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給了林大夫人借口。


    次日一早,她便請了李老大夫進府,去了榮禧堂。


    林大夫人先去問候了林老太太,不顧林老太太抗拒難看的臉色,笑嗬嗬地讓李老大夫替其診脈。


    “老夫人這些日子調養的很不錯。老夫瞧著,林家後輩都是孝順的。”李大大夫摸著下巴上的白胡子,點頭道。


    “是啊,若沒有我閨女一日三餐地貼心侍候著,老婆子這一把老骨頭啊,說不得早就腐朽不能用了!”林老太太聞言十分歡喜,笑的滿臉褶皺。“所以說啊,這當娘的,是萬萬不能將自己閨女遠嫁了,不然到老了病了,冷暖都沒個人問!”


    這麽一說,就是指責其他人都不孝了?


    林大夫人心中明白,這位老太太多半是說給自己聽的。她早聽慣了這些,也早就學會了不在意,隻能自己的心意做事。但林大夫人不在意,李老大夫卻還想為她抱不平,道:“老夫人這話說的……別家不說,就說府上兩位媳婦,哪個不是孝順的?就打今兒來說,您都說了不妨礙,大夫人不還是不放心,依舊請了老夫上門?”


    “這人老了,就要惜福。”李大大夫感慨道:“隻有惜福的人,才能心情舒坦,長命百歲呢。”


    林老太太聞言麵色的喜色淡了幾分,但李大大夫正在替她把脈呢,她並沒有發作什麽。


    李老大夫終於收了手,道:“昨晚一場虛驚,老夫人還是受了些連累。這樣,老夫開一副藥方,給老夫人用上三天。三天後,老夫再來給您瞧瞧。”


    說罷,李老大夫起身返回桌前,執筆很快地寫好了方子。容嬤嬤收了起來,親自到庫房找配藥材去了。像林府這樣的大家,常用的藥材,珍貴的藥材,都是有備的。


    “老太太,您歇著。我帶李老卻給大姑奶奶看看。她昨晚也受驚不小,我瞧著情緒有些不對。”林大夫人起身對林老太太道。


    林老太太想起昨天林媛兒後來等於是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就想也起身親自去看。但在林大夫人堅持勸說之下,容嬤嬤又回來說藥很快就要熬好,她隻得指了一個丫鬟跟了過去。


    她指了胭脂。


    胭脂有著一張圓圓的臉蛋,嘴角不笑也有兩個酒窩,瞧著十分的喜慶可人。


    林大夫人對她點了點頭,幾人便一起到了西廂。


    林媛兒似乎還沒有起身,神色恍惚地在床上躺著,嘴唇蒼白,看起來異常的憔悴。夏嬤嬤在她耳邊稟告了林大夫人和李老大夫的到來,她也隻是轉動了一下眼珠,瞧了她們一眼後,又繼續茫然無神地看著屋頂。


    林大夫人暗自歎息。


    來之前,她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請林媛兒從林府搬出去。但此時瞧著她這副樣子,她的心底生出了些許不忍。但……她也有兒子女兒!為了他們,她必須做一個狠心無情之人!


    定了定心神,林大夫人說了幾句安慰話後,便親自拿出了林媛兒的手臂。林媛兒手指動了動,似乎想要掙紮但卻沒有力氣一般,便不動了。林大夫人錯開位置,讓李老大夫診脈。


    李老大夫上前一看,瞬間臉色大變。


    林大夫人見狀,心中一緊,試探道:“李老?”


    李老大夫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環視一眼,看著房間內侍候的一些丫鬟們,肅然道:“老夫這就要替這位夫人診脈,需要安靜,請無關之人退出去吧。”


    林大夫人臉色微變,揮了揮手。


    幾位丫鬟陸續退了出去,房間內隻剩下林大夫人、夏嬤嬤,以及胭脂在。夏嬤嬤是林媛兒的奶嬤嬤,胭脂也是可以信任的人。接到李老大夫詢問的目光,林大夫人點了點頭,小心問道:“李老?怎麽了?”


    李老沒有回答,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步到床尾的位置,伸手布滿皺皮的右手,輕輕地掀開林媛兒的被子。


    入目是一灘殷紅!


    縱然鎮定如林大夫人,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


    而夏嬤嬤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又爬到了林媛兒的床邊!胭脂噔噔地倒退幾步,使勁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淡金色的床單已經染紅了一大片!林媛兒此時就如同躺在血泊之中一樣!而從她的下身,還不斷地有豔紅色的新血正在不斷冒出來!


    血腥之氣,一下子散開在整個房間!


    “這……李老,這……”林大夫人顫抖著雙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突然間想到什麽,眼前就是一黑。立即,她又想起如今不是她能推諉膽怯的時候,林大夫人又定了定神,忙道:“李老,求您趕緊救人!”


    李老歎息一聲,道:“老夫盡力。一會兒老夫施展銀針功夫,還請大夫人幫忙打個下手。這個藥丸,大夫人找點兒水給她灌下去。”


    “我明白。”林大夫人接過藥盒,迅速地找了個幹淨的茶盅將其放了進去,又倒了點兒熱水進去。那紅色藥丸倒是碰水即化,讓林大夫人心中稍鬆。她立即將其端起來,也顧不得試探燙不燙,轉身對夏嬤嬤嗬斥道:“不想你主子死掉,就趕緊幫忙!”


    夏嬤嬤身體一顫,連忙擦了一把眼淚爬起來,將林媛兒半扶了起來。


    林大夫人一隻手捏住林媛兒的下巴,便將那茶盅裏的藥水一下子硬灌了下去!


    這個時候,胭脂也清醒了一些,哆哆嗦嗦地接走了林大夫人手中的茶盅。林大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去要點兒開水來。告訴鬆若守住門,不許任何人進來。恩,你若覺得自己不成,就替了鬆若守門。”


    “奴婢去守門。”胭脂連忙說了一句,走出了房間,不一會兒,鬆若就端了一大盆水走了進來。她進來之後,瞧見屋裏的狀況,愣了一下,很快就將水盆放好,開始上前幫助林大夫人替林媛兒更衣。


    林媛兒身上的血不知道從什麽開始流的,有些已經幹涸,將床單和裏衣黏在了一起。這樣很難找準位置施診。


    兩個人聯手,很快將林媛兒脫的隻剩貼身小衣。林大夫人又用毛巾吸了水,將熱水淋在了凝固的血塊上,努力將其化開一些。


    李老大夫的銀針也終於準備完畢。這樣要命的時候,誰也顧不上說什麽男女大防了。當然,李老也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本來就不用太顧忌。此時,他出身時快時慢,將數十根銀針沒入林媛兒身體各處之後,又陸續起了出來。收完最後一根銀針,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再看林媛兒的下體已經不再有新血冒出來,林大夫人不禁呼出一口氣。


    她擦了擦手,問道:“李老,您看,她能否移動?現在床上血汙太多了,又是夏天……”


    “等兩刻鍾後,就能替她稍微擦洗一下了。”李老大夫找了一把椅子,背向床而坐,開始開藥方。


    夏嬤嬤已經將蚊帳給放了下來。


    林大夫人瞧著李老大夫下筆,眉頭不禁越皺越緊。待他落筆,林大夫人頹然歎息,低聲道:“是小產?”


    李老大夫點了點頭:“二個多月了。”


    林大夫人臉色當即鐵青。


    二個多月……林府之人都知道,自從這位大姑奶奶回到盛京之後,就從未同姑爺在一起過!若是從前他們還能夠裝聾作啞,那此時這滿床殷紅無疑就是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們臉上!


    這個時候,夏嬤嬤突然開口嚷嚷道:“不可能!主子分明是用了藥的!而且,主子這個月的小日子也來過了!”


    李老大夫皺眉,轉身再次替林媛兒把了脈,肯定地道:“老夫行醫五十餘年,不會連這種脈象都認不清。而且,一般藥性溫和不傷身體的避子湯藥,都是要長期堅持服用才有效的。你家主子用的是什麽藥方?拿來給老夫看看。”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藥材也送一份給老夫驗驗。”


    夏嬤嬤麵色蒼白,找了一份藥方並一包藥材出來,放在了李老大夫麵前。這份藥方,是好幾年前,家中的那位老大夫給開的。老大夫好像的確說了要長期服用……


    李老大夫先是看了一眼藥方,點頭道:“的確是不錯的藥方,長期服用,不僅不傷身體,反而會有滋補之效。但正如老夫所言,這樣溫和的藥方,偶爾服用,是很難奏效的。”


    說罷他又解開了藥包,先是嗅了嗅,而後用手指將一團藥材扒拉開,撚出其中一味藥材放入口中嚐了嚐,搖頭道:“而且,這其中有一位主藥被人巧妙地換過了。這份藥材服用下去,不僅沒有避子的效果,反而會有助於受孕……”


    夏嬤嬤已經傻了。


    李老大夫感慨道:“想來是你家老爺想多要幾個孩子,暗中請人改了藥方換了藥材……可惜,你們反而因此沒有注意到孩子存在,沒能注意休息,反而傷了孩子……可歎可歎啊!”


    他不是林府之人,當然不會想到,林媛兒失去的這個孩子,還有可能是別人的。


    林大夫人在一旁聽著,心中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了。


    想來,陳真儀心疼林媛兒,她說有了小兒子後不想再生,陳真儀就替她求了好藥方。而幾年之後,小兒子漸漸大了,陳真儀又想多要一個他們的孩子,又怕林媛兒不答應,就偷偷地改了藥方換了藥材。隻是,誰也沒想到,到了盛京之後,會陰差陽錯,成這個樣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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