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小子這樣的事情,她們幾位林家姑娘從前在廣州的時候都是做過的。就算溫婉如林慧佳,也不止一次兩次地以翩翩少年郎的模樣出門。倒也不完全是隱瞞什麽,隻是與女子的衣裙想比,男子的衣衫方便太多了。


    林宜佳衣櫥的角落裏,可還有不少小小少年的服裝呢,都是去年做了沒上身的,今天她雖然長高了一點點,但那些衣衫應該還算舍身——最多稍微短點兒。但她扮的又不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短點兒也沒關係。


    得了宋階的話,林宜佳心情愉快,一路遊玩著走到了鬆林院,找到了林大夫人。家務事的處理都在上午,下午小憩醒來,是林大夫人的休閑時光。


    這個時候,林大夫人偶爾會擺弄一下花草,或者看一些雜談遊記方麵的書籍,又或者弄弄琴打打棋譜,悠悠然自得其樂。就像此時,她雙手拿一把大剪刀,正在怡然地修剪一個盆景。


    在林宜佳從來都認為,盆景實在是難看。尤其是那種以鬆樹為主體的——將一盆能夠長的高大筆直的鬆樹硬是培育的矮小扭曲,又有什麽好看的?而林大夫人其實也不如何會弄盆景,偶爾才弄來一盆別人培育好的自己剪著玩兒的多……


    “娘。”林宜佳走了過來,瞧了瞧桌子上落下的幾點葉子,嘟囔道:“娘,您又不喜歡弄這個……”


    林大夫人將剪刀放下,睨了林宜佳一眼,道:“小丫頭知道什麽……娘這是在修身養性,修身養性知道麽?自己動動手,和單看著可是全然不一樣的。”


    “哦。”林宜佳一點兒也不在乎這個,便胡亂答了一句。


    這時候,她突然聞到了一點幽香,很快便瞧見了擺在窗台上的一盆蘭花,葉子細長嫋娜,正中一束花枝亭亭玉立,三五朵黃綠色的花朵嬌美可憐……林宜佳眼中一亮,道:“咱們府上的花匠都能養出這麽好的蘭花了?”


    林大夫人搖搖頭:“這是秦老夫人送來了。”


    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林宜佳不由的一陣沉默。在她眼中,那盆嬌柔玉立的蘭花突然間變得猙獰難看起來,悶聲道:“娘,她怎麽送花來了?”


    林大夫人並沒有察覺到林宜佳的異樣,不在意地道:“兩家算是有往有來的,送盆花草算什麽?雖然這一盆蘭花是難得一見的大一品,但又不是什麽價值千金的東西……恩,說起來,這盆蘭花還是秦老夫人親手培育的,沒想到她居然有這種天分呢……”


    林宜佳下意識地就要反駁。


    在她的記憶裏,秦老夫人的確曾經拿出過不少名品花草作為交際的工具……但林宜佳一直很奇怪的是,平日生活中,甚至在秦家,都隻有很少的一些花草,更極少見秦老夫人平時擺弄它們……她的那些名品花卉,幾乎更像是一夜間拿出來的……林宜佳曾經很懷疑,那些花卉,都是秦老夫人悄悄買到然後充作自己培育的……


    但現在,這些已經與她沒有關係了。


    林宜佳抿了一下唇,轉身不再看那盆開的很美好的蘭花。


    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林大夫人開口道:“也不知道她怎麽一下子就膽大了起來。一筆錢存了那麽多年,我原以為她會等到秦明遠進入仕途並且有了點成就後才會拿出來用呢,沒想到她現在就給拿出來了……”


    “什麽錢?”林宜佳這一下真的疑惑了——


    秦家會有錢?前世她嫁過去整五年,秦家的日子一直可都是很清苦的!


    林大夫人緩緩地道:“自然是她的私房錢了……當年威遠伯一個之間被抄了個幹幹淨淨,根本就沒有給他們母子留下點兒什麽。而秦老夫人的嫁妝也是照著她嫁妝單子抄的……之前我知道她手上在盛京還有一個小院子就覺得很難得了,卻沒想到她還藏了這麽大一筆錢在唐家……”


    “秦家和唐家……”林宜佳皺眉道:“兩家關係好像不怎麽好吧?聽說他們回京後,秦老夫人一次都沒有回娘家,而秦師兄也不過是象征性地去了一次而已。”


    “所有人不都是這麽認為的?”林大夫人道:“而且,秦老夫人當年是唐家嫡女,如今的唐家當家人卻是當年的庶子……誰也沒想到,秦老夫人還在唐家留了一筆巨款,而這麽多年過去後,唐家居然還願意歸還……由此可見,當年的秦老夫人,手段當真是十分了得。”


    多年沒有聯係,在外人眼中關係惡劣,秦家如今又無錢無勢……就算唐家昧下那筆銀錢,秦家又能如何?這樣的情況下,秦老夫人能夠要回銀子來,絕對是極難的的。


    頓了頓,林大夫人道:“最近,秦明遠動則出入酒樓戲院,一出手就是成百上千兩的花銷……你二叔說,他最近居然還迷上了一個叫九韻的戲子,學了別人富貴公子送花捧人……”


    林大夫人說道此處,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兒。隻見林宜佳一臉驚愕之下,神色還有一些怔忪恍惚,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林大夫人幽幽歎息一聲,道:“別的不說……再這麽下去的話,秦明遠的前途可就堪憂了。”


    自己娘親此時說的秦明遠,真的是自己曾經愛慕過並且與之生活了五年之久的那個正直方正的秦明遠麽?從那一次他遞紙條給她開始,林宜佳已經知道秦明遠同前世有了很大的變化,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他居然變成自己娘親所說的那樣,實在讓林宜佳感到陌生和難以置信。


    林宜佳眨巴一下眼睛,有些艱難地道:“這都是真的麽?秦師兄他……爹爹沒有管他嗎?”


    林大夫人歎息一聲,道:“他是你父親的記名學生,你父親如何沒有管他。你父親已經找他談了不少次,但……秦明遠是成年人了,你父親又隻是……你父親也痛心疾首,卻是沒有辦法。”


    “那秦老夫人呢?”林宜佳問道:“秦老夫人總不會任由他吧?隻要秦老夫人不再給秦師兄那麽多的銀子花銷,說不定……”


    林大夫人搖搖頭,隻是不住歎息——以秦老夫人的智慧,難道看不出秦明遠的危險?隻怕此時的秦老夫人,已經管不住她這唯一的兒子了……


    清水巷。


    夜間的清水巷極為安靜,隻有各家門楣上懸掛的大紅燈籠,在夜裏散發出一片淡紅色的光芒,讓這個巷子充滿了安寧美好的氣息。


    秦明遠在巷子口就下了馬車,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內走著。


    夜風微涼,吹拂在人臉上,舒服的讓人微醺。


    秦明遠顯然喝了不少酒,眼神朦朧,腳步虛浮,左一腳右一腳,沒個深淺。胸口有些熱,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好讓夜風吹進去一些,想要緩解一下心中的灼熱。


    隻是清水巷太短了。


    他這般歪歪斜斜地走,也很快就走到了秦府的門前。


    “爺,到家了。”秦三元在秦明遠耳邊提醒道。


    秦明遠歪斜的身形立即正了正,目光似乎也顯的清醒了些。


    秦府的屋簷下,也掛了兩盞紅燈籠,映照著那兩扇朱紅色的門。


    不待秦明遠有所動作,府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秦嬤嬤。


    秦明遠不由的移開了目光。


    “是爺回來了麽?”秦嬤嬤卻已經迎了過來,走到秦明遠麵前突然停頓了一下,開口問道:“您喝酒了?”


    秦明遠“恩”了一聲,正想要解釋,突然瞧見秦嬤嬤已經淚濕了雙眼,一副十分難過的樣子,他不由的愣了一下,就像解釋些什麽。而秦嬤嬤卻是轉過身,低聲道:“爺,老夫人她在等您呢。”


    “這麽晚了,母親還沒睡下?”秦明遠詫異地道。


    秦老夫人的作息一向規律。


    冬天是酉正,其他時候是戌初,她都會準時上床。而秦家多年前也都沒有特別之事,因而她的習慣這麽多年,一直都不曾改變過。


    而現在,他從流紅院裏出來時,就已經是亥時了。


    秦嬤嬤走在前麵,卻沒有回身,點點頭,道:“老夫人已經等您很久了。”


    從戌初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


    秦明遠跟在秦嬤嬤身後,緩緩邁進了秦家的大門。也許是因為喝的多了,也許是想起了母親,秦明遠此時的腳步顯得很是沉重,走的很慢。從他第二次進不住誘惑又一下子花費了上百兩銀子開始,秦明遠心中就知道,自己的母親一定會找他。


    但這麽多天過去了,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自己已經花銷了多少銀子了,他的母親一直毫無異樣,這讓他惴惴不安之餘,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種狠勁兒來,越發地大手大腳不說……而且,他又一次走進了流紅院。


    在他看來,流紅院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煙花之地,反而非常的清雅怡人。那裏的女子,更不是如他想象中的庸脂俗粉,隻會低俗露骨地用那種方式取悅男人,而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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