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電話聽到是蔣母的聲音時,蔣梅偷望向坐在另一頭的弟弟和弟媳。


    “媽,你怎麽不用你自己的手機打電話呢?”蔣梅問。


    “在你堂叔的房子裏,當然用他的固定電話了,省錢。”蔣母說。


    “有事嗎?”蔣梅長話短說,心裏緊張被弟弟小兩口發覺。


    “沒事不能打給你嗎?我和你爸出外這麽多天,你都沒有打個電話給我們問平安。”蔣母咄咄逼人地反詰女兒。


    蔣梅不想和母親吵,因為母親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眾多理由,隻道:“可你打電話總是想要我做些什麽吧,媽。”


    蔣母確實是想要她做些什麽,說:“你爸不讓我多嘴,我就沒有對阿衍的事多嘴。這樣,等會兒如果你嬸子打電話給你,你記住你自己不要多嘴了。”


    “嬸子為什麽打電話給我?”蔣梅詫異。她和楚玲,幾輩子都沒有直接聯係過一回,從無來往。說是親戚,除了例行地由於些禮俗需要串門子以外,一個在北京,一個在天津,兩個城市,間隔不遠,但相見依然太難。可見距離遠近不是問題,感情熱乎不熱乎方是一回事。


    蔣母這就不好說了,怎麽說呢,說楚玲來她這裏衝她冷嘲熱諷,說她兩個兒子都忒不爭氣,一個進監獄,一個不思進取,頂不上一個楚越,挖苦蔣母不知怎麽當的媽,連孩子都不能教育好。


    楚玲來到蔣母這裏朝蔣母發的這把火,是替全家上下和兒媳被蔓蔓等人割的肉申討正義,口氣自然很不好,多難聽的話也就說溜了口。不過,楚玲有界限,她這些話,尚不敢當著蔣浩平的麵說。誰讓蔣浩平再怎麽說,以前都是部隊裏的一個官,多少,楚玲和蔣永正,在心裏對蔣浩平敬重。


    蔣母被蔣父禁令拆穿兒子的把戲,心裏能同意兒子蔣父這麽做,是想著這家子最好哪天發覺她兒媳婦是市長女兒時全家後悔到跳河的場景,然而,被楚玲這樣罵到自己家了實在窩火,以蔣母的性格沒有理由就此委屈忍耐,於是搬出了自己的女兒蔣梅來撐腰了。


    蔣梅是財務科科長,光這個光榮的頭銜,似乎是比“名不經傳”的蔣大少威風些。


    楚玲不甘示弱,搬出自己兒媳婦是煙草公司領導的名頭,中國煙民億萬,煙草公司一個零頭都能壓死蔣梅這個財務科科長。況且,楚玲早聽說蔣梅的婚姻與蔣飛一樣不幸,聽說是老公搞小三,搞到兩口子離婚了。連個男人都抓不住,算什麽女人。


    三個兒女都被批得一文不值,明明事情不是這樣,蔣母忍無可忍,終於是拿出了女婿來與楚玲血拚了。


    蔣梅聽完蔣母在蔣永正一家吹捧出自己老公,滿頭黑線:媽,你真行,你平常不是十分討厭我老公嗎?


    蔣母向來是不喜歡這個女婿,從一開始反對到底,但是,臨危之際,卻不得不承認,似乎這個女婿比兒子女兒更可靠一些。


    可憐的趙文生,就這般被嶽母出賣了,事情還是發生在君爺趕回北京與他爆料之前,他都來不及做任何防範工作。


    “你這事可以不告訴文生。”蔣母想來對女婿趙文生仍舊有點怕的,那是知道自己做了虧心事心裏虛,於是又交代女兒,“反正你嬸子人在天津,幾乎都不到北京來,有也是打個電話,但你嬸子不知道他電話,想找,隻能通過找你。你聰明一些,敷衍過去,這事就沒事了。”


    蔣梅其實,早把手撐著桌麵,兩腿感到虛脫了。這事兒,她能瞞天過海嗎?她老公那是什麽人,是對火眼金睛。當然,蔣母說的也沒錯,隻要蔣永正一家對她老公不會追根到底,什麽事都不會有。


    與蔣母說完電話掛上,剛轉回身,自己兒子已經站在她腳邊用一對與狐狸爸爸一樣的火眼金睛緊盯著她瞧。蔣梅收拾下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兒子:“幹嘛呢,東子?是不是小妹妹小弟弟要回家了,你舍不得?我記得爸爸告訴過你了,弟弟妹妹有自己的家,就好像你有自己的家一樣,肯定是要和爸爸媽媽一塊住的。你不準對這事鬧脾氣!”


    小家夥對媽媽這故意岔開的話題,癟癟嘴角,道:“我有這麽笨嗎?”


    蔣梅是比兒子笨,都沒能聽出五歲大的兒子這是在含沙射影,愣怔地說:“媽媽沒有說你笨。”


    “笨——媽媽。”小家夥吐完三個字,朝媽媽吐出小舌頭,“我都聽見了,你是和姥姥通電話。姥姥說話,八成沒有好事情。”


    這麽快就走漏了消息,蔣梅立馬拿手捂住小兒子的大嘴巴,拉到一邊上做教育,噓噓聲道:“東子,這事你誰都不能說,知道嗎?”


    小家夥倒是很老實地點著小腦瓜:“媽媽,我不會說出去的。”


    蔣梅撫下胸口,知道兒子被自己和老公教育的很好,最少能做到言出必行。


    可小家夥接下來,是萬分可憐地看了看她,說:“我不說沒關係,是因為媽媽你總是會自己先說了出去。”


    蔣梅額頭爆出青筋,伸手拍了下都能看不起她的兒子腦瓜。


    那頭,蔓蔓和蔣衍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是時候把孩子抱回家,有許多其它事情要做呢,喊著蔣梅。


    蔣梅急匆匆走過來,口氣不禁忐忑:“什麽事?”


    蔣衍疑惑地掃了她兩眼,接著道:“姐,我和蔓蔓先走了。等二姐夫回來,你幫我轉告他一聲,我哪天請他吃飯好好感謝他。”


    “你這說的什麽客氣話。”蔣梅看著他們兩個把兩個混世魔王抱了起來,真真是有些不舍,說,“你二姐夫對這兩孩子是打心底裏喜歡,再說他本人向來喜歡照顧孩子,哪會計較這些?兩個孩子是他侄子侄女,又是他看著出生的,能不疼嗎?”


    蔣衍和蔓蔓對看著笑了笑,都朝自己懷裏的兩個混世魔王說:“要和姑姑說拜拜了,來,擺擺小手。”


    聽到父母如此幼稚的教育方法,兩個混世魔王滿頭滿臉全是黑線。


    大脾氣公主嘴巴一撅,不睬。


    小西西勉強配合下爸爸的教育,向姑姑賣個萌,咧開無牙的小嘴巴笑一笑,不說拜拜。


    哎,這孩子實在太聰明太可愛了。蔣梅在小侄子的小臉上使勁兒地親一口。


    小東子對於這無齒賣萌的小表弟,哼一哼,接著要求在小妹妹臨走前,和小妹妹來個吻別。最終,沒能得到媽媽的同意,但得到了舅媽的寬容允許,得以在小妹妹額頭上蜻蜓點水似地親一親,親完宣告:“妹妹臉上香噴噴的,粘在我嘴巴上了,我今天不要擦嘴巴。”


    蔣梅伸指頭往兒子腦袋瓜上一彈,尷尬得要死,對蔓蔓說:“我會教育他的。你也別慣著他。”


    蔓蔓搖搖頭,笑道:“小孩子好玩而已,這沒有什麽。”


    小東子烏亮的眼珠子圓溜溜地滾兩圈,笑眯眯地看看舅媽,又歎口氣看看自己的媽媽:哪一天媽媽像舅媽那樣聰明就好了。


    把兩孩子抱回家後,最高興的,無疑是陸夫人了。這兩天,外孫們被抱去蔣梅家裏,陸夫人不好說專程去蔣梅家裏看孩子,怕是會讓蔣梅和趙文生誤以為她擔心他們沒有照顧好小孩。在家裏沒有兩個孩子陪伴,女兒女婿兒子都出門的上大學的,老公工作忙,她一個人呆在家裏挺孤寂的。


    蔓蔓見到母親這樣,不免在心裏想:下次,如果她和老公再出門,沒有必要將孩子送到其他人家裏帶了。


    兩個娃,睜著烏亮的小眼珠子看著姥姥,目光好像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來與姥姥的感情,不比與父母的感情少半分。


    蔓蔓讓兩孩子與母親一塊,與老公商量著,是要去林文才家裏一趟。於是和陸夫人說今晚不回來吃飯了。


    邊出門,邊是打了電話給林文才。林文才與女兒回國後,是在北京裏另租了套房子。這套房子是範慎原給他們父女兩找的,自然比原先那個小出租房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而且,範慎原應該私底下自己先拿錢墊了些人情,租給林文才父女的租金比起北京同等出租房市價要低得多。


    開車的蔣衍,接過老婆的電話,和林文才在電話裏頭溝通具體住址。開到那裏,才知道他們住的地方,竟是位在北大和清華中間的黃金地段。開到小區路口,林佳靜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他們,一副心焦如火的模樣。


    “怎麽了,佳靜?”蔓蔓和老公下了車後,問。


    “我爸的腰扭到了。”林佳靜說。


    蔓蔓一驚:“怎麽扭到的?嚴重不嚴重?”一邊說,一邊和老公急急忙忙跟著林佳靜上樓。


    進了客廳,沒來得及看是什麽環境,一眼先看到了客廳裏扶著腰坐著像是不能動的林文才。


    “小姑丈,你怎麽樣了?”蔓蔓邊問,邊催促老公,“阿衍開了車過來,我們送你到醫院急診去看看吧。”


    “不用去醫院!”林文才忙喊住蔣大少,道,“小毛病而已。隻是我讓佳靜幫我搓藥酒,但她力氣不夠。”


    聽到這麽說,回過身的蔣衍,卷卷袖口,伸出壯實的小臂,道:“來,藥酒呢。我幫小姑丈搓一搓。”


    老公要大顯身手,蔓蔓提心吊膽。從不知道老公還是個跌打師傅。在老公擦過自己身邊時,不忘叮嚀一把:“你行不行?不行別逞強!把人家的腰搓到更嚴重了怎麽辦?”


    “我以前和你說我接生過貓貓狗狗你不信,這回你真的得信一回我。”蔣大少不帶讓老婆這般小看自己的。


    蔓蔓依舊皺著眉頭。


    林文才聽到蔣衍這話,早已笑開了嘴,說:“蔓蔓不信你,我信你。”


    “還是小姑丈好啊。”蔣衍大歎,接過林佳靜遞來的藥酒,倒出些在掌心裏,擺出摩拳擦掌的姿態,可把旁邊自己媳婦蔓蔓和林佳靜嚇的。接著,他一掌朝林文才扭到的傷處拍下去,林文才低低地哼一聲,倒不見真是很痛楚。蔓蔓看著老公的手掌在患處出神入化地揉按推拿,頗有點電視劇裏太極宗師的模範,與林佳靜不由地麵麵相覷。


    林文才被蔣大少按摩得舒服,哼了又哼,說:“蔣中校,你這手藝在哪裏學的?”


    “還能在哪裏學?部隊。”蔣衍說著又衝媳婦翻白眼地歎,“我早和蔓蔓說過了,她不信。我在教導隊那麽多年,能不學點這個知識,能當個合格的教官嗎?”


    蔓蔓撇撇嘴巴,才不給老公得瑟的機會,道:“你有說過給我按摩嗎?”


    “這不簡單,隻要你點頭,我今晚上馬上給你做全身按摩。”蔣大少隻要想到兩隻手在老婆身體上上下摸索的感覺,難免垂涎三尺。


    林佳靜捂著嘴巴吃地笑了。蔓蔓鬧了個大紅臉,老公哪裏都好,就是有時候這張嘴巴,讓她隨時有想撕爛的衝動。氣哼哼背過身,拽了林佳靜到旁邊問起林文才怎麽受傷的。


    林文才說:“站在椅子上想檢查個不亮的燈泡,結果給差點摔了下來。”


    “小姑丈,你這年紀一天天大,和我爸一個樣,但不能學我爸逞強,什麽事都想自己來。這種事可以請電工,他們有梯子有專門的工具,至少比我們專業,有安全保障。”聽是這樣的緣故,蔓蔓不得開口批評起了長輩。


    “你這話說的沒錯的。”感覺那患處被蔣大少推拿到紓解了,林文才拉下衣擺,承認說,“我這年紀和你爸一樣是有了,隻是沒有到退休的年紀。”


    聽父親說到這裏,林佳靜一個愁眉。


    林文才因為要陪她這個女兒出國治病,加上回國高考,把單位的工作給耽誤了。聽說原地方單位對林文才開出了罰單,扣除了林文才半年的工資加獎金,而且,如果林文才不能按時回單位工作,是要被單位開除出去。說來說去,父親都是為了自己。林佳靜做女兒的,看到父親這樣不僅沒有能幫上半點忙還拖父親後腿,感到很不甘心。


    蔓蔓從他們父女兩的表情看出些端倪,私底下再盤問林佳靜,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後,回頭與林文才說:“小姑丈在單位裏工作了這麽多年,肯定是舍不得丟掉這份工作的,離退休還有一段時間。這樣,不如我和阿衍看能不能找人想點法子,讓小姑丈的工作調到北京來。”


    蔓蔓這話說到林文才窩心的地方去了,直讚:“蔓蔓,還是你最貼心。”


    林佳靜仰慕地看了蔓蔓一眼。


    蔓蔓說的挺實際的,道:“當然,這事能不能辦成,還得讓人去問問看,看小姑丈是不是能符合這個調度的條件。”


    想要調進北京工作,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林文才幹了這麽多年,都隻是個技術工人,和領導巴不上關係。想著這其中的困難諸多,哪怕行,八成得走後門,為此是否會讓蔓蔓和蔣衍為難。林文才想到這,剛燃起的念頭又滅了,道:“蔓蔓,如果真不行,你和阿衍也不要勉強。所謂天無絕人之路。你小姑丈像你爸,有兩隻手,都要養女兒上大學,不怕是沒有飯吃的。”


    在蔓蔓看來,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想給林文才找個工作,是不難的,隻是,林文才不一定願意到她飯館裏當個小領導,仍舊隻想回電力局工作。畢竟,林文才在那裏幹了那麽多年,這樣中途放棄了,等於放棄了在電力局退休的豐厚養老福利。想想實在讓人不甘心。


    蔓蔓一邊琢磨著法子,一麵環顧起屋裏的環境,這是個兩房一廳的房子,麵積約有七八十來平方米,兩個人住是相當寬綽的。屋裏的電器家具裝修,截然不同與原先那個幾乎一無所有的小出租房,原本屋主配備的冰箱空調煤氣爐等設備,全是國內外知名品牌,連抽油煙機和消毒碗櫃都有,看得出這個屋的主人,本來至少是個比較富裕的中產階級。這樣的條件,老實說,是比溫世軒新買的房子更好,比蔓蔓和蔣大少現在住的房子都要闊綽。


    屋裏收拾的幹淨整潔之餘,可以發現,為了在高考上文化課上最後一搏,高考複習的資料,是堆到了客廳滿是,就別提林佳靜自己的房間裏會是什麽模樣了。


    蔓蔓看到這,鬆了口氣,想來林佳靜並沒有因為在中央美院的專業考試中落考一事影響心情。


    林佳靜想的很清楚的,考不上中央美院,但是清華美院誰都知道在國家美術院校中間並不差,並且賞識她,她沒有理由不進去。


    她不見得會覺得就此輸給了溫媛,清華美院設在清華大學裏麵,文化課據說是與清華大學非藝術院校學生一塊上的,地位平等,說明綜合素質更高。未來幾年大學出來,誰勝誰負,難說。


    蔓蔓見她誌氣十足的樣子,笑道:“我和阿衍開車到這裏,看你們住在清華附近,就在想,是不是你們一早想好是非要上清華的了。”


    “那倒不是。”林文才和林佳靜連忙搖手,林佳靜的確本來並沒有想到自己能過清華的藝術考。林文才道:“是她考過了專業考,我們才搬過來的,想著就近,多感受下清華的氛圍,可以增強鬥誌。”


    就近?蔓蔓想,可能不止這個原因吧。清華這邊的地段,地價比較昂貴,不比他們原先住的那地方,同樣不比溫家人住的那地方。恐怕也是為了遠離溫家那批人時不時來打擾。


    林佳靜衝蔓蔓小聲說:“蔓蔓姐你可能不知道,溫媛那幾天,就沒有考上中央美院之前,還和大舅是住了一陣。但是,中央美院的成績單一出,她立馬搬去和大舅媽一起住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不上之前,溫媛感覺走投無路,隻能投靠溫世軒這棵救命草。考上了,許玉娥拋出橄欖枝,能各種方麵滿足她,溫媛沒有理由不舍了溫世軒投入許玉娥懷抱。


    有人或許說溫媛挺可憐,父母離婚的孩子都是不幸的。但是,在蔓蔓和林佳靜看來,更可憐的應該是溫世軒,攤上這樣一個見風使舵完全把父母當成工具利用的女兒。


    “為了大舅,我說什麽都得把她這囂張的氣焰打下去。”林佳靜氣衝衝地說。


    溫世軒對林佳靜很好,林佳靜早就把溫世軒當自己另一個爸那樣看了。


    蔓蔓卻沒有林佳靜這樣魯莽,林佳靜士氣是可嘉,但遠沒有她了解溫媛。溫媛,不是那麽容易打趴下來的人。溫媛骨子裏的傲,其實比她比林佳靜都要來的更甚。為了這點,溫媛什麽事都可以幹出來的。


    晚上,蔓蔓在林文才這裏幫他們父女倆做了頓飯。飯後,告辭時,想著清華大學就在這附近,就近去看了下姚子寶和彭芳。


    蔣衍找個地方停車,挽上媳婦的手,走進夜色幽美的清華校園裏。


    清華大學曆史悠久,院內曆史殘留的建築,可見一斑。走在古色古香的建築旁邊一條古樹林立綠葉蔥鬱的校園小路。夜風清涼,如今正值春夏交際之時,不冷不熱,戶外散步尤佳。呼吸兩口新鮮空氣,能感覺被緊張都市生活所逼的心肺裏舒緩上一口長氣。


    把頭靠在老公肩膀上,這樣慢慢兩人一起走下去的路子,雖似悠長,卻很美好。


    兩人隻是走著路,沒有過多的言語交談。


    蔓蔓看著路燈下照出來的一個斑駁的影子,像是看得出神。


    蔣衍低下頭,低聲問她:“在想誰的事?你爸,還是溫媛?”


    “要先想小姑丈工作上的事情。”蔓蔓微微地擰著眉,“這事,我看八成要走後門走關係,但是,說實話,我不想這麽做。”


    中國人辦事,如果不走後門不走人情,想辦成個事談何容易。就算林文才有正當的理由申請,按照正常程序過關斬將的話,不花一點賄賂,批下來怕也得猴年馬月。所以蔣衍覺得,林文才這事如果不想點歪路,基本沒戲。但走歪路並不等於必須是走邪路。


    “這事,我可能要和你哥商量下,因為要策動到你未來大嫂。”蔣衍說,考慮到如果沒有通過君爺的同意,私下去找白露,不合情理。


    蔓蔓聽老公說要去找白露反而有辦法,仰起臉:“找白露姐的話,我去就行了。你不用去告訴我哥。我哥要是知道我幫溫家人,能同意嗎?”


    老婆說的這話有理。蔣衍想到自己聽說的另一件事,問:“我聽你去要求白露,說要白露帶你去認識更多一些人。”


    “是。”蔓蔓對老公坦誠,“這事本來是在我姥姥過世之前決定了的,隻是被我姥姥的事一直給耽誤了,現在我哥心情好了,我可以繼續履行這個計劃。”


    “你想認識些什麽人?”


    “各種各樣的人吧。”蔓蔓偏著頭說,“當然,與我同個專業方麵的,想認識的欲望比較多一些。”


    蔓蔓想,有孩子不方便上學深造,但不代表學習的機會就此中斷。有老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學習的機會到處都有,主要是看自己。她想深造專業,她想拓寬自己的社交領域,她想變得更有能力。這樣,到了哪一天,她在她哥麵前站著,絕不是在她哥眼中被她哥隻看成是一個小孩子而已了。


    要讓她哥另眼相看,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據她所知,她哥能另眼相看的人,至今,在她周圍,還沒有一個。包括陸老頭在內。


    邊是在月光下散步,看著時間不早了,蔓蔓打了電話給彭芳和姚子寶。剛好這兩人都在圖書館裏晚自修,分別接到蔓蔓的電話後,要趕去和蔓蔓見麵,在樓梯口碰上。


    “蔓蔓姐打了電話給你嗎?”姚子寶見到她從後頭趕來,在樓梯上定住腳步轉過身來問。


    彭芳沒想到他故意停下來等她,隻好點了點頭:“是。”


    “一塊走吧。”姚子寶說。


    彭芳沒理由拒絕他這個提議,現在都是什麽時代了,又不是為了愛情非要死要活的,戀人做不成,完全可以做朋友。她於是與他並肩走著。


    一路,遇到同學。大學裏現在不少人知道他們的家人之間有關係,是住一個大院的,見他們在一塊,難免會有些七嘴八舌的。


    彭芳低下頭,快速地加快點腳步。姚子寶卻是落在了後麵,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並不在意人家怎麽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他們要去到蔓蔓與他們會麵的觀疇園,需要一段距離。在這個時間,蔓蔓他們已經是走到了觀疇園,觀疇園是清華大學裏麵的一家學生飯堂,又叫萬人飯堂,規模宏大,能容納三千多人用餐。隻是現在早過了學生飯堂晚飯時間,觀疇園沒有營業。所以,他們就此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清華大學據聞處處都是有曆史有傳說。到了咖啡館裏,見到來這裏消費的顧客並不少。當然,這裏價格比較昂貴,一般學生習慣於簡樸,不會時常到這裏來。蔓蔓他們在咖啡館裏見到的,大都是比較成熟的成年人,或許裏麵有在校博士在校研究生,但是,相對來說,年輕的本科生,應該是比較少的。


    “你說,我們在這裏見寶兒他們合適不合適?”蔓蔓問。


    “現在學校裏哪有人介意這些?你不要把清華的學生看得太古板了。”蔣衍隨口答一句。


    聽老公這語氣,好像常來過清華,蔓蔓扭下眉頭翹下嘴唇,細細打量起老公的表情。


    蔣衍被媳婦的目光盯得周身有點發毛,門口叮鈴一聲,有人推門進店,聽有男子的聲音對著她老公說:“哎,這不是蔣軍官嗎?”


    真被她料中了。她老公不止來過清華,還和清華的人合作過搞工作。這些人,熟悉不算很熟悉,但因為同樣為一項工作同甘共苦過,肯定是有點交情的。


    走過來招呼蔣衍的男人,瘦瘦高高的,戴了副看起來度數很深的眼鏡,著裝打扮,都是很樸素的那種。蔓蔓聽老公介紹,這人姓戴,叫戴興偉,是在本校做研究的博士後。能讀到博士後,因此年紀是稍微比她老公,要大一些。


    戴興偉非要拉著蔣大少坐下來喝杯咖啡,說由他請客,一雙眼睛,則是往蔓蔓看了又看。


    “我媳婦,溫蔓。”蔣衍說。


    “我有聽人說你去年就娶了媳婦,但是,沒有想到——”戴興偉衝著蔓蔓笑了笑,由於他的臉有點黑,顯得一排白牙特別亮,“嫂子長得這麽漂亮的。”


    蔓蔓聽完這句誇獎詞,差點兒把喝進口裏的檸檬水噴了出來。


    她蔓蔓,從來五官就是一般,沒有人剛見麵誇她漂亮的。


    蔣衍聽著戴興偉這樣誇自己媳婦,都覺得別扭,目光瞪著對方,意味地說:“誇我內子是秀外慧中的人比較多。”


    “是嗎?可我看著她,像是看到畫裏的人一樣。”戴興偉扶扶鏡片,流出不可思議的口氣。


    “畫裏的人?”蔓蔓小兩口,麵麵相看。


    她怎麽會變成畫裏的人了。


    “上回我們自己學校美院裏的人,搞了次畫展,我見她和其中一幅畫裏的人,有點像。”戴興偉邊說,邊像是拿放大鏡仔細地放大蔓蔓確定,“真的是,有點像呢。”


    聽到可能有人私下畫自己的老婆,蔣衍不高興了,問:“是誰畫的畫?”


    “這個我不記得,具體得回頭去查。”戴興偉說。


    蔓蔓忙拉住自己的老公,不過是可能有個學生把人畫的和她一點像,沒有必要這麽大動幹戈的,惹人笑話。


    蔣衍卻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讓戴興偉現在就打電話去幫他問。


    戴興偉打了好幾通電話,似乎事情搞得很複雜,最終無比歉意地與蔣衍說:“好像我弄錯了,那人畫的對象不是她,說是自己做夢夢到的人。”說著,又安慰蔣大少:“你想想你自己都沒有帶媳婦出來見過人,誰能見著你媳婦,畫你媳婦。”


    蔣衍想的也是。他小媳婦蔓蔓可以說是深居簡出的人,基本圈外的人,想見,都沒有機會。隻是,這做夢都能夢到和自己媳婦長的差不多的人,也太奇怪了。


    “你就別疑神疑鬼了,不是學生畫的。是一個老師。”戴興偉再度以這話來排除蔣大少的疑慮。


    在清華能當上老師的,大都有些年紀了。


    蔓蔓覺得,絕對不是人家畫的像她,是戴興偉戴了眼鏡看東西仍有問題,才會把大師夢裏夢到畫出來的仙女看成是她。


    接下來,戴興偉和蔣大少剛談了兩句行業裏的話,姚子寶和彭芳到了。


    彭芳在進門前,透過玻璃窗戶乍看到戴興偉時都吃了一驚,問姚子寶:“他怎麽在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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