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想問問,但是以什麽方式,她要仔細想想。不是說,因為沈奶奶的原因,連和她說句話,都要怎樣。以一個晚輩請教長輩的身份去問不是不可以。但是,她怕真的通電話時,會變為了啞巴。


    那是她媽,離開她二十多年的媽。她不知道和對方說什麽話。


    到了大隊領導辦公室,請求拿回手機發條短信。於文清剛好在,聽她說是要發回老家的親人,符合規定,可以給她。她就此在辦公室裏編寫短信。


    短短幾行字,卻費了她不少腦細胞。怎麽講,不會突兀。怎麽說,不會涉及到對方公務上的隱私。


    在短信終於從手機終端發出去後,沈佳音良久地呼,一口氣出來。


    相較於在北京穩定和平的環境,來到老家地方上,華妙冰注定這一趟旅程是不會平靜的。對此,她心裏早有準備。


    大清早,讓助手準備了車。他們借了本地農科所的一輛公務車,加滿油後,與司機和兩個助手帶齊科學用具,一齊出發。


    按照最新一版的本地行政地區地圖,這個市底下有六個縣,每個縣,至少有三四個村,他們如果全部地方走一遍的話,三十幾個村探訪完,一天一個村做調研,都要一個月。因為取完樣本,還需要做各種檢驗工作,對比數據,花下來的時間更長。


    華妙冰在北京的研究院屬於一級研究員教授和導師,偶爾要去高校上課。尤其是靠近年關了,單位裏有許多總結匯報工作需要她回去做,此次調研時間不可能一次給她這麽長。給她弄了兩名助手,是要她速戰速決,做出指導方向,其它地方上的後續具體工作由兩個助手完成,華妙冰當遠程指揮。


    隻能先有重點挑幾個村去瞧瞧地形地貌,再說。


    這些地方,華妙冰二十多年前在這裏工作過,本是很熟悉的。但是,昨晚上吃了老支書說自家種的一顆花生後,華妙冰完全沒有把握了。這片她曾經進行研究並且熟悉的土地,二十多年間和人一樣,要不發生變化,也很難。


    助手本以為她想去沈家老家那個村,因為昨晚上華妙冰對劉老支書說了那個村是重點,既然是重點,肯定是第一個去調研的地方。


    “去這裏。”華妙冰指住了地圖上另一個村,與開車的司機交代。


    助手一瞧愣住:不是劉老支書那個村。


    華妙冰指定的第一個村,正是沈毛安匆匆跑到沈奶奶發難說的,華妙冰先去沈毛慶的村調研了。


    華妙冰並不知道沈毛慶嫁到了這個村,她離開沈家的時候,沈毛慶是她二姑子,未談對象未出嫁。


    調研的麵包車,停在村頭,不敢進去騷擾到村民。華妙冰等人下了車後,為了公平起見,也沒有通知這村裏的幹部,幾個人靜悄悄地沿著村外的幾畝田地走,然後走到附近的山地裏去。


    即使這樣,村民很快發現了農科所的麵包車,接著,有人說看見了北京的專家走進他們村裏的山地,應該是到裏麵調研去了。


    沈毛慶這個小村於是炸開了鍋,個個喜慶洋洋,奔走相告。沈毛慶更是得意洋洋,打了電話給沈毛安,說:北京的專家到他們村上來了,都是因為他們昨晚上兩夜給專家送了一箱蘋果,蘋果箱裏麵壓了個大紅包。


    為什麽沈毛慶要打這個電話呢?


    因為沈毛安昨晚上聽劉老支書回來說到北京專家把他們村列為重點,馬上打了電話給另外兩個妹妹吹牛,說她們嫁到外村注定是享受不到飛黃騰達這個美夢。


    沈毛慶這不反將了沈毛安一軍,尤其聽說老家到現在,由於沈奶奶等人的反對,都還湊不齊給北京專家塞紅包。


    沈毛安聽到妹妹這通電話,憋屈地快哭了,跑到沈奶奶那裏臭罵了尤二姐一頓,卻被沈奶奶趕了出門,因此回家換了鞋後,和老公說一聲,要去二妹村上探探究竟。村上落後了,但他們家不能落後。自己包了個大紅包塞在口袋裏,決定去二妹村那頭碰專家,私下給專家塞一個,讓專家說什麽都得記著他們家要發財。


    華妙冰沒有進村,直接進了山,也就更不知道外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事情。


    沈毛慶那個村,為了迎接她的到來,給她坐的麵包車纏上了大紅帶子和大紅花,又準備敲鑼打鼓地歡迎和道謝。


    沈毛安氣喘籲籲,幾十裏的山路拚命地跑,就生怕北京專家溜走了。跑到沈毛慶村村口,見一群村民拿著鑼鼓像過年的陣勢,嘴裏吞一口唾沫,在人群裏找沈毛慶的人影要問情況。


    山上,華妙冰等人,踩著滑溜溜的積雪,好不容易是爬到了半山腰,看到了他們想要找的地方。和兩個助手一齊,打開攜帶的工具箱,戴上手套,取土壤空氣等樣本。


    突然,聽見山下傳出鞭炮聲,一陣陣,挺大陣仗。


    一個助手直了腰,從能看見下麵的地方望下去,瞅一眼查探情況,回頭,對華妙冰說:“華姐,這裏沒到過年放鞭炮是為啥?”


    “那還用說,迎親,嫁娶,搬家,老人誕辰,這些都是喜事。你在城市裏長大,不知道農村的風俗吧。”另外一個助手接著話,衝華妙冰擠擠眼,“華姐,你說是不是?”


    華妙冰專心致誌捉著一把土壤,放在手心裏仔細地端詳。對於一個長久搞科研的像華妙冰這樣經驗豐富的,有時候,就像看病的老專家一樣,不需要檢驗數據出來,光靠看摸聞,都能知道這土壤是否健康,屬於什麽體質,有沒有病。


    兩個助手見她眉頭皺緊,好像情況不是很好,都不敢出聲再開玩笑。


    “把該裝的樣本都裝進去。我們要趕著去下個村。”華妙冰嚴肅的口氣說。


    聽華妙冰這話,他們有可能是三十幾個村都要去看一看了。兩個助手聳肩蹙眉的。在冰冷的天氣裏做調研比平常辛苦多了。單位裏的人私下叫華妙冰是要成果不要命的工作狂,一點都沒錯。


    等他們做完采集標本的任務,下麵的鞭炮聲依然連綿不斷。緊接,司機跑上了山,找到華妙冰滿頭大汗地說:“不好了,村民把我們的車都堵了。”


    “啊?”一個助手訝一聲。


    村民圍堵他們的車做什麽?他們的工作又沒有驚動騷擾到村民。


    “好像是知道了你們是北京來的專家,在村會所,擺了一大桌的宴席,等著你們中午去吃呢。”司機道。


    兩個助手一聽哈哈大笑:“我們又不是給他們送錢的,也不是他們的領導,不給他們評先進,他們請我們吃飯做什麽。”


    司機以為他們不信,又指著下麵沒有斷的鞭炮聲說:“那些鞭炮,都是他們放的。而且,一隊熱烈歡迎的迎接隊伍,在村頭排著隊等著你們。橫幅都打好了,叫歡迎北京專家蒞臨指導。”


    聽完這些,兩個助手再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沒想鄉下的老百姓熱情成這樣,連一個做實驗的,都這樣大張旗鼓地歡迎。不過,雖說都是知識分子,但是,離不開在社交圈子裏打滾過,都清楚這些村民搞這麽大動靜是想幹什麽。


    在華妙冰他們三個看來,這不是搞歡迎,是弄了個大籠子等著他們三個陷進去。一不小心,自己就成為別人砧板上的肉。


    “不好意思,王司機,你的車,讓其他人幫你開回去,好嗎?具體情況,我會向局裏反應清楚。我們這不坐車了,從這邊山路走,直接到另個村的田裏去。”華妙冰當機立斷,做下了決定。


    司機卻是怕這天寒地凍的,他們三個走山路去,豈不是要累死。


    華妙冰捶了捶自己一條腿,說:“我年輕時,搞科研,哪有車接送,都是走路,自己走。這些山路,我大體還能認出一些,沒問題的。司機大哥要是不放心,麻煩給我們帶下路。”


    “華專家到過我們地方上來?”司機吃驚問道。


    兩個助手知道華妙冰一點底細,微笑不語。


    華妙冰歎:“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幾個人就此沒有順原路下山,是從山路,直接走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等到沈毛慶村裏的人等不及了,爬上山一瞧,專家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離開他們村了。這一下,等於在沈毛慶村裏的人頭上澆了盆冷水。誰也不知道這北京來的專家是啥意思。


    來就來了,連讓他們照個麵打個招呼都不讓。


    歡迎隊伍抱著滿肚子怨氣散開。紅色的歡迎橫幅卷了起來,扔到了倉庫角落。村會所裏,擺的那桌子土豪宴,菜全冷了。廚房的人跑出來問村長村支書熱不熱下菜,村長一怒之下,拍了桌子說:“都拿去喂豬吧!”


    村支書點了支煙,以極為鄙視的口氣說:“北京來的專家,就是愛清高。怕是被上頭的人抓吧。村長你也不用生氣。她收了我們那箱蘋果和錢,敢不把項目落在我們村嗎?她敢不作為的話,我們就告她。”


    要說出了這樣的意外結果,最高興的,要屬急匆匆跑過來親眼見到這場麵的沈毛安了。沈毛安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可這時候也確定專家不來了,她高興地拍拍二妹的頭:“瞧你們這箱蘋果送的,好像專家並不領情。”


    沈毛慶拿開她的豬蹄子,仍舊一個得意樣:“她出麵不出麵,有什麽關係?最重要的是,她第一個到我們村調研來了。你們村呢?你們村排到老幾去了。”


    沈毛安瞪她一目:“你等著。她可能很快就到我們村了。老支書都說了,她最關心我們村。既然最關心我們村,當然要把我們村放在最合適的時間調研。”


    “行吧,瞧大姐你這安慰自己的話。”沈毛慶不理她了,既然專家都不來了,回家做飯去。


    “喂,毛慶——”捉摸時間這會兒趕回自己村裏沒放吃了,沈毛安追著二妹,要到二妹家裏蹭飯。


    華妙冰一群人,因為要趕路,中途隻吃了隨身帶的早餐麵包和溫開水。助手都笑侃華妙冰這是神機妙算,早安排好了,讓他們帶上了水和幹糧。


    華妙冰聽著笑笑,這會兒苦,這會兒艱辛,卻都能讓她回到這片故土後,找到了曾經的感覺,找到了一條贖罪的路。


    下午馬不停蹄又偷偷走訪了兩個村。


    姚子寒在市政府接到消息稱,北京專家下去調研,卻不見人影。縣級村級幹部,一白天不斷往農科所和市政府打電話,問專家是去了哪個村,好安排接待工作。


    秘書在姚子寒耳邊報告了,沈毛慶村裏一群村民想給北京專家搞歡迎,卻最終受冷的消息。因此其它村都知道了,北京專家不喜歡這一套驚喜,希望能得到北京專家的默許,於是,才個個往市政府打電話,想走特殊渠道,由市政府的人出麵安排。


    姚子寒當然不會同意,也不會出這個麵,隻會尊重華妙冰本人的安排,吩咐下去說:“大夥兒該幹什麽就去幹什麽。並不是除了北京專家來的事,沒有其它工作可以做了。人家專家是來調研的,不是來吃飯局的。都自個兒把那些訂的酒什麽的,退回給商店。查到一律不準公費報銷。”


    底下一批熱情朝天的人,接連碰了華妙冰和姚子寒兩顆釘子,在私下裏,都把他們這兩個罵死。


    在他們想法裏,若不走後門,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能落到他們頭上嗎?


    不止村民村幹部都這麽想,當地想搞投資的企業家,一樣緊張。


    後門走不通了,該怎麽辦?


    唐向東和老四結為短暫聯盟,兩個人一齊坐在老四的屋裏,商量怎麽和北京專家見個麵,先探個情況,好決定往哪個村先去走門路。是,北京專家是不吃賄賂這一套,但縣幹部村幹部不同,人家就等著企業家送錢。


    “清高是沒錯。”老四猛吸了口煙,愁了愁眉頭道,“問題是她那一套,在北京適合,到我們這地方這塊泥沼,沒個幹淨的,就不適合了。”


    唐向東拿起手機,看到唐母給自己發短信,稱錢月秀和她媽,到他們家做客了,知道他忙,就在家裏等著他。


    老四扭頭,見他拿著手機拉的那張苦瓜臉,掃了一眼他手機上的信息,笑問:“你相親的來了?”


    “嗯。”唐向東簡短地答了一句,抬頭,看到了老四媳婦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過來,眼睛一亮,說,“你兒子長得虎頭虎腦的,將來是當大官的料。”


    “哈哈。”對他這明顯恭維的話,老四當父親的聽著都高興,說,“你別瞧他長大個了,健健康康的,當時我媳婦生他,要不是有恩人在,他和他媽都不能保住性命。”


    “恩人?”


    “他幹媽,可能你知道。後來我打聽過了,是你們村上的,現在嫁了到北京,叫沈佳音。”


    唐向東全身一震:沒想到。


    “什麽時候的事?”


    她什麽時候到老家來了。他怎麽不知道?


    話說,他怎麽可能知道。人家和他又是無瓜葛的了。


    唐向東心情鬱悶,尤其在想到家裏坐著錢月秀和錢太太兩個妖精。這兩個妖精,趁這個時候來,隻是和他談相親?肯定是聽到有項目能投資賺大錢,跑這邊來問了。這兩個隻愛錢的女人,到時候一個娶了當老婆一個當了他嶽母,他以後的世界裏除了錢,還能有陽光嗎?


    老四安慰地拍拍他肩頭。


    這時候進來個人,是被老四派去打聽消息的,貼在老四耳邊說了句:太子有動作了。


    老四的臉當即一沉。


    眼看,太子肯定是坐不住了。


    因著華妙冰這個項目,非常受到市級以及省級以上政府官員的重視。是純綠色經濟,符合國家發展目標,利國利民,做成百姓也絕不會怨聲載道,沒有後顧之憂。如果能做成,想靠這個政績升官的官員大有人在。


    太子弄了大批的房地產,就指望哪裏實體經濟發展起來,配套他的房地產事業。


    隻要華妙冰項目在哪兒落地開花,他太子的房地產同時到位,不發財都難。


    太子比任何人都想賄賂華妙冰。隻要華妙冰願意在他囤地最多的地方落下項目。


    唐向東看著老四站了起來,在客廳裏走動,心裏也沉了。


    太子這一插手,是好是壞?


    老四隻知道,以華妙冰那性子,肯定和太子對不上號,會兩看相厭。到時候,別說給華妙冰賄賂,太子別動了想搞死華妙冰的念頭就很好了。


    做完第三個村的標本,天色變黑了。華妙冰等人,隻能匆忙收工,本想到路上去攔車回市裏農科院處理標本。走到公路上,迎麵駛來兩輛豪華的奔馳和蘭博基尼,都是世界上排名在前的豪車。


    兩輛車停在了他們麵前,堵住了他們的路,其中一個秘書模樣的男人下了蘭博基尼,和華妙冰說:“華專家嗎?我們潘先生想請專家到府上一坐,一齊吃頓家常飯。”


    派氣,豪氣,而且唯我獨尊。


    華妙冰可以想象到裏麵那個不下車的男人,權勢有多大,背景有多可怕。


    可惜她從來不吃這一套,說:“不用了。我們習慣粗茶淡飯,也不喜歡到陌生人家裏做客。”


    秘書和車裏的男人對上一眼後,繼續說:“據說華專家曾經也是本地人,和我們潘先生可以算是老鄉。到老鄉家裏做客,不算什麽陌生人。華專家可以放心,潘先生身體經醫生囑咐,一直吃的也是粗茶淡飯,沒有山珍海味。”


    華妙冰不想和他們繼續糾纏了,直接表明:“我來到這裏,不會吃任何人的飯局的。還請閣下理解。”說完,帶了助手和司機,迎著寒風,走上黑漆漆的鄉道。


    蘭博基尼裏的男人,透過車窗可以看見華妙冰等幾個人的背影在寒風裏哆嗦,嘴角冷冷地一勾:“我看你能逞強到什麽時候。”


    華妙冰幾個人走著走著,都閉緊嘴巴,不敢說話,以免浪費體力。即使是如此,司機大哥開了聲,對華妙冰提個醒說:“剛那坐著蘭博基尼的潘先生,是潘老爺,得罪他不大好。”


    “潘老爺?”


    “又叫太子。”


    華妙冰是不知道這些勢力的存在。因為二十多年前,太子的勢力沒到今天如日中天的地步,而且她素來就是個搞科研的,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不覺得這些事會牽扯到她自己。


    “管他什麽老爺太子的。和我們實驗室的數據掛不上邊。”華妙冰說。


    司機聽到她這話,都從心底佩服:到底是真正的知識文化分子,一身正氣。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看不到車,隻能往前走,走著,走著,沒想到,竟是走到沈家村上來了。


    華妙冰剛開始,走到了村頭,還沒認出是沈家老家。直到繞著村外頭尋找吃飯的地方時,走到一間民宅。門一開,裏麵走出一個老人在門口倒垃圾。


    鄉村昏暗的路燈下,把老人那張讓人印象深刻的麵孔勾勒出一幅像舊時光的畫。


    知道過了這麽多年,沈奶奶年紀往上漲了,但在華妙冰的記憶裏,總覺得老人要變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沈奶奶的性子就是那麽倔。以至於現在突然麵對了麵,看起來,老人家那臉上剛毅的線條和倔強傲骨的眼神,確實是沒有一點會被時光消磨掉半寸。相反,曆經更多的滄桑,老人是有著自己更深刻的見解了。


    司機、兩個助手,都看著她們兩個突然間像定了格的木頭人,麵對麵的,都露出了疑問。


    “華姐。”助手叫了聲。


    華妙冰像是回過了神,於是匆忙低下頭,轉身要走。


    背後,老人飽滿剛毅的聲音,說:“你們幾個,是還沒吃飯吧?”


    他們幾人,這一路走來,爬上下山,可謂狼狽至極。身上風塵仆仆,褲腿和靴子都沾上了肮髒的泥土。和撿破爛的差不多。


    幾個人的肚子,因沈奶奶這句話,不爭氣的,不約而同打起了鑼鼓。


    咕嚕嚕——


    很餓。


    沈奶奶在寒風裏吞了口唾沫,處事不驚道:“都進來吧。我給你們下碗麵條。剛好我二兒媳在我這裏放了一些剛做好的麵條,吃不完剩著。”


    老人家後麵這句話是為了給他們打消顧慮。


    眼見在這村上再找不到吃的話,說不定半路都要打急救電話了。


    司機大哥上前一步,不管他們幾個清高的了,這時候顧不上清高了,拉著華妙冰其中一名助手先跟著沈奶奶進了屋子。


    見狀,華妙冰隻好和另外一個助手跟著進了屋。


    進到院子時,華妙冰頓了下步。


    這地方,她二十多年前可熟悉了。是她嫁的地方。


    幾間屋舍,看來是休憩過,牆壁變亮堂了,但是,結構沒有怎麽變。讓人感覺這屋子的時光和住在這裏的老人一樣,定格了。


    沈奶奶走到了廚房去下麵條,司機大哥跟在她後麵幫忙。


    華妙冰猶豫是不是該去幫老人家,在這時候,胃部一道抽筋。她右手捂住了胃。


    是中午吃的東西太涼,還是因為緊張?


    助手走出屋門找她,見她站在院子裏冒冷汗,知道她是老毛病犯了,急急忙忙把她扶進屋,又衝去廚房要開水。


    沈奶奶聽說她胃疼了,把撈湯做麵的勺子交給司機大哥,抹抹手走了出去,到了自己臥室裏翻出幾顆藥丸子,回到客廳,說:“把這個藥給她吃了。她吃這個藥就好。”


    華妙冰抬起頭,見到助手從沈奶奶手裏接過的那幾顆藥丸子,正是她以前在沈家時,每次胃疼她老公給她吃的藥,一下心頭百感交集,熱燙的感覺在眼眶裏流動。


    沈奶奶又給她倒了開水,說:“再辛苦,身體不先自己保重好,怎麽幹革命呢。像我,這麽多年,身體都健朗,從沒給人添過麻煩。這樣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不是個好的工作人員。”


    其餘的人聽見沈奶奶的話,都一愣。


    想他們到了這地方,哪個不是對他們阿諛奉承的,就這個老人,竟然敢和他們一見麵,教訓起他們領導了。


    華妙冰接過沈奶奶倒的開水,低聲說:“謝謝。”


    “不用謝。多想想那些關心你的人吧。”沈奶奶依舊冷頭冷臉地甩了這樣一句給她,接著走回到廚房。


    給她手機充電的助手,將手機交給她,說:“華姐,你手機來短信了。”


    華妙冰接過手機,翻開看,是個陌生號碼從北京來的,正吃疑,打開了信,見上麵寫著:你好,華專家,我是XX村上的一位普通村民。聽說你到我們村上做科研調查了,作為一個關心老家發展的村民,想問問情況如何?我叫沈佳音,望專家能回複,謝謝。


    “華姐?”旁邊的助手看見她的手在抖,是抖如落葉。


    華妙冰隻覺一道液體要直流而下,趕忙拿手背掩飾一下。接下來想到她在等回複,馬不停蹄開始編寫回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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