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快餓死了。


    陸丫頭摸一下不爭氣的肚皮,眯著的眼角再瞟了眼站在灶台麵前的狐狸。


    狐狸卷著兩隻白襯衫的袖管,拿著鏟子,翻著鍋裏的雞蛋,看來動作挺熟練的,能算得上合格的廚師。


    “你不是去華榮吃早點嗎?”


    聽見聲音,葉思臣回頭看了下。


    陸南站在門邊,雙手抱胸,身體斜靠在廚房的花點玻璃門上,短波的劉海飛揚,露出一雙烏瞳好像對漂亮的小鏡子。


    瞧她這個姿態,說是帥哥,多過美女。


    “我是要去華榮吃早點,不過,想想,家裏還有一個人沒有吃飯。”


    陸南聽見他這話就來氣:“我用得著你給我做早點嗎?”


    “聽說你連炒個雞蛋都不會。”葉狐狸理所當然地點頭。


    陸南:……


    葉狐狸廚師繼續介紹早上給她預備要做的餐點:“我給你做碗麵條湯。你媽媽做的那種,放上個雞蛋和蔥花。”


    陸丫頭臉色一暗:這狐狸是不是故意提她媽?明知道她媽是大廚,結果她陸丫頭連炒個雞蛋都不會,丟臉死了,把自己媽的臉都給丟光了。


    “你怎麽知道我媽做的麵條湯?”


    他到她家裏當間諜了嗎?


    “我聽你爸說過。”


    陸南切,她爸連這點事都和這隻狐狸說,不就等於把自家女兒拱手讓給狐狸嗎?


    她陸丫頭有這種爸,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另一個煤氣爐上煮著麵條,麵條在骨頭湯裏翻滾著,是粗線條的那種,純手工做的。陸南想著,雞蛋她哥她嫂子家裏有常備,這說得過去。說到這個骨頭湯,和手工麵條,這家裏怎麽可能常備?以她哥她嫂子都看起來不太會過日子的情形來看。


    不是她陸丫頭故意說她哥她嫂子不會過日子。沒錯,這個廚房看起來是家用電器一應具全,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但是隻要打開冰箱的門一看,這種高級的四門冰箱放在蔣西和劉明明家裏絕對是大材小用了。裏麵空空的,基本什麽食材都沒有。


    她哥她嫂子不是說缺錢,是根本不會買食材。


    調料罐,像她媽家裏那個簡陋的廚房,是,她媽蔓蔓的廚房是家裝挺簡陋的一個小廚房,沒有什麽現代化電器,可調料的東西,七七八八,可以堆滿三層的架子和兩層的櫃子抽屜。


    劉明明恐怕連調料究竟都有些什麽一概不通。


    不能為難劉大小姐,劉大小姐本來目標就是想做公司白領高管的,怎麽可能把目標放在廚藝上。


    陸丫頭頓時不說話了。


    葉思臣把麵條撈了上來,再倒上湯,放上了雞蛋,和蔥花。


    很漂亮的一碗麵條湯。


    想必味道也不錯,因為飄出來的香氣勾人饑腸轆轆。


    麵條湯擺放到了廚房旁邊的小餐台上,葉狐狸說:“勺子和筷子你自己能拿吧。我先走了。”


    陸南安靜的眸子看了他會兒,道:“不和我一起吃嗎?”


    聽見她這話,葉思臣像是詫異的眸光往回看了她一下。


    “分著吃也可以。”


    葉思臣嘴角的弧度往上拉著,幾乎是要忍俊不禁的程度,說:“不用這樣覺得不好意思。我去吃華榮,放你在這裏吃麵條,我是不是該更不好意思?”


    “你要是真有這個心思不好意思,不會說故意煮碗麵條,然後,故意當著我的麵請我哥我嫂子吃早點。所以說你這人心裏真小氣,不過堵了你一句不餓,你就這樣和我賭氣?”陸丫頭衝他將眉頭挑挑。


    葉狐狸聳了聳兩邊削細如柳的肩頭,抽出紙巾擦幹淨兩隻手上的油膩,說:“你昨晚喝了酒,早上,還是不要吃太油膩的。去到華榮,你能控製住你那張嘴嗎?”


    陸丫頭愣了下,接著把嘴角一揚:“什麽話都由得你說。你要是真在乎我,幹嘛當著我的麵給我心頭添堵,邀請我哥我嫂子去吃早點?”


    “我以為,我煮的麵條,肯定比華榮好。”


    如果認為他煮的麵條比世上哪家酒家的早點都要好,何必在意他請什麽人去吃早點。


    陸丫頭臉蛋微赧,是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了,罵道:“你想套我心思,用不著用上這麽愚蠢的主意。”


    “昨晚那樣了以後,你一聲不吭,直接爬上床去睡覺,我怎麽知道你怎麽想的?早上問你餓不餓,你一句不餓,好像怨了我。你說我又能怎麽辦?”葉狐狸說這話活像一個受委屈了的小媳婦。


    陸南看著他這個裝態,不由來氣:“我說你這人怎麽扭扭捏捏的,比女人還婆媽。”


    “那都是因為我在乎你,在乎你每一句話。陸南,如果你真在乎一個人,不會很在乎他對你的每一個態度每一句話嗎?”葉狐狸說話,從來都是真中帶假,假中帶真。


    陸丫頭驀然想起了自己的大舅君爺。


    是,她無比在乎君爺對她的每一個評價,太在意了。因為她在乎君爺。


    同樣的,有個人在乎她,當然會和她一樣,在她麵前幾乎是戰戰兢兢的,猶如她在君爺麵前。


    看他準備穿上外套,陸南道:“真的不留下?”


    “你真的想我留下?”葉思臣反過來問她。


    那時候,兩雙眼睛安靜地對視著。陸南笑了笑,嘴角兩個淺淺的梨渦:“是想你留下。你要是不願意,我隻好當你之前說的話全是假的了。”


    葉思臣把套上手臂的一隻袖管脫了下來,接著把西裝往椅背上瀟灑地一扔,走到她背後,兩隻手抱住她身子,靜靜地把下巴貼在她秀發上,好像聞著她頭發上的香氣,說:“我要是留下,你再趕我走,那就是沒門了。”


    “你不餓嗎?”陸丫頭問。


    他修長的指尖在她下巴上捏了下,板起她的小下巴,在她嫣唇上輕抹一下:“我得教你,以後千萬不要隨便問男人這樣的問題。”


    陸南來不及閉上眼睛,隻覺得迎麵而來的熱浪,好像排山倒海一樣淹沒到了她眼皮。


    蔣西和劉明明到了華榮,葉狐狸的人,直接把他們領到了訂好的餐台。是一張靠窗的餐台,從窗戶上望下去風景優美。


    “看吧。”劉明明稍顯得意,“你昨晚還嫌棄我討好他?”


    蔣西隻記得,之前自己哪次來華榮,都沒有辦法坐到這麽好的位置。準確點說,包廂,都沒有這個位置好。


    通風,陽光,風景秀美。而且,在角落裏,根本不會和嘈雜的大堂融合在一塊。比包廂更精致。


    服務生,給他們擺上了兩對餐具。


    顯而易見,狐狸不來了。


    劉明明吃著狐狸給他們小兩口點的金牌鳳爪,嚼得是津津有味,和老公瞎聊著:“小姑長得美,這麽一個大美人,名門世家小姐。說真的,從以前,我就知道,能追小姑並且能追到手的,最少需要葉公子那點身世背景,否則根本沒門。”


    蔣西不能說老婆這話有錯。確實,他這個妹妹不一般。


    自身條件好,要求的對象,如果太扯淡,不說長輩同意不同意,陸南也不可能輕賤自己。


    杜家那個小子,真是有點看不清現實。


    葉家的商宴是在晚上,包了某個五星級酒家的小宴會廳。屬於內部性質的高級商宴。邀請的人,都是一張帖子一個人,不給帶伴兒。條件如此苛刻,更說明了來參加宴席的賓客,身份都到了什麽樣的一個高度。


    以葉家的影響力,以葉老的老資格,以葉思臣是葉家的掌門人來看,都絕對有這個資曆來舉辦這樣一場商宴。


    君爺和姚爺在受邀請的名列中,他們的父親沒有來,受到邀請的,還有他們的祖父,陸老頭和姚老頭。


    君爺和姚爺一輛車。陸老頭自己坐著秘書開的車。姚老頭也一樣。


    幾輛車在酒店門口匯合。


    陸老頭下車的時候,和姚老頭站在了一塊兒。


    姚老頭神情好像有些黯然,是歎息,陸家這個丫頭最終不能是他們姚家的,太可惜了。


    陸老頭像是安慰他說:“你們家那個晏子,長得那麽好看,也不屬於我們家。”


    姚老頭就此握著陸老頭的手:“你說我們這輩子還能看到嗎?”


    緣分這事太難說,等了又等,就是沒有等到。


    君爺低頭望了下腕表:八點整。


    姚爺把車鑰匙丟給開車去停車場的酒店服務生,走到他旁邊和他並肩站著。


    從他們身邊經過的青年才俊,無論男女老少,都多少認得他們,會向他們這邊看一下。隻不過今晚上,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身上。


    姚爺能聽見身旁有人經過時嘀咕。


    “是有聽說那個小姐是姓陸,不是姓蔣。”


    “難怪都不見蔣家人。”


    “她父母都沒有來吧?”


    “不,她父親來了,母親沒有見到。”


    蔣大少一早,被葉思臣派人專門接了,請到後台去了。


    姚爺聽這話,想蔓蔓不可能不知道這事。


    君爺知道自己妹妹那個性子,宛如尊佛爺似的,自己老公能做的事,絕對不插手。


    要說蔓蔓這點聰明,真是聰明。女人家,被男人疼著不好嗎?指手畫腳的,不得遭男人厭惡。


    再說了,陸丫頭那性子,隻有父親能壓得住,母親根本壓不住。


    兩爺剛好想著這個問題,陸丫頭來了沒有?


    陸南由劉明明陪著,在一家時裝店試衣服。


    這是一家專人訂製禮物的門店,狐狸是這裏的VIP客戶,給陸南訂做的禮物。據說,早幾年前就請的設計師設計,一共設計了十五套,讓陸丫頭隨便挑。


    當設計師把她們兩人帶進擺放這十五套禮服的包間時,劉明明拿手捂住嘴巴,壓住喉嚨裏的驚呼。


    很美,各種顏色,五彩斑斕。


    劉明明感覺像是到了天堂一樣,看著仙女的服裝。


    設計師對這些禮服的設計,倒是都遵從了一個原則,那就是傳統,沒有什麽暴露點。但是,時尚的因素依然很好地糅合在了傳統裏麵。


    劉明明妒忌到要火山爆發,當場打電話對蔣西先生吐槽:“你看看,你看看人家!”


    蔣西早知道,遇到那隻狐狸絕對不會有好事,現在聽見老婆吐槽人家多有錢多有勢,蔣西不由拍案而起:“哦,你感情嫁我,就因為看中我的錢?”


    當然不是看中他的錢了,她自己家裏錢也不少。可是,劉明明還是被狐狸給感動的,埋怨起老公:“人家這是有心。如果你提早這麽多年準備我們兩個的婚禮,我也不用到現在,和你一起住出租房。”


    蔣西啞炮。論這點,他是比不上狐狸。


    劉明明哼一聲,掛了電話,讓老公自個兒反省去。


    回頭,走到陸南身邊興奮地問:“喜歡哪一套?趕緊試試。”


    陸南眸光裏閃爍的都是複雜。


    一個男人對她太好,是,她知道有人對她好,可是,她心裏也有負擔,負擔挺重的。


    不懂她的人是不知道。其實,從小,雖然她是陸家的小姐,可以說集萬寵於一身的人。父親疼她,舅媽疼她。同時,大舅對她難以想象的嚴厲。母親對她總是挑剔。


    一方麵,她好像性格開朗活潑,另一方麵,她的肩膀早就沉甸甸的,心頭像壓了塊石頭。


    家裏,無論疼她的,對她苛刻的,都無一,不是因為對她寄滿了希望。


    她有時候甚至會想,她是個人嗎?她活著,還是她自己嗎?


    當然了,一早,她大舅已經和她說過這個問題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怨不了他人。因此,她更喜歡君爺對她的嚴厲,好過有人過於疼她。


    因為現實,總是讓人難以想象的殘酷,而不會隻是甜蜜。


    “沒有想好嗎?”劉明明是急不可待,把她拉到禮服前麵,“這件怎樣?這顏色挺適合你的。”


    陸南望過去,看到那件禮服的顏色,不得不說,這件禮服的顏色有點兒誇張,是大紅。感覺,穿上這衣服,隨時要嫁給他似的。


    轉頭一看,望到角落裏一件青綠色的衣服。


    陸丫頭喜歡綠,從小最喜歡的顏色。


    設計師見她望到了那裏,把那件禮服取了出來。


    陸南進試衣間裏試衣服。


    劉明明坐在椅子裏耐心等。


    電話這時候來了,是陸南放在椅子上的手機。


    劉明明看了眼,是陌生來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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