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佳帶了藍田踏進微光院,瞧著大太陽下灰白發光的空蕩蕩的院子,不禁頓了一下腳步。她不禁有些懷疑,這樣單調枯燥的環境,楊廣北是怎麽住了十幾年的?


    難為他這樣的環境下,都沒有長成一個古怪的人。


    林宜佳心中一邊為他慶幸著,一邊在想:她還是將這院落修整一番吧,至少弄點兒綠色養眼的。不然,她怕自己會無法保持輕鬆愉悅的心境,會變成一個麵目可憎的人呢。


    她才踏進院子,便見楊廣北已經快步從書房中迎了出來,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問道:“三嬸沒有為難你吧?順利麽?”


    林宜佳意識到,楊廣北提起武興候一家的時候,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是欣賞武興候一家人的。至少,對於武興候和他夫人,他完全沒有一點兒的反感。反而對於興國公,他的態度暗含複雜,而對於興國公夫人,則明顯就有些排斥了。


    林宜佳笑了笑,道:“三嬸怎麽會為難我?”


    楊廣北沉默了一下,道:“事情已經過去五天了……他們一無所獲,當然會懷疑到你我頭上……這是顯而易見的。”


    “那也就是說,我給三嬸娘送的信息,他們一定會重視了?”林宜佳揚了楊下巴,道:“那麽,我那表哥怕也該是受到懲罰的時候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從一個廂房中推門走出一人來,林宜佳不禁頓住了腳步,瞧著他。


    這個是長相很普通的少年人,看起來應該不到二十歲,穿著楊府的小廝服,這麽自然而然地在微光院行走,任誰也不會懷疑他的身份。


    但是……


    誰讓楊廣北的小廝跟班太少了,總共才不過四個,林宜佳分明認的出來,這個人跟本就不是那四人中的任何一個!有了這個認識,她又很快發現,他身上穿的也不是楊府的小廝服裝,而是顏色款式都十分相似的不同服裝!


    唔,他走來的那間廂房……若她沒記錯的話,那是一個放雜物地兒?


    “子醜見過爺,夫人。”來人抱拳行禮道。


    “子醜是我對外的聯絡人。”


    楊廣北介紹的含糊,林宜佳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這位子醜的少年片刻,隻有一個印象,就是這個人太普通了。


    如果他從這微光院出去逛一圈,估計楊府中也不會發現他根本就是楊府的下人。林宜佳想。


    “有動靜了?”楊廣北問道。


    “是。”子醜道:“侯爺派人傳令,讓李將軍前來有事相商。李將軍收到傳令,已經出門了。”


    “繼續留意著。”楊廣北打發了他。


    瞧著那子醜又進了那間廂房,林宜佳若有所思。楊廣北解釋道:“廂房內有一條向外的通道。想要看看麽?”


    難怪他這些年待在微光院,楊府眾人卻都沒有發現他有不妥當……林宜佳搖搖頭,同楊廣北一起進入正房。


    青山院。


    李文博才一進來,便遇見了楊廣度。他正要見禮,偏見楊廣北一下把抓在了他的手臂上,道:“是我給你傳的話。走,最近我手癢的很,你陪我過幾招。府上侍衛們沒怎麽見過血,過起招來不夠有勁兒。”


    李文博愣了一下,道:“公子,真不是侯爺找我?”


    “真不是。”楊廣度不容李文博拒絕,拉著他到了校場,從兵器架上丟了一把長槍給他,道:“接著!走起!”


    說罷便神色一肅,抖擻長槍向李文博攻了過去,看那陣勢,絕不是兒戲。李文博無奈,隻好架槍招架。


    這麽幾個來回之後,楊廣度毫不留情,槍槍凜冽,虎虎生風!李文博漸漸招架不住。他每一用力,便能感覺到腹部一陣絞痛,沒幾下,他便感覺傷口重新崩裂開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滾而落!


    這樣下去不行!


    李文博來不及多想,雙手持槍架住對方長槍,喘息道:“在下認輸!”


    楊廣度眉頭一皺,長槍一挑之際,一腳踹在李文博的肚子上。李文博心神俱裂,電光火石之間鬆開長槍,雙手抱腹如蝦米般地蜷起身體蹲在了地上。


    隻聽楊廣度不爽地道:“才幾下就認輸!真沒意思!滾吧!”說罷,楊廣北將長槍往兵器架上一丟,看也沒看李文博,大踏步地走開了。


    留下李文博蹲在校場上,大大鬆了一口氣。


    有侍衛跑過來架起李文博,玩笑道:“我說李將軍,這才回到安樂窩呢,怎麽就慫了?連公子幾個回合都接不下,莫非是晚上玩的太凶,成了軟腳蝦?”


    李文博聞言,苦笑道:“不瞞哥們說,我這幾天壞了肚子,還真成了軟腳蝦……”


    那侍衛聞言愣住,反應過來之後,一排李文博的手臂,笑道:“得,你回吧!今兒公子打的不高興,改日你身體好了,記得主動來討打啊!”


    “我明白,謝謝了啊,我走了。”李文博一手捂著肚子,同侍衛告辭,很快就離開了青光院。走出院門,他低頭,左手輕輕地鬆開腹部,見沒有任何不妥,才長出一口氣,很快離開了楊府。


    幸好,他來之前,在腹部衣服下,裹了厚厚幾層棉花。


    回到了家,李文博不敢耽擱,要了熱水,關上了門窗檢查了一遍,才開始脫去上衣。


    鮮紅的鮮血幾乎要浸透了厚厚的棉花層。


    原本愈合了一些的傷口再次血肉模糊,此時已然緩緩地滲出鮮血。李文博取出一個小瓷瓶,右手顫抖著將瓷瓶內的藥粉倒到傷口上。傷口刺激的疼痛和大量的出血,讓他的臉白的十分難看。


    他慢慢地將腹部傷口用紗布和棉花緊緊纏好,換了新的衣裳,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倒坐在椅子上,拿過茶杯,倒了一杯茶。


    或許是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經,影響了他的敏銳力……李文博沒有發現,他回到房間內的一舉一動,全部都被人看在了眼裏……


    微光院。


    林宜佳聽完了子醜的回報,不禁覺得奇怪,道:“難道侯爺就準備放過他?這不可能吧?”


    楊廣北搖頭,道:“侯爺當然不會放過他。侯爺是個狠人,李文博敢做出那樣的事,無疑犯了他的大忌,絕不會輕易繞了李文博。不信,你且等著瞧吧。”


    “他會死麽?”林宜佳輕聲問道。


    楊廣北握了我林宜佳的手,輕聲道:“很多人都認為,死是一件非常容易且又輕鬆的事。很多時候,生不如死,才是……”


    他沒有說完,林宜佳也沒有問。


    李文博隻要還能活著就好。那樣的話,李家舅母也不會特別絕望。林宜佳想。


    “我們明日就去田莊吧。”林宜佳輕聲道:“南瓜應該能吃了呢。”


    四月,草長鶯飛中,林宜佳和楊廣北到了盛京五十裏外的田莊。暮春的田莊無疑地美好的,哪怕隻是坐在小溪邊拿著一根魚竿垂釣,也能消磨一個下午的光陰。


    愜意極了。


    又是一日晚霞滿天。


    楊廣北整理好了燒烤架子,麻利地將兩人一下午的戰利品解剖洗淨串上了竹簽,討好地遞給林宜佳。林宜佳不禁白了楊廣北一眼,卻是換來他更加明顯的討好笑容,將手中竹簽往林宜佳麵前又送了送。


    林宜佳甚至聽到了藍思促狹的嬉笑聲。


    林宜佳微微紅了臉,素手接過竹簽,將其放置在炭火上燒烤起來。


    很快就是滋滋的聲音響了起來,香味也隨著風送了出去。


    “宜兒,你還記得麽?那一年你裝扮了出遊,卻在禪寺後麵的山林中烤起了魚……”楊廣北嘴角含笑,道:“卻沒想到祖父的調料香味太濃鬱了,竟然將禪寺裏的僧人們引了去……”


    “你怎麽知道?”林宜佳轉動竹簽,問道。


    楊廣北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


    藍思接口道:“夫人,這還不簡單!我們後來回去隻看到了一些魚刺魚骨頭,顯然那人是被某人給厚臉皮的吃掉了!嘖嘖,真是想不到,某人居然還有偷吃的時候!”說著她還瞟了某人一眼。


    林宜佳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不由的噗嗤笑了出來,將手中竹簽全部不由分說地塞給某人,眼波流轉,嬌笑道:“那某人是不是該做出賠償呢?今晚,我們這些人的口糧,就全靠夫君你了!”


    楊廣北摸了摸鼻子,無奈地道:“好吧,夫人,難吃可不能嫌棄……”


    調料都是齊全的,他又不至於將魚烤焦,難吃能難吃到哪裏去……林宜佳坐在錦墊上,雙手環住膝蓋,安靜地注視著楊廣北。


    已經是六月裏了,白日已經十分炎熱,隻有夜晚陽光落山之後,晚風才會帶來陣陣清涼,令人心曠神怡。田莊之中,新作物都長勢良好,小南瓜她都吃的有些厭煩了,往盛京城內的親朋也送了好些。


    這樣簡單而純粹的時光,讓她十分的不舍。


    隻是,他還能堅持多久呢?


    她看著他日複一日地在她麵前晃悠,那樣明快的笑容之後,卻是越來越經常地猶疑和失神……這樣的閑適,對於男子來說,太久了,是會無聊的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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