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用得著問嗎?”蔣西支支吾吾的,“家裏不是爸媽,還有誰會讓我打電話給你?”


    蔣西的意思是父母始終關心她。


    陸南把兄弟的通話掛了。


    葉思臣瞄見她這個動作,問:“怎麽,還是心頭的疙瘩放不下來?”


    陸南斜射到他裝作若無其事的臉上:“我爸讓你打電話給我的?”


    “是。”葉思臣可不會像蔣西支支吾吾的。很明顯,比起蔣西這個當哥的,更了解她陸丫頭的脾氣。


    陸南切一聲。知道自己爸中意他,而且自她小時候就中意。她都想不明白了,她爸究竟滿意這隻狐狸什麽地方了?不就是一隻狐狸嗎?


    她爸居然能放心把自己心愛的女兒交給一隻狐狸。


    隻能說,這隻狐狸不得了,知道擒賊先擒王,知道想抓女人的心,不如先抓老丈人的心。


    初夏和杜宇趕到醫院,看見了在急診室躺著打上了吊針的兒子。


    急診科的醫生對他們夫婦倆說:“聽說他以前患過白血病?”


    “是。”杜宇擦著汗,心頭凸凸凸地跳。


    初夏更是揪緊了胸前的衣服。


    “這個病,雖然說第一次治療有效果,但是,之後五年是關鍵期,你們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杜宇和初夏連點頭。


    “那麽,最好不要再給病人任何壓力和刺激。這樣對於他的病情才有幫助的作用。”


    這個他們當然都知道。問題是,他們給了,都給了。不讓兒子有任何生活上的負擔。兒子要什麽,他們都給什麽。


    初夏捂住了雙眼,想到今天剛為了兒子和多少年的好朋友反目。


    她現在都不知道怎麽辦。為兒子都做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麽,偏偏,還是——


    杜宇從口袋裏抽出來的煙條,被旁邊的保安看見以後,攔了下來。


    這裏是醫院,不能抽煙。


    杜宇隻好拿著煙準備到外麵抽,喘口氣。


    對此,初夏開始衝他背影罵了:“你抽什麽煙!你兒子都這樣了,你還抽煙!”


    杜宇手指把那隻煙條顫抖地轉了轉,隨之,扔到了地上,用腳跺了兩下。老婆都這樣說了,他還敢抽嗎?


    折回頭,兩個人,卻都不敢靠到兒子床邊去看。


    害怕,恐懼,想到那個時候,兒子快要死的時候。所以,他們可以習慣杜玉心躺在病床上,但是,根本不習慣杜儒霖躺在病床上。杜玉心是從小有病。杜儒霖不是,從小那麽健康的一個孩子,他們的親兒子,結果幾年前,突然一場大病把他們的兒子都毀了。


    到現在,他們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他們種了什麽惡果,做了什麽孽,導致最終的報應都在他們的兒子身上了。


    說他杜宇爛賭的報應嗎?他杜宇已經改邪歸正了,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家產全無,公司股份都丟了,難道還能怎樣?


    杜宇沉沉地喘出口氣:“你和蔓蔓說了嗎?”


    初夏點了點頭。


    “蔓蔓怎麽說?”


    “這回她好像站在她哥那邊。”


    杜宇狠皺了下眉頭:“那畢竟是她親哥。”


    “親的終究是親的。”初夏到這會兒,仿佛才看明白了,那兩兄妹,平常怎麽吵嘴,最終心裏麵是挨在一起的。


    “就是,我一早都說了,從當年一開始,我和你說過,你順著她脾氣,阻攔她和她哥沒有好處。到最後,不過是讓她哥厭惡了我們罷了。她哥又是個記仇的。”


    初夏嘴角溢出一聲冷笑。


    這叫做好心沒有好報嗎?


    “你這就叫做,良心被狗咬了差不多。”說老婆的杜宇,沒有忘記自我批評,“不過,不說你,我也一樣。什麽都想著她,結果,哪裏想到,最終,她和她哥一塊把我們都咬了。”


    初夏愁著眉頭:“現在不是我們兩個放不放得下麵子的問題了。雖然蔓蔓一直說是我們兩個好麵子。可她不想想,儒霖壓根就是喜歡她女兒。”


    對兒子這點,初夏作為母親,可是從小都看在眼裏,比任何人都清楚。想想那會兒,她抱兒子上蔓蔓家住。兒子每次和小南南睡在一塊,馬上兩隻眼珠子睜得死大,不哭不鬧。


    多漂亮的小女孩!


    不要說她兒子好色,那個林家的兒子不也一樣,從嬰兒時代起被陸南迷得神魂顛倒的,到現在,都不舍得放棄。


    隻能說,這些人,都是前世欠了陸南的。


    “如果我們現在鬆了口,不是讓我們兒子直接去尋死嗎?”初夏喉嚨裏嗚咽著。


    現在,是她和老公當壞人了。全部人眼裏的壞人了。


    杜宇吐口唾沫。要說整件事的起源,鬧出來的,倒還不是蔓蔓。畢竟這麽多年來,到底是平安無事度過了。兒子沒有必要和陸南接觸,終究不會有那麽大的打擊。可是,現在因為杜玉心要和陸家做親家,把原先的和睦全毀了。


    “如果玉心真嫁到陸家去,以後,我們不得經常和那家人見麵?”杜宇說。


    初夏不能否認這點,雖然,她知道,這樣會對不起養女,可是,不能這樣算了,絕對不能。話說,杜玉心既然是他們養起來的,需要知道報恩,知道這樣做是不道德的,是把她哥往火坑裏推。


    “到了哪天,陸南真的出嫁了,嫁給另外一個男人。你讓儒霖怎麽去麵對那家人。但是是親家的話,終究是要見麵的,是不是?”杜宇說著,“當作沒事兒,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有可能嗎?”


    初夏搖搖頭:“不可能。他從小喜歡陸南到大,怎麽可能說不要就不要呢?不然的話,林家也不會對陸家放話了。”


    杜宇其實也不想說蔓蔓的壞話,這個師妹,畢竟以前幫他們倆那麽多,他和老婆的婚姻能挽回來,還不是靠了蔓蔓。因此隻能歎氣:“蔓蔓當年,這個女兒生出來以後,一直都是不怎麽喜歡。可能蔓蔓自己知道,終究會變成這樣吧。”


    初夏默默地垂下頭。心裏可以想象,自己好朋友蔓蔓的心情有多麽糟糕。或許,在蔓蔓家裏,一樣在吵架。


    “如果玉心不嫁陸家的兒子,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對不對?”杜宇說。


    初夏想來想去,真的,是這樣了。


    隻有杜玉心不嫁陸征,什麽事都好說,一切或許可以回歸於平靜了。


    “我來和玉心說說吧。”初夏考慮著。


    “你怎麽找她說?”杜宇問她,“她現在在君爺那裏。君爺下了命令,不讓我們進去看她。”


    “我找蔓蔓。”初夏幾乎不假思索,“這是她欠我的,肯定得辦到。難道,連見我自己養出來的女兒,都不行嗎?這不合道理。你打她而已,我可沒有打過她。”


    杜宇心虛地咳嗽一聲:“她對你說的?”


    “說是證據確鑿。”初夏冷冰冰地瞄了他眼,“你這個脾氣也得改改了。不就是輸光了錢嗎?你回家對老婆發火也就算了,把麵子都丟到了外麵給人看了笑話。”


    “這個,我知道。可我控製不住——”


    “控製不住?要不,去一下戒毒所?”


    杜宇一聲不敢再吭。


    初夏道:“我這就算是,幫你去登門道歉,他們總不能拒絕的吧?”


    杜宇留在醫院陪兒子的時候,初夏在路上買了兩袋水果,搭上車,直接去到了蔓蔓和君爺家的大院。她想的很簡單,如果蔓蔓不接受,她隻能直接鬧到陸家去了。鬧到全區都眾人皆知。反正,她和老公的臉沒了就沒了,兒子的命,總不能沒了吧。


    眼看都是晚上了,蔣衍下廚,給自己和老婆簡單炒了兩個菜,加上白飯。兒子結婚後搬出去了,女兒今晚鬧脾氣離家出走,家裏倒是清靜了,仿佛回到他們新婚的時候。


    蔣衍美好地這麽想時,把菜端到餐桌上,見到蔓蔓坐在客廳裏看著電視機目不轉睛。


    蔓蔓是那種,有什麽心事都不喜歡說出口的人。因此,家裏人都怕她和陸夫人一樣的毛病,給抑鬱在心裏了。


    蔣衍叫了一聲:“蔓蔓,吃飯了。”


    蔓蔓沒有動。


    過了會兒,門鈴響了。


    這個點上,是誰呢?


    看看鍾,八點,其實他們是吃飯晚了。人家上門拜訪的話,理應是這個時段。


    蔣衍拿起了對講機,和大門的門衛溝通。


    門衛說:“她說她叫初夏,我們都認得,直接放她進來嗎?”


    初夏來了。


    蔓蔓站起來,說:“讓她進來吧。”


    吵嘴歸吵嘴,多少年的好姐妹,怎能說散就散。


    蔣衍是好老公,都依從太太的。


    初夏通過門衛的檢查,提著水果上樓到達了蔓蔓家。


    蔣衍給她開門。


    初夏見到他們夫婦,嘴角彎彎地笑著,臉上像平常一樣,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進了門,把水果往客廳裏的茶幾上一放,望到了他們那桌沒有開筷的菜,說:“怎麽,還沒有吃晚飯嗎?”


    “你吃了嗎?”蔓蔓打量她,“你自己一個人來?師哥沒有陪你來?”


    “他陪我來做什麽?”初夏嘴角的笑意未減,“你今天不是在電話裏才說過你師哥不像話,打了人。他要是敢來,那就是欠揍。不,他不敢來。”


    接連幾句不敢來,好像他們這家裏是猛虎野獸一樣。


    蔓蔓皺褶眉頭。


    蔣衍想了下,說:“初夏,你這樣,讓蔓蔓先吃了飯,有什麽話再說好嗎?”


    “當然了。”初夏一口就答應,“我這可是琢磨著八點才到你們家裏的,就生怕打擾了你們家吃飯。”


    蔣衍隻能說:“是,今晚我們開飯是晚了些。”


    初夏走到餐桌邊,是蔣大少做的菜還是蔓蔓做的菜,一眼都能分辨出來。蔣大少跟老婆學了多少年的廚藝,最終還是會炒焦菜,於是,對著蔓蔓說:“你看看你老公對你多好。要是我家杜宇,你師哥,能做菜給我吃嗎?他做不好菜都不會做菜給我吃,知道嗎?”


    蔓蔓沒吱聲,仿佛木頭人似的。


    初夏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下說著:“我告訴你,你最好乖乖過來把飯吃了。你哥今天已經對我老公發了脾氣,好像想吃了我們家似的。要是知道我上你們家來以後,你連飯都不吃了,你哥這不得把我都吃掉了?”


    “他——不敢的。”蔓蔓終於開了嘴。


    “他有什麽不敢的?他要是不敢,人家不會叫他爺了。”初夏笑道。


    蔓蔓接到她這聲意味深長的笑,邁開了腳,走到了餐桌邊,和老公一塊吃起了晚飯。


    蔣衍偶爾看看她,偶爾再看看在客廳裏代替了蔓蔓坐著像是目不轉睛看電視的初夏。


    都多少年的情分了,如果今兒真鬧開,真的是,忒麽的傷人,不是嗎?


    蔓蔓吃了一碗米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初夏說那些話的緣故,她比平常吃的還要多一些。雖然,老公又把菜炒焦了,鹽和焦味混在一起特麽的難吃。


    蔣衍都不敢讓那盤炒焦的菜給她吃,隻推那一盤蒸好的魚,最少不會焦不會太鹹的,給她吃。


    蔓蔓開口對老公說:“等會兒你洗碗,我和她單獨說兩句。”


    不是讓他直接出門遛狗去,蔣衍已經心裏比較踏實了,道:“慢點說,你也不要急。她說什麽,你先聽著。想不到更好的主意的話,找我商量。總之,你不舍得,她肯定也不舍得,都這麽多年了,什麽風雨都一塊經過了,是不是?”


    蔓蔓想的也是這樣。什麽糟糕的事兒她們倆能沒有經曆過?所以,再糟糕也就是那樣了。


    不過,這確實是這麽多年來,她們這對好朋友之間起了口角。


    說初夏了解她蔓蔓,她蔓蔓何嚐不了解初夏?


    飯後沏了壺茶,蔓蔓端著花茶壺走到客廳,再拿兩個玻璃杯子倒著。


    初夏等她把杯子倒滿,說:“不用那麽客氣。”


    “你上我家裏來,哪次不是喝茶吃東西的?”蔓蔓說。


    蔓蔓說的沒有錯。她把蔓蔓家當自己家,從來到蔓蔓這兒,都是肆無忌憚地吃茶吃東西,東南西北亂聊一通,什麽話沒有說過。


    誰讓她初夏是拚命三郎,天下,偏偏沒有她初夏會害怕的事。直到前幾年兒子一場大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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