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儒霖把杜家的麵包車停靠在了馬路邊上,熄了火,拔出車鑰匙。


    旁邊挨著路邊的是一家燒烤大排檔。


    陸南一個人獨自坐在一張小四方形的餐桌邊,點了一瓶啤酒,再來一盤燒烤,邊吃,邊喝。


    夜幕降臨了,城市裏的星星雖然不多,可是街道上滿街的燈火,宛若繁星,奪目燦爛。


    小吃街一條龍,生意別提多火爆。那些白天打著領帶穿著西裝的白領,從寫字樓出來以後,懶得回家做飯,都是在這裏解決的晚飯。到處可以看見各式各樣的人,有白領階層,有藍領階層,甚至有大老板在這裏邀請貴客,赤著腳走路在這裏挨家挨戶乞討的乞丐都有。或許,隻有在這樣的地方,白天什麽樣的身份,什麽樣的地位,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杜儒霖心頭的那種鬱悶,伴隨看見陸大小姐居然在這裏喝啤酒的瞬間,慢慢地得到了一股疏解。


    說到底,她不也就是一個女人,一個,和他一樣,會有七情六欲,會有不滿和不高興的人。


    陸南抬頭看見他了,衝他眯了下美麗的雙眼皮眼睛。那副眯眼的神態,好像一隻伏潛在黑暗裏的貓咪。


    杜儒霖心頭猛地咯噔,接著,全身都要冒起雞皮栗子。


    四周,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看著他這個平凡的大塊頭。原因很簡單,隻要有陸大小姐存在的地方,那個地方注定會成為一個舞台,一個聚光燈無數的中央區域。


    早就不知道有多少色迷迷的眼睛在盯著陸大小姐的一舉一動了,隻是,不管是聰明點或是愚蠢的男人都知道,陸大小姐不能惹,僅靠陸大小姐身上穿的那身迷彩服,足以把一支軍隊給嚇倒。


    即使是這樣,杜儒霖在意識到有那麽多男人在看著她的時候,心裏頭一樣不舒服。


    他不喜歡,其他男人用各種迷戀的目光看著她,這種不喜歡,是不是意味著他其實真的很喜歡她。和其他庸俗的男人一樣,隻想單獨把她占有。


    “過來坐吧,杜家的小子。”陸丫頭嫣紅的嘴唇裏咂一口啤酒,說話的口氣儼如大領導訓斥小職員似的。


    對於她這種口氣,杜儒霖見一遍震驚,第二遍,震驚外加奴才似的不由自主地服從了。


    在發現自己的腿不由自主聽從她的命令走過去以後,杜儒霖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正所謂自古以來流傳許久的話,英雄難過美人關。所以,他是個英雄,都難逃陸大小姐這一關。


    安慰把自己以後,杜儒霖想象自己是楊過。嗯,他最喜歡的武俠人是楊過。總覺得隻有楊過與小龍女之間的愛情,符合他和陸大小姐之間的這種緊張的關係。


    其實,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坐這兒,椅子。”陸南踢了隻椅子到他麵前。


    杜儒霖悻悻然地在她麵前坐了下來。桌子很小,以至於,撲到他鼻尖的,全是她喝了酒以後從香唇裏吐出來的酒氣,那麽的香醇可口。


    從不知道,女人喝了酒以後,原來是這樣美麗的滋味,勾人魂魄。


    可以想見的是,她絕對不像平常的良家婦女,酒量不僅非常好,而且很有克製性。桌上一共放了三瓶易拉罐的啤酒。一瓶空的,她在喝第二瓶,但是,隻是倒進了中規中矩的玻璃杯裏,很有耐心的,慢慢品嚐。


    這樣喝酒,不僅不傷胃,而且富有營養。是的,啤酒是被科學家證實過了,富有營養的一樣東西,隻要不是喝醉酒,完全不傷身體。


    陸南的酒量,是由君爺等一群人親自培養起來的。比起從小教育女孩子不要喝酒,不如,讓女孩子適當從小培養起一點酒量以防萬一。畢竟,養出來的女兒,永遠不可能是溫室裏的花朵,是需要到外透氣,到外自由生長的。


    杜儒霖看著這一切很驚訝。


    在他想象裏頭,陸大小姐這樣的人,是不該喝酒的,應該和他杜儒霖一樣,拿個玻璃罐罩起來的。


    “喝杯酒嗎?”陸南說,很快的,她想起了什麽,收起了要移到他麵前的啤酒罐,“你有病,不能喝酒。”


    陸丫頭完全沒有喝醉,隻是單純的,有點兒說漏嘴。


    杜儒霖的臉上一黑,嘟囔道:“我的病早好了,誰和你說的?”


    聽到他這話,陸南的眼珠子,在他那張比正常男人過於白皙的臉上,烏溜溜轉了一小圈兒,嘴角隨之揚了下:“你說,有可能是誰和我說的?”


    不太可能是他爸媽吧。杜儒霖想。


    “總歸之,不管是誰和我說的,我隻能說,我得到的消息肯定是最可靠的。”陸丫頭道,一句讓他反咬的機會都沒有。


    杜儒霖深刻地感受到,坐在她麵前,除了被她的美貌吸引迷戀了以外,餘下的,基本都隻能是打擊。


    “不能喝酒,吃點燒烤吧。哦,對了,燒烤你也不能吃,這個太熱氣了。你吃點粥吧。我讓他們給你煲點砂鍋粥,怎麽樣?你還沒有吃飯吧?”


    剛想反駁她的嘴巴,最終得到的回應是,自己肚子不爭氣唱起的空腸計。


    陸大小姐揚起手,喊來店家的服務生,點了個砂鍋粥,最普通的生魚粥,接著對他說:“我是拿基本工資的,錢太少,所以,沒有辦法請你吃大頓的,隻能請你多包涵了。”


    讓女的請男的吃飯,豈不是很沒有麵子。杜儒霖才不可能做這種事。


    杜儒霖雙手摸起了身上拿錢包,說:“這頓我來請吧。”


    “你這說的什麽話?是我招你來吃飯的,能讓你請嗎?”陸丫頭除了一眼不知所覺地嬌嗔瞥他以外,聲音和臉,逐漸地不知道是想到什麽事兒低微了下來。


    杜儒霖一開始,隻被她那隨意的一眼一瞥勾了魂魄,接著,在她說了幾句話以後,仿佛才聽進去了她說的什麽話。


    陸丫頭說:“我媽做生意的有錢,本來這頓飯,應該是她請你。因為這事兒,根本上是她惹出來的事。她欠你的。沒有辦法,我是她女兒。她做錯的事情,由我這個女兒來當麵謝罪,你會接受的吧?”


    可見得,今天發生的一係列糟糕的事情,她都知道了。既然,這事兒都鬧的這麽大了。她還能對以前發生的事情都毫無知情嗎?


    乍聽說原來自己小時候,和自己哥哥在娘胎裏已經被母親指定和杜家的小子結上緣分以後,陸丫頭簡直是張開嘴巴宛如吃了一個大鴨蛋。


    因為,這簡直是她聽到過的,天下最可笑的一件事。偏偏,隻有她那個愚蠢的媽能做出來的蠢事。


    不說她陸丫頭,和後來這個杜家小子是不是相親相愛。但是,她陸丫頭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是未來的陸家繼承人。再怎麽找,都不可能找杜家這樣的人家結親。說句坦白話,這不是說是看不起杜家,是不想連累杜家。


    做陸家的兒媳婦,和做陸家繼承人的女婿,完全是兩碼事。杜家能擔負起,整個陸家風風雨雨的大任嗎?根本不可能。


    這樁所謂的娃娃親,從根本上,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一個愚蠢至極的錯誤。她大舅那樣高瞻遠矚的人,才會從一開始否決這樣的無厘頭的笑話。隻有她那個愚蠢的媽,害到另一家人到至今都做著無厘頭的美夢。


    陸南咂巴咂巴嘴角,分明是留意到了對方看著自己的那雙迷戀的目光。或許,真的猶如大舅說的那樣,她掉以輕心了,隻以為,眼前這個小子,和那些平常走在路上回頭對著她看的普通男人沒有什麽兩樣。


    男人生性都是好色的,這點身為大美女的陸丫頭從小就十分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現在,在她知道,原來在這個小子背後有這樣一段注意她的緣故以後。


    陸丫頭嘴角微翹:“你是在我小學的時候,趁著我不注意,利用店家賣東西給我時,偷的我的電話號碼,是不是?”


    這種要她私人號碼的伎倆,小北子用過。她那時候,隻以為是小北子故伎重演,沒有想到,有這樣另外一號人物存在。


    杜儒霖一聽這都被她說中了,仿佛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


    現在,她知道了,什麽都知道了。如果是普通的女人的話,最少,會看著他的神色裏,表現出與平常稍微不一樣的神情來,比如說女性的羞澀。


    沒有,在她的臉上,神采裏,都完全沒有辦法發現到這樣一種東西來。


    杜儒霖的心,一路沉到底。


    他早該知道的,她是與眾不同的,根本,不是他這個土小子可以去攀附的一隻鳳凰。


    “對不起。”陸南道,“這句話,我代替我媽說的。或許,我媽今後,會對你們全家人說。讓你們全家抱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是我媽的錯。如果,我早知道這件事的話,絕對不會讓你我見上麵,說上話。這對於你來說是不公平的。”


    杜儒霖的呼吸一下子發了緊:“什麽對不起?我用得著你來說對不起嗎?”


    陸丫頭撇撇眉頭:“我說我自己的而已。你聽了接受不接受,我不可能勉強你。畢竟,你爸媽這麽多年,不都是沒有辦法接受嗎?”


    後麵那句話,才像重錘似的,砸在了杜儒霖的心髒上。


    他們杜家之所以沒有辦法接受對方的話,沒有辦法對這件事釋懷,實際上陸丫頭說的沒錯,除了自卑以外,他們一家莫名其妙抱著那不切實際的幻想想貫徹到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總得看穿一切的。不要以為,我有多好,我是個多好的女人,娶了能怎樣?”陸丫頭咂巴著啤酒邊說,“你要知道,我這話不是安慰你。你要是有點腦子,都會知道,娶了我這種女人麻煩多多。你妹妹很聰明,不是嗎?那你應該不比你妹妹傻。女人嫁男人,和男人娶女人是兩碼事兒。婚前和婚後完全是兩碼事。你得想好了,娶了我這種女人以後,你能受得了嗎?”


    剛才還垂著頭的杜儒霖,現在聽到她這話以後,顯然,沒有把腦袋垂到地上去了。皺起的眉頭,是宛如照鏡子一樣,看著地上自己被燈光拉出來的倒影。


    她說的,是沒有錯。


    一個美貌的女人,固然讓人留戀。可是,是男人,娶老婆,想的都不該是老婆的美貌而已。尤其,像他這種家境一般的男人。說句實在話,陸丫頭這種大佛,不是什麽人家都能供養得起的。至少杜家這種小規格家庭絕對是承受不起這樣的大佛入室。


    很簡單,隻聽她那像大領導一樣的口氣,他的家裏人,那些長輩,能在她麵前端得起長輩的架勢嗎?人都是這樣的,在她麵前既然都慚愧的長輩,到了背後,不都得批她的不是,說她這個兒媳婦趾高氣揚的,完全沒有當兒媳婦的資格。


    婚前和婚後,完全是兩碼事兒的。


    他妹妹是聰明,有這個能力把控一切。所以,陸家才看中他妹妹,認為合適。


    與妹妹不同,他說起來,是個窩囊廢,一個病人。


    君爺是當醫生的,很清楚他的病是怎麽回事,因此,一點都不認為,他能是適合他侄女的男人。


    道理都想的明白,可感情上能不能接受是另一碼事。尤其是現在,與她如此接近,能聽著她迷人的聲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來的勾魂的清香。


    杜儒霖感覺自己要瘋了。拿起了她放在桌上的啤酒。


    陸南一愣,沒來得及搶回來時,隻見他一口,直接就著啤酒罐口灌進嘴巴裏。


    “喂,你發瘋不要連累到我,好不好!”陸南叫著,把他手裏的啤酒搶回來時,忍不住大罵,“你上次已經給我添麻煩了,知道不知道?你是成年人吧,有點自製力好不好?!”


    “你懂什麽?這些話不用你對我說。我的朋友都沒有了,一個都沒有了,都是你這樣想的!”


    “那也都是因為你自己沒有自製力。如果你自己有自製力的話,誰會怕連累到你。你看看你自己,這幅喪氣犬的樣!小北子追了我那麽多年,到現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從來就不會像你這樣給我添麻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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