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聽他聲音,側過頭眯眼望了下他。知道肯定是她哥給他打了電話,不然,他怎會突然好心開車來找她,畢竟他不是姚爺或是蔣大少那種會懂得溫柔的。


    “沒吃。”回過頭,白露像是敷衍地隨口答了句。


    “有什麽事吃了飯再說。”君爺道。


    難得,不像以往那麽著急罵她了。以他的性格,以往隻要聽到她沒吃飯,都可以像雷劈一樣往她頭上砸雷。


    好像在近段日子,他是有所變化了,不知是好是壞。


    白露姐姐反正今晚心情不大好,有種想和鄭小姑一樣瘋一回的念頭,顧不上他是黑臉白臉了,手指遙指前頭一家壽司店說:“我太久沒有吃壽司了。”


    “不行!”君爺斬釘截鐵。


    別忘了,她上回過敏就是因為喝酒吃了芥末。當大夫的不比常人,不認為這兩樣東西搭配了才可能讓人過敏。實際上,單獨喝啤酒或是單獨吃芥末,都有可能讓人過敏。


    “那你要我吃什麽?”白露瞪了瞪他。


    君爺四周望了一圈,在所有類似麻辣火鍋這樣重口味的菜館中,終於找到了一家砂鍋粥店,道:“喝粥吧,清熱降火。”


    他這是知道她此時此刻肝火旺盛,正需要降火清熱。


    “可我不愛喝粥。”白露姐姐這回沒有在他麵前裝樣子了,說了大實話。她情願吃白米飯,一直都是很不喜歡喝粥的,尤其是放了各種東西的粥,更讓她討厭。


    “你教征征吃飯的時候,有說這個不好吃那個不好吃的嗎?”君爺話聲平靜到像個老師,壓根不像是和她做思想工作。


    白露肺裏頭是氣炸了,想抓住她哥叫:瞧吧,是這個樣。所以她在他麵前裝不裝樣子不是一樣嗎?


    等跟著他進了砂鍋粥店時,白露在心頭裏特別想鄙視自己一把。她這是自作孽還是吃了迷藥,怎麽跟著他進來了。她應該當街把他甩了才對。


    兩個人麵對麵選擇了一張角落裏的兩人餐桌,君爺按了服務燈,拿起桌上豎立的招牌菜特價菜牌子。


    由於北方人中餐晚餐吃不習慣粥,到這兒吃晚飯的人不多,比起熙熙攘攘的麻辣燙,絕對算冷清了好幾倍。


    白露是不懂大廚師的君爺是怎麽想的了。


    君爺一頁一頁翻菜譜,在服務生走過來登記時,似乎心裏已經有數,指到一樣特價招牌菜,說:“來兩碗這個。”


    伸長腦袋看他點了什麽,原來為兩碗幹貝海鮮粥。然後,怕兩個人吃不飽,君爺加點了燒賣和鳳爪。


    在服務生問這樣足夠了沒有時,白露拿過服務生手裏的菜譜急速地翻頁。因為他點了鳳爪,她才知道這兒有重口味的菜,比如口水雞、辣椒炒肉,應該都是為了符合某些比較重口味的客人加設的。


    對麵,他冷丁丁的目光一直打量過來,白露想象他這幅表情在盯著不聽話的小包子一樣,隻好將菜譜擱到了自己背後的椅子裏,對服務生說:“暫時這樣吧,再需要什麽的話會叫你們。”


    服務生點頭後走開。


    為了避免他冷冰的目光在她藏在背後的菜譜上打轉,白露抽出了筷子筒的兩雙筷子,拆開外包裝,像是沒事人似地問他:“你今晚還沒吃飯?”


    “沒有。”君爺道。


    “都幾點了。”她這聲猶如太太埋怨先生一般頗有微詞,帶了點嬌。


    君爺對此沒有回答,因為他這本來是打算回家吃的,結果臨時變更,沒來得及讓徐美琳給他弄個快餐。


    白露拿開水仔細幫兩個人燙洗筷子、湯勺和小碗。


    君爺望著這場景仔細回想,這是自從有了兒子以後,自己多久沒有和她出來單獨吃飯了。有了兒子以後,夫妻兩個人,總歸是更多地要想到兒子。


    如果小包子知道了他們兩個偷偷私自出來吃飯,會怎麽想呢。


    白露哪裏想到君爺的腦子想多了,她考慮的隻要一點:如果這粥不好吃的話,怎麽變著法子在他眼皮底下倒掉或是幹脆塞給他。


    不是說白露姐姐嘴巴挑剔,隻是,喝粥,尤其是喝花粥,真是她最討厭的一件事。記得她小時候在幼兒園上學時,曾經留下了一段特別深的心理陰影,而那個陰影正是由於這個花粥引變出來的。


    那年頭,食物沒有現在的供應十足,豬肉可以多到賣不出去。在那時候,吃瘦肉都有點奢侈。幼兒園裏是偷工減料,給小朋友煲的花粥裏放的全是肥肉。


    花白白的肥肉一整條像蟲子一樣,一碗花粥裏可以是一點瘦肉都不見有。而且那時候幼兒園請的廚師哪裏像現在講究,都是些普通的家庭大媽。煮出來的東西超級難吃,沒有調味,放點鹽和味精了事,使得那本來已經很難吃的肥豬肉煮出來時像是用白開水,沒有一點味道,讓小朋友吃了隻想吐。偏偏,那些幼兒園老師盯住你非得吃完,不吃完不可以回家。


    導致到現在,每次看到全白的肥豬肉,白露姐姐會自然而然想起了生物課上的毛毛蟲寄生蟲,惡心得要死。因此,她想不明白了,像君爺學醫學的,臨床課上醫學課上,寄生蟲都應該看過不少吧,怎麽吃東西不會想到寄生蟲呢。


    君爺對肥肉倒是情有獨鍾,由於他在家裏是一個對料理要研究的大廚,知道肥肉做的好,是相當好吃的,好吃過瘦肉。比如有名的五花肉,東坡肉,都是要肥膩的才好吃。


    在等菜上桌的時間似乎長了些,誠然這砂鍋粥不像炒菜,需要長一點的時間熬製。剛好,白露不巧一眼望過去,馬上能見到隔壁桌上有客人點的一旁臘肉炒丁,菜碟裏頭,正好肥肉一大把。那些肥肉呢,是被醬油泡到不大見到是白色的了,全成了絳紅色,但是,不知是不是她對肥肉的念頭已經深入到骨頭裏了,一看都知道是令人反胃的肥肉。


    悄悄像是捂了捂嘴巴白露姐姐,讓君爺發了話:“適當吃點肥肉,對女人來說是美容。”


    白露一聽,那口子想吐血的心都有了。有時候真感覺自己和他根本是兩條道上的人。或許應該說是,君爺究竟是從哪個火星上來的人。因為,君爺說話的風格,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說起大道理,哪個會不懂。但是,他明不明白,他這是在和她說話,她是他老婆,準確地說,應該是他喜歡的女人才會娶的。


    若是蔣大少,這會兒肯定是摟著小媳婦說:行行行,你不喜歡,我給你換其它的。嫌棄浪費是嗎?沒事,我幫你全吃了它!


    若是指望哪天君爺變成和蔣大少一樣,她白露或許該指望君爺哪天轉世投胎可能還遇得上。


    佯作沒有聽見他的話,將洗過筷子和碗的水倒在了大碗裏頭,把洗好的碗筷擺在他麵前之後,再擺放自己的。流暢的動作,證明她絕對是個會服侍老公的好太太。


    砂鍋粥烹調的時間似乎比他們想象的時間更長,他們必須更耐心地等待。


    君爺像是對隔壁桌擺著的肥肉炒丁一見鍾情,叨念了句:“不然,咱們也叫一盤這個吧。我看裏頭放了點辣椒,應該合乎你口味。”


    翻了眼,白露姐姐終於忍不住對君爺翻了眼:“不要和我再提那個東西!”


    君爺冷酷的唇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在這詭異的笑容之下,他拿起茶杯,靜靜地喝了口這店裏免費送的花茶,像是在回味和品嚐。


    咬了嘴唇的白露姐姐,察覺到了他剛才的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一時心頭可就羞惱極了,想原來從不知道他竟然學會了姚爺的這種把戲,於是兩隻手各拿起一支筷子交叉起來像發泄似地敲打。


    君爺見狀,說:“看的出來,今晚你心情很不好。”


    優雅的白露姐姐,突然變得像小包子一樣,怎能不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聽了他這話,如果是麵對的是姚爺季雲那群人,白露姐姐早飆了:老娘今晚是心情不好,怎了!有本事單挑!


    可怎麽辦呢?像姚爺說的,每次她隻要遇到君爺那叫做完全變了個樣,完全沒轍了,隻會表露出很淑女很優雅的那一麵給君爺看。


    再度狠狠地鄙視自己一把。


    “有什麽事不可以和我的嗎?”君爺雙手交叉做出一副像是很想傾聽她吐苦水的姿勢。


    白露卻打從心底受不了他這個樣子。


    向來隻有他吩咐她做事,一旦本末倒置了,變成她對他吐苦水了,怎能教她習慣。畢竟,本來她對這個男人都幾乎百依百順了,若有什麽事她都還得指望靠上他,她能叫女金剛白露姐姐嗎?


    “沒有什麽事。”淡淡的口吻,從白露姐姐輕描淡寫的嘴唇中發了出去,意圖打發掉他。


    斜眼瞧了眼她精致優雅的模樣,君爺的嘴角在不易察覺的情形下詭異地再一勾,接著,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本菜譜,像是無聊似地在她麵前翻了起來。


    他越是沉默,白露姐姐越是如坐針氈,快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她拿起筷子在碗口上敲打的節奏是越來越急。


    君爺從菜譜裏抬起了頭,臉上宛如帶了一絲茫然:“不是沒話和我說嗎?”


    “有什麽事你不會問我嗎!”白露姐姐此刻腦子裏思維打架,無法選擇的口不擇言,肺早就氣炸了。


    有沒有他這樣的男人。說不要問就真的不問了。難道不知道女人口是心非嗎?


    君爺接到她這話,沉靜的,若有所思,說:“子業是經常說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得了。他這是早知道了,要拿她當試驗品。


    白露姐姐差點兒想折斷手裏的筷子。


    或許自己都感受到這話確實是過分了些,君爺放下了專心鑽研的菜譜,拎起茶壺,給她杯子裏加點熱茶,邊說:“我是不知道你氣什麽。如果是氣那些人的話,是沒有道理的。你這麽大的人了,不是什麽世麵沒有見過,怎麽會不知道氣壞了自己身體,隻是讓那些人得逞,不是得不償失嗎?”


    這話白露聽進去了,而且聽出了他應該從剛才一直都在考慮她的問題了。


    兩隻筷子冷靜地整齊合攏以後擱在了碗口上,白露道:“說起來,那些人若企圖想拿我和我哥怎樣,我看,他們也沒有這個本事。”


    “既然你都明白這個道理,有什麽好氣的?”君爺道。


    “我這是看不慣。”


    君爺忽然擺下手,讓她停止說話。原來是服務生端來砂鍋粥給他們上菜了。


    兩個砂鍋,配套的小菜,整齊擺放在他們麵前,中間,再擺上兩個竹籠,裏頭是熱氣騰騰賣相極好的燒賣,以及一看能流口水的鳳爪。


    幾乎擺滿了小桌子的食物,香氣撲鼻而來。或許是因為自己肚子早已餓了的緣故,本來特別討厭花粥的白露姐姐,看著感覺好像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的差。


    誠然,這砂鍋粥與她記憶裏給她帶來噩夢的花粥是截然不同的。不一樣在於,砂鍋粥是把米粒都煮到像是沒了,沒有能見到成型的一顆米粒,粥都是黏黏糊糊的,有點像她給兒子做的米糊。而她小時候吃的花粥,米粒都是一顆顆大大的,和米飯一樣的大。因此,讓她每次看到肥肉在米粒裏頭鑽時,會很容易聯想起了蟲蟲吃米的可怕場景讓她反胃。


    “感覺可以嗎?”君爺問,拿起勺子幫她舀一湯勺粥放進小碗裏頭,端到她麵前。


    這一刻他是體貼入微的。讓人完全聯想不起他那個閻王的代號。


    白露嘴角不自禁地一勾,頓覺自己拿這樣的他終究是沒有法子的,雙手接過他遞來的小碗,嚐了一口發現,真的沒有自己想象的不能下咽。可這麵子拉不下來,挑了挑眉說:“這叫做粥嗎?我看應該叫做米糊。”


    君爺今晚真是好脾氣,沒和她頂嘴,幫她在粥裏放點小菜攪拌著調味,道:“隻要你能吃完,它叫什麽都無所謂。本來,食物自己都沒有名字,都是人冠上去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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