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太是在早上九點鍾正式宣布死亡。當時在場的親人隻有楊祖宇。楊祖宇後來打了電話給楊修。楊修並沒有接電。再之後,部分國內的楊家人陸續趕過來了。


    不來的楊家人有各種各樣的借口和理由,來的人都是不情不願的,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楊老太自來霸權慣了,自私自利慣了,對他們不僅不會有哪點好,楊老太這樣的秉性,注定了一分財產都不會給他們。


    果然,楊老太早已在美國的時候安排好了後路,楊家財產全部交給了自己的妹妹江奶奶委托代管。雖然楊修聲明了會和自己子孫放棄繼承的財產,但是,兩個老太婆豈會如此善罷甘休。


    最終,楊家眾人想著顧及自家的麵子,才沒有給死了的楊老太難堪,合力出了點錢,把楊老太的遺體火化了,葬在了楊老頭的隔壁。


    至於葬禮,楊老太別指意。她人在世上時做人做成這樣,想有子孫後代給她上香,是癡心妄想。江奶奶每想到姐姐這種結果,心裏十分淒然,好在自己在江家不像楊老太,子孫對自己尚可。


    不過,江奶奶可不會想著楊老太這種結果是咎由自取,全想著是古沫的錯。現在姐姐都死了,古沫呢?


    四月了,東去春來,天氣真正的開始回暖。各藝術學校藝考放榜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對藝考生來說,這段日子是最難熬的。他們不僅要擔心藝考的成績,另一方麵,要積極備考高考的文化課。


    溫媛和溫家人並不知道楊家陸家之間發生的大事。實際上,楊老太與陸家彼此都很默契,知道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本性貪婪的溫家人,更是要瞞著。第二是自從參加了中央美院的藝考之後,溫媛一副心思全撲在美院的成績上了,根本無暇顧及其它。


    如今的溫媛,因為連續失去了楊家、孫家以及樓向晴的支持,在藝考的考場上等於是“裸考”。她自己都無十足的把握。在她想法裏,藝術考試不靠作弊,不靠買通評委,想考中是不可想象的。因為她一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為此,毫無信心的她,在藝考之後,飯吃不下,覺睡不安。現實逼得她不得不考慮起,如果不能走畫家這條路了,她又能走去哪裏。數理化的成績,她向來連林佳靜都不如。想考北京的大學,如果不是考藝術類,以她的高考模擬考成績夠嗆。然而,如果她都拚進北京高中了,卻最終沒有能在北京裏的大學上課,不止會顏麵全無。別說在蔓蔓麵前想抬起頭來,就是溫家裏麵,她終得被親朋好友全笑死。


    一想到在背後會被無數人指指點點的目光,她心裏感覺,真是跳樓的念頭都有了。


    溫世軒這段日子,回來看她的次數倒是多了起來。每次,溫世軒都會小心翼翼避開許玉娥。溫媛剛開始看到他時,都是不理不睬的,充滿了怨毒的目光。


    溫世軒知道她想說什麽,先與她說:“我和周律師,即便是要領證,都是肯定要先得到你的同意。”


    “你們需要我同意嗎?”溫媛冷冷地笑兩聲的時候,是將許玉娥一同罵進去了。


    溫世軒低下頭,道:“媛媛,你媽想再找個人過日子的事,我是不能阻止她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不要推卸責任!”溫媛霍的站起來,從高處俯瞰她這個既老實又懦弱的父親,聲色俱厲,話聲狠毒,“你口口聲聲想讓她自己找到男人,不就是想給你自己能另外找個老婆借口嗎?”


    “媛媛。”溫世軒皺起眉,很不喜歡自己女兒這樣汙蔑他的父愛,“如果你不願意,我是絕不可能和周律師在一塊的。”


    “你這話太好笑了。”溫媛對著他這些內心表白的話,連句爸都不想叫,像是對著個陌生人說話一般,盡帶冷笑,“現在在一起的男女,必須領證嗎?領證了又能怎樣?婚姻不過是一張紙。你和媽都不能因為這張紙一輩子在一塊。這張紙有沒有,對你,對她,都無所謂。你的話騙三歲小孩差不多,想騙我!”


    眼見話是說到這個地步了,無論他再說什麽,說他會從周玉那裏搬出來什麽的,她必定是一句話都不會信任他的。溫世軒內心裏添堵。這時候,隻有想到養女蔓蔓和蔓蔓那兩個小娃,心中方會好受些。


    偶爾想,上天對他究竟是不薄了,還是對他依舊在懲罰。好的女兒不是自己親生的,不好的女兒則是流著自己的血脈。


    想想,對他這個老實人來說,隻有罷了。


    他站了起來,一句話都沒有再說。想過兩天再過來,或許她會回心轉意。這樣的父女對話,他已經反反複複進行了很多次。他其它沒有,唯有耐心。相信,女兒終有一天都能明白他。


    這時候,溫媛接到了溫浩雪的電話。


    “媛媛,你知道嗎?佳靜她考上清華了。”溫浩雪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那類人,姐妹之間有什麽消息,定是要通知到個個都知道,固然明知有些消息挺傷人心,但是,對她來說,不說出來,她心裏不舒服,非得說出來了,看著有人高興有人不好受,她心裏就歡快了。


    清華?


    溫媛一時腦子裏未反應過來,矢口駁了她:“什麽清華?現在都沒有進行高考呢。溫浩雪,你是不是沒有睡醒?”


    “瞧我,把句子省略了一半。”溫浩雪在電話另外一頭吃吃吃地笑著,“這說的是清華美院的藝考呢。不過,我記得,你不屑清華美院吧?你都沒有報考清華美院。所以,媛媛,你不會怪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吧。”


    她是不考清華美院,但不代表她是不屑於清華美院。她隻是想告訴自己別無退路,除非考上中央美院壓倒蔓蔓,沒有其它選擇。現在,林佳靜通過了清華美院的藝考意味著什麽,她很清楚。畢竟,從一開始,她對想中途轉來學美術的林佳靜是十分鄙視的。林佳靜不像她,自小專注於美術可謂寒窗苦讀十幾年。憑這短短的半年衝擊,她不信林佳靜能學出個什麽名堂。未想,林佳靜欺瞞著她和其他人偷偷參加了藝考的統考不說,過了統考,還偷偷報考參清華美院與中央美院的招生考試。


    清華美院的名氣與中央美院是有的一拚的。林佳靜能通過清華美院的專業考試,說不定,也能通過中央美院?


    這個結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因為就像蔓蔓,如果林佳靜從一個被她鄙視的人,有哪天超過了她本人,她的自尊心受到的打擊可想得到。


    手指捏不住了,手機在掌心裏發抖,緩緩轉過頭,剛好看到了溫世軒走到門口。不,不要走。她在心裏頭呐喊。除了溫世軒,她已經別無可靠了。


    “爸!”


    溫世軒一愣,感覺一雙手從後麵拉住了自己。


    “爸,不要走,我剛才說的話都是氣話。你是我爸,我除了你還能有誰更親呢?”


    衣擺被揪著,感覺像是回到了許多年以前,女兒未長大的時候,都是和其他小孩子一樣,隻會黏著父母。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是自己親生的女兒。


    掌心包住她伸過來的手,溫世軒轉回了身,顫抖地說:“媛媛,你想明白就好了。”


    “爸。”溫媛若是含淚地點頭。


    蔓蔓從林文才打來的電話裏得知林佳靜通過了清華美院的專業考試,為之是小小的一驚,繼而樂道:“小姑媽如果在地下知道,肯定開心的不得了。”


    “是啊。”林文才感慨萬千,女兒能考上,其實都出乎他意料,“我本來想著,如果佳靜考不上,我該怎麽想方設法安慰她的。告訴她,除了畫畫,還有其它路可以走。人隻要努力,天無絕人之路。就像你,蔓蔓。”


    “小姑丈,你不要再拿我當榜樣了。”蔓蔓自認羞愧地說,“我連像樣點的美院都考不上,佳靜不像我,她向來成績都比我好。”


    “你那時候模擬考的成績並不差。說起來,這高考也像是命。”林文才回想到當年蔓蔓在高考中失意的時候,現在再想起來,隻覺恍然一夢,心中難免是惋惜。


    “我當時後來能繼續上大學,靠的都是我爸,還有你和小姑媽。”蔓蔓真情實感充滿感激地說,“所以,佳靜到北京來上課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如果佳靜能考上,我定是要支持佳靜努力再往上讀的,讓她圓我不能圓滿的夢。現在,佳靜通過了清華美院的專業考,說明佳靜本身,的確是有這方麵的能力,像小姑媽。”


    提到女兒像自己的妻子,林文才是倍感自豪,又是感動的:“總覺得佳靜這樣能考上的話,我不會辜負九泉之下你那小姑媽了。”


    知道林文才是在想念自己的老婆,蔓蔓不敢打擾,沉默著。


    林文才拿袖口擦擦眼角,繼續說:“我聽慎原說,你們家出了點事,不知道是什麽事。”


    範家是到後來,方才得知楊老太去世的消息。總覺得楊老太這個驟然過世,有些蹊蹺。然而,楊家陸家知道內幕的人,都對外頭瞞得很緊。範家一樣無從得知。古沫是到最終,都把範家保護的很好,絕不會向陸家人哪怕是自己的女兒說出範家有參與當年的事件。陸家由此,抓不到範家的把柄。但是,君爺已經將範淑霞從自己的單位調了出去。


    範淑霞回到了自己原來的部隊。君爺將她調回去時,給她在那邊部隊安排了一個比她原先職位要高的崗位,縱使如此,無辜被調離的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範慎原對此,一點都沒有打算安慰自己姐妹的心思。在他看來,姐妹範淑霞遠離陸家人,更好。反正,他向來都看不慣陸家人的做法,尤其是君爺他們對溫世軒這方麵,令他看著每次心裏都要冒火。


    對於自己親姥姥古沫的事,蔓蔓既是不能向林文才啟齒,哪怕真是允許她說,她一樣不知道怎麽說這個故事。就此沉默著。


    林文才見她不開口,卻能感覺到她那邊傳過來的低迷情緒,於是張口安慰她:“蔓蔓,不管你在陸家過得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都好,你要記得,我和你爸,都是你堅強的後盾。我們這裏,是隨時歡迎你回來的。”


    蔓蔓頓然被他這話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應著:“小姑丈——”


    “這裏,始終是你的家。”林文才再補上一句。


    蔓蔓想,若是自己真的哪天回溫家,八成,隻可能是去和林文才以及林佳靜在一塊,都不可能再和自己養父住一起了的。因為,中間,始終是有個溫媛。


    電話掛上,到晚上,老公回來進了家門。蔓蔓幫老公掛衣服的時候,順便就說起來了:“佳靜她這回通過了清華美院的專業考試,名次在公布的合格名單中名列前茅,是前七名裏麵,可以獲得加分。她本身的文化課成績並不差,我想,考上清華美院是綽綽有餘了。”


    “那你是想資助她上大學的學費了?”蔣衍想都不用想,能說出老婆接下來要說的話,眉毛輕輕一挑。


    “阿衍,你呢,是什麽想法?”蔓蔓轉回身來,一絲緊張地望著老公。


    蔣衍是故意沉默了會兒,眉頭揪著做苦思狀,等見到老婆那雙眼珠子快要瞪出來時,勾起微痞的唇角:“蔓蔓,你這是太小看你老公了吧。幾萬塊的學費而已,你老公怎麽會出不起呢。”


    聽到老公這話,蔓蔓是把手撫到胸口上,深呼吸兩口氣,朝故意耍自己的老公狠狠一瞪目:“你是有意的。”


    “我當然是有意了。不然,你問我等於白搭。你即使知道我同意,也定是拿自己的錢去資助她,哪舍得拿我的錢。”蔣衍是把老婆的心思摸得都一清二白,搖頭又搖手,“你這樣做,不是要讓我在你爸你媽,尤其你哥麵前難堪嗎?”


    “我哥哪管得著我的事。”蔓蔓癟癟嘴角,“再說,都是夫妻了,錢分得了你我嗎?不然,我不會來問你了。”


    “既然錢都不分你我了,如果你真想資助她上學,你知道我和小姑丈關係又是很不錯的,記得把我的錢算上一份。”蔣衍可沒有這樣輕而易舉被老婆給騙了去,伸出手捏捏老婆的鼻子。


    蔓蔓皺個眉頭,被老公這麽一捏鼻子,她想不記得都不行了。本來,她確實如蔣衍想的,從自己的賬戶裏麵撥出錢給林佳靜付學費和生活費就好了,如今老公這樣一說,老公想為林文才出這份情,她不能拒絕。


    “媽在對麵炒菜嗎?”蔣衍脫了鞋子問。


    這一周來,都是他老婆蔓蔓給陸家一家子做飯,所以,今天他回到家不見是在廚房裏見到老婆,好奇地問。


    “媽她說不做事,心裏更不舒服。”蔓蔓垂下眼簾說。


    蔣衍走過去,在她額角上輕輕拿手指點一點,道:“我知道你體恤媽,自己辛苦不說一聲,但是,如果你覺得自己心裏不舒服,一定不能這樣憋著,如果你垮了,我和孩子怎麽辦?其他人怎麽辦?”


    蔓蔓撫摩著額角,輕輕地說:“我其實還好,因為早有心理準備了。反倒是——”眉頭繼而揪起,很久都沒有打開。


    蔣衍這會兒已是走到了兩娃睡著的小床邊。兩個小娃,近段日子,一樣是很沉寂,沉靜到讓人感覺,一下子好像都長大了不少。真的隻是兩個月大的孩子嗎?當爸爸的,都麵戴沉思地俯視兩個孩子。做父母的,總是希望孩子能在小時候享受無憂無慮的童年,還原孩子最純真的本性,但是,每個家都有自己家裏的問題,用句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生老病死,又是每個人都要麵對的。


    感覺到爸爸回來了,小西西先睜開了眼睛,忽眨忽眨的眼皮子,含著一種憐惜。憐惜姥姥,憐惜媽媽,更憐惜的是,和自己睡在一塊的妹妹小南南。


    小南南,已是好幾天,都沒有精神的樣子了。大脾氣公主好像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脾氣。愛撅的小嘴角耷拉著,微癟的小嘴巴,若片憂傷的芭蕉葉,美得,讓人瞬間動了惻隱。


    “南南。”這回蔣大少沒有急著抱兒子,而是抱起了向來不愛和任何人親近的小女兒,愛憐地親吻女兒的小額頭,低低聲說,“南南要想著,有爸爸媽媽,有哥哥陪著南南呢。”


    望到老公對女兒這般,蔓蔓心裏能感到,其實比起對兒子,老公對女兒的憐惜是更多更多。


    蔣大少當然是要愛女兒更多一點,畢竟女兒是女兒身,生來就弱,更需要他人嗬護,也因於此,他處處是遷就著小女兒的脾氣。對兒子也是整天教育要好好待妹妹。


    小南南在爸爸柔聲的嗬護下,小鼻子抽了抽。


    蔓蔓知道,女兒之所以一點精神都打不起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哥。君爺已經連續一周沒有接小公主過去陪著自己睡了。


    小南南不懂得太姥姥是怎麽了,在孩子的感覺裏,太姥姥像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一樣,或許消失後哪一天都是要回來的。所以,小公主,隻是在想大舅舅是怎麽了。大舅舅不會是想太姥姥一樣,許久不會出現在她麵前吧。


    君爺是整個陸家的支柱。蔓蔓不敢想,自己哥倒下去會是怎樣的結果。而現在,她哥低迷的狀態,無疑影響了整個家。


    蔣大少對此也若有所思的,道:“蔓蔓,我爸在天津的老家來了封信,這回真是要把家裏的老房子給賣了。要不,我們一起回天津老家看看。”


    老公的家鄉,蔓蔓還從未去過。聽說是個特別的地方,有好吃的狗不理包子。


    “算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旅行吧。再把大舅子和白露姐姐約上。”蔣大少如此建議。


    蔓蔓眼睛一亮,馬上點著小頭:“我去和我爸商量。”


    近些天,家裏氣氛低迷,最擔心的是自己老婆會承受不住,陸司令除了前兩天破例請了假在家陪老婆外,現在,一樣是天天按時下班。今天他剛回到家,女兒主動走到他麵前幫他掛衣服。


    “這事由你媽做好了。”陸司令悄悄聲與女兒說,是想讓老婆活動活動筋骨,別一個人鬱悶在心頭裏了。


    “媽在廚房做事,爸,我是有話想和你說。”蔓蔓同樣悄悄聲道。


    父女兩人,接著活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偷偷摸摸地摸進了書房裏頭,把門關緊。


    陸司令進了書房,長舒口氣:“你哥還沒有回來吧?”


    “沒。”蔓蔓皺著眉頭,“他現在天天都是起早摸黑的,媽都見不到他蹤影。媽其實內心裏更擔心他,因此今天說什麽都要自己做飯炒菜,想讓哥回來吃飯。”


    “嗯。”陸司令濃眉緊鎖,背著雙手,走來走去,想著這大兒子一旦出什麽事,真的是家如山倒,整個精神支柱都快沒了,而且,最糟糕的是,這次倒的不止大兒子,“你爺爺心情也不好,住在你小叔家裏,你小叔說你爺爺這一周來吃的飯量,連平常的一半都不到。想請醫生給你爺爺看看,但是,想也知道老人家不是身體上的毛病。”


    同樣的困境,出現在眾多老頭子老奶奶的家裏,比如姚老頭,據說一樣茶飯不思,姚夫人為了給公公婆婆減憂,這段日子都搬到了老人家家裏住。同時,又是擔心老人家突然想不開來個心髒病突發什麽的,姚爺受令,陪母親搬過去暫住一段時間。


    古沫的離去,給眾人的打擊,遠遠超出了陸司令和蔓蔓的想象。


    “好在沒有舉行喪禮。不然,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多久。”陸司令輕聲噓歎。


    古沫離去的那天,遵照古沫的囑咐,遺體立即進行了火化。火化之後的骨灰,由古管家當天帶走。據說,最終會將骨灰安葬在古沫的第二任丈夫身邊。至於,墓地具體在哪裏。古管家沒有透露,意思表露的是清楚明白,不喜歡任何人去打擾古沫死後的清淨。


    陸夫人本來是擔心以後沒有人給自己的親媽上香掃墓。古管家搖搖頭,百分之百肯定地告訴她,那是不可能的。縱使如此,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媽,偶爾,陸夫人想有個地方可以想念想念她。


    古沫這顯然是把事情做的絕情了,死後猶如徐誌摩的那句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用意顯然。她要遵守與陸夫人養父母的約定,陸夫人,永遠隻是那對夫婦的女兒,而不是她的女兒。


    陸夫人對死後依然這樣的親媽,那種又恨又愛的感情不言而喻。陸司令隻覺得,古沫再怎樣秉承自己的想法都好,反正會傷到他老婆,就是不好。陸司令這樣的想法,小兒子陸歡一樣。因此,歡兒看不慣母親這般猶猶豫豫,陸司令擔心小兒子難免說出些話傷到老婆,就此將小兒子先趕回了學校去上課。


    蔓蔓覺得蹊蹺的是自己的哥。本來,誰都知道,君爺對古沫談不上喜歡,應該說是不原諒。但是,為什麽她哥仍會在此事上受到打擊呢?


    據那次手術後,主刀醫生出來向他們匯報的說明來看,醫院方麵並沒有任何過責。坦白來說,他們在剛打開病人的顱腔後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到無法用手術切割的地步,遠超出之前影像學檢查能看到的記錄,因此,可以說,什麽手術都沒有做,直接重新關閉了顱腔。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古沫陷入了昏迷狀態,不到一天之內,被死神奪去了性命。


    蔓蔓很記得,親姥姥古沫那天走的時候,依照古沫的要求,古沫臨死前沒有搶救,沒有心髒按壓,什麽都沒有。


    古沫走的,是那麽那麽的平靜,麵部十分安詳,像是個得到滿足的孩子,進入永遠的睡夢中而已,嘴角邊還掛著笑。這讓所有在外頭等待的人,看著都覺得不可思議。都在想,或許她已是知道了楊老太比她先走的事實,心裏終於圓滿了夙願,走得一點遺憾都沒有。


    恰恰因為如此,反倒顯得其他人是那麽的不甘。


    “陸君!”當時她媽媽陸夫人喊了,抓著她哥的袖口,求道,“救救她,讓她再多活一天兩天也好。”


    她哥站著一動不動,望著古沫的目光,在她看來,不像是哀傷,更像是一種被激怒的狀態。她那時候真有點怕她哥會突然爆發起脾氣。可是,什麽都沒有。君爺很好地控製住了自己,嘴唇稍稍動了動,回答的不是自己的媽,而是對向身邊的其他人:“扶我媽下去休息吧。”


    後來是姚爺走了上來,帶了陳孝義,親自要把她媽架走。她見到不對,急急忙忙,才和自己老公走上前趕在姚爺動手之前,說:“姚大哥,我來扶我媽吧。”


    麵對自己的女兒畢竟不像對兒子,女兒一說馬上心軟的陸夫人,讓女兒女婿將自己拉走了。


    蔓蔓把自己母親扶走的時候,能聽見爺爺陸老頭的歎息聲好長好長。隻要回頭,能看到父親弟弟,都是一臉不悅的表情。自己的哥,早已在這事發生後,邁開大步離開了眾人的視野。


    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下,好在有老公始終在她旁邊陪著她。老公隻要把肩頭借給她靠,什麽話都沒有說。直到今天,大概是怕她再為嶽母憋下去會憋出病來,才提醒了她幾句。


    “爸。”蔓蔓回過了神,說起了自己老公的提議,道,“我和阿衍有事要回他老家一趟,這樣,我和阿衍都想著約哥和白露姐一起去散心。”


    “是嗎?”儼然,陸司令對於他們小兩口這提議,不僅不見反對,還很高興,“天津是個好地方。我自己曾經去過,對那裏特殊的素菜包子很記得。不過,你哥有沒有去過,就不好說了。”


    “可我和阿衍總得想個理由將我哥約出來。”蔓蔓鬱悶地接下去說出這事的難處,難在她哥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這個,讓我想想——”陸司令摸摸腦瓜,應說父親拿住兒子,還是有些辦法的,誰讓薑是老的辣,想出妙計的陸司令拳頭搗住掌心,安撫女兒,“你不用擔心。我來和他說,保準他必須陪著你去。”


    看來來找父親做主是沒有錯的。蔓蔓一笑,咧開串珍珠般的小白牙。


    計劃擬好了。蔣衍開始打電話給自己父親商量具體行程,提到了君爺和白露由於某些原因會加入這趟旅行。


    或許古沫的消息能瞞住外麵的人,但肯定是瞞不住蔣家人的。蔣父早知道古沫去世了,而且知道古沫進醫院之前,剛好自己老婆去給古沫送了株人參。為這事兒,傳聞不知道是不是送的人參出了問題,蔣母是前所未有的巨變,變成了隻鴕鳥。整天生怕陸家或是公安局的人找上門來告她謀殺。因此蔣母自古沫住院後是天天做噩夢,哪能顧得上再去找蔓蔓麻煩。


    古沫與君爺當初合謀的這一招,可謂是用心長遠,杜絕了蔣母的後路。


    “你媽是要陪我去的。”蔣父道,“這樣的話,我們分兩路走,在天津不碰麵都可以的。反正,我和你媽主要是去辦事,你呢,主要是要借此機會帶蔓蔓散散心。這做媽媽的要是心情不好,會影響到孩子的情緒的。”


    “嗯。”蔣衍點著頭,是想,不止老婆的情緒,嶽母、大舅子的情緒,都已經直接影響到他兩個小娃了。


    “你們這一去,八成要去兩天以上,想好讓誰帶娃兒了嗎?”蔣父自然最關心孫子孫女,“如果沒有想好,我看,不如抱到你姐姐這邊,讓你姐姐請兩天假,給你們帶帶小孩。”


    “二姐能抽出空嗎?”


    別說,不僅蔣梅抽出空了,趙文生聽說這事後,馬上向單位專門請幾天假幫忙他們帶孩子。本來隻有蔣梅,蔣衍和蔓蔓小兩口還不大放心,怕蔣梅搞不定兩個混世魔王。有了趙文生這個專家願意幫忙後,小兩口是求之不得。


    至於兩娃要抱到蔣梅家裏住幾天,最高興的,無非是小家夥了。


    “小妹妹要來了。”得知消息後,興高采烈的東子,跑進自己房間裏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騰出地方讓小妹妹晚上都睡他這裏。


    蔣梅和趙文生看到他這樣,一同鬆了口氣。他們答應幫蔓蔓帶小孩,不也是為了給小家夥打打氣。古沫的事,給小東子的心裏同樣埋下了不少陰影。


    “我聽說蔓蔓她哥要陪蔓蔓他們去,不會出什麽事吧?”蔣梅和老公說,邊是有些憂心。


    “能有什麽事?”趙文生為她的憂慮感到好笑,“最疼蔓蔓的人,要算陸科了。”


    “可是奇怪,君爺他——”蔣梅在聽弟弟說是要帶君爺去散心時,就更覺不可置信了,君爺在眾人印象裏可都是屹立不倒的紅旗。


    對於那天手術室裏的情形,趙文生當時有幸陪同護送病人進手術室,所以知道點內幕。想到古沫在臨麻醉前和君爺說的話,趙文生心裏都不免感到一陣寒。


    古沫那時候,是閉著眼睛對君爺說:我知道你自小到大從來沒有失敗過,沒有遭受過挫折,其實這點並不好。


    姚爺和他當時已經是略猜到她想說什麽,連忙走上來想阻止她說。但是,君爺擺了手,讓她繼續說。


    古沫說完了後麵的話:如果我現在能給你點挫折,我相信,對你將來的路子,是最好不過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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