媽見蘇寧柔終於主動問起了楊家人,心下高興,道:“奴婢已經打聽到了。大長公主是要住一陣子的,本來是隻想留幾位晚輩在身邊陪著,興國公夫人卻說不放心大長公主的身體,讓武興候夫人留下來侍奉了呢。”


    “這機會是求也求不來的,姑娘真真是……”這閨閣小姐在進門前能與未來夫家長輩有這麽一段情誼,陪著聽經理佛,將來嫁過去,自然能得許多的便宜!


    蘇寧柔主動沒想蘇媽媽的話,又問道:“除了大長公主和武興候夫人,還有什麽人留下?興國公一房人可是都離開了?”


    蘇媽媽搖搖頭,也有些疑惑,道:“隻興國公夫人同二公子離開了。”而後她又笑容滿麵地道:“奴婢聽說三公子愛棋,姑娘棋藝不也是好的嗎?禪院沒得那麽嚴的規矩……”


    “媽媽!”蘇寧柔聽到立即肅然打斷蘇媽媽的話,而後放緩聲音道:“媽媽這話不對。我今日來到這裏,正好同楊家人碰在一起,怎麽都太巧了些。雖然我們都知道這真的是巧合,但外人難免要多想一些……”


    “再者說,在貴人眼皮底下,同外男會麵,難免會顯得輕浮。”蘇寧柔垂目道:“媽媽,你要記得,我的親事,是並未真的定下來了。這個關頭,更要謹慎一些。”


    蘇媽媽點點頭,道:“姑娘想的周到。”


    蘇寧柔便道:“所以,蘇媽媽,請你收拾一下,我們明兒便回家去吧。”


    “姑娘,這是不是……避的太過了些?”蘇媽媽遲疑地道。


    蘇寧柔搖搖頭,幽幽地道:“若我不立即回去,知道了有貴人在此,隻怕我那些姐姐妹妹們肯定就會來陪我了。說不定,這會兒行李都打好了包,隻等明兒天一明出發呢。”


    這極有可能。


    蘇媽媽聞言無奈。若是如此,她家姑娘留下來隻怕要被其他的姑娘們連累了。因而,權衡一番,蘇媽媽便歎息一聲,道:“奴婢這就收拾行李。”


    窗外明月升了起來。


    蘇寧柔坐在窗前瞧了好一會兒皎潔美麗的圓月之後,禪院的小門才吱呀一聲被打開,小娟提著個食盒匆匆走了進來。


    “你去哪裏了!怎麽這會兒才會來!”蘇媽媽不高興地道:“你家姑娘疼你,你倒好,讓你家姑娘餓著肚子!”


    小娟連忙告饒,將碗筷擺了出來。


    蘇媽媽見到裏麵的齋飯已經沒有多少熱乎氣兒,難免又將小娟一通訓。


    她訓了一時之後,蘇寧柔便出聲替小娟說了好話,道:“媽媽,好了。這個溫度正好,不燙呢。不過,小娟,你怎麽耽擱了這樣久?”


    小娟感激地對蘇寧柔笑笑,忙道:“楊府一下子來的人多,廚房便有些忙。我便隻好等著。等了好一會兒,才輪到我。做飯的師傅倒也沒有簡慢,給姑娘認認真真地做了一桌齋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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