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孩子並排睡在一塊,蔓蔓一麵是用手推下搖籃,一麵拿起支筆放在頭發裏撓了撓,盤算著桌上的賬本。


    兩個孩子把臉對了對,靜悄悄地睜開了小眼珠子。他們儼然都很好奇,母親近段日子對他們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小南南的唇角現在不是撅,而且是偷偷地癟了個凹:她捉摸不住媽媽想做什麽。


    母親不是對她意見很大嗎。可現在母親管都不管他們的脾氣了。他們想哭想鬧隨意,更多時候,就是讓他們自個兒安靜呆著,也不來打擾他們。其他人想來逗他們玩,都被母親以各種借口拒絕或是支走了。好像是為了顧著他們的大脾氣。然而,久而久之,他們覺得無聊了,簡直是無聊至極。他們想耍大牌,也得有人打下手,不然一個人怎麽唱戲。


    小西西打個哈欠,然後偷偷扭了扭小脖子,眼珠子似乎是掠過妹妹皺巴的小額紋,微彎的唇角充分表明了竊笑。他和妹妹出生後,一直采取不同的戰略。他是各種賣萌討好大人。他妹妹是用驕傲打算征服大人。所以,其實大人來不來逗他,他損失不大。相反,妹妹小南南是處於矛盾的境地裏了,一麵小南南想安靜,一麵小南南又希望有人捧,反正公主,都是這樣任性的性子。在這裏,他要佩服他從容淡定的媽媽了。


    如今的蔓蔓,真是要與孩子置氣,也不會傻到隻把他們當成傻乎乎的孩子了。孩子的腦袋瓜,遠比她想象中聰明的多。他們縱使乖,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要做的,就是把他們當成甚至比自己聰明的對手來過招。誰讓他們是她的孩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小西西見妹妹嘴角扁扁後露出一副氣怒的模樣,樂嗬嗬地直笑。借此機會,小南南爆發了。


    兩個孩子突然的一個笑一個哭。蔓蔓隻不過伸出手,抓住搖籃邊,推了推搖籃。搖晃的搖籃,晃著兩個小身體。一種身體反應的本能,令他們的哭笑都刹然而止。


    聰明的小西西再打個哈欠,順從母親的意思閉上眼皮假寐,反正他知道自己逃不過母親的五指山。


    小南南是不甘心地抽,抽噎,抽噎。


    陸夫人從對屋,貌似又聽到小外孫女的哭聲,慌慌張張跑過來。女兒蔓蔓是鄭重放過話要和小南南置氣。


    “囡囡,小南南鬧了?”


    蔓蔓看似是被賬麵上的數目困住了思緒,一下沒聽清母親說什麽,隨口應了聲:“哦。”


    見女兒似乎是很忙沒空哄孩子,陸夫人主動說:“我來抱抱她。”


    等母親走到旁邊,蔓蔓被驚醒了,忙伸出手攔住:“媽,不用了。”


    “她這樣哭不成的。”陸夫人道。


    聽到姥姥這話,小西西閉著眼的唇角彎彎:姥姥又著了妹妹的道。


    “媽,我來。”蔓蔓說,說完搶先陸夫人將南南抱起來。


    南南感覺得到是誰抱了自己,見不是姥姥,而是自己的媽,小唇角撅。若是往常,母親看到她這模樣,又得訓她了。可如今的母親,是拿指頭抹抹她撅的唇角,說:“她這不是鬧脾氣,是閑無聊。給她點事幹著,就不會無聊了。”


    陸夫人聽得傻目:這小孩子還會無聊的?


    小額眉落下兩道黑線。不抽噎了,緊皺的小臉,在母親懷裏扭動,像是要掙開什麽。


    蔓蔓不急不忙的,將陸老頭給小公主買的紗帳公主床推過來,放到靠窗的地方,然後把女兒放了進去。窗戶上,是掛了串風鈴。本來皺巴的小臉,在感覺到光線的變化後,臉上的線條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睜開的小眼珠子,是透過明亮的窗幾,望到了藍天白雲,和搖曳著像在空中飛翔的風鈴。


    專注地望著,吃驚地看著,到後來,愜意地打開了小哈欠。這地方好,她很喜歡。而且,冬季在暖洋洋的地方曬太陽,又溫暖又舒適,沒想到母親這麽貼心。


    小西西聽見妹妹不哭了,就知道妹妹被媽媽成功誘拐了,再慵懶地張開小口打哈欠。


    見兩個孩子哈欠連連,陸夫人露出了詫異的微笑:感覺,女兒現在帶小孩,是愈來愈有一手了。


    每家小孩都不一樣。蔓蔓覺得自己的小孩,應證了弟弟的一句話:大脾氣。


    大脾氣的娃,要征服他們,當然不是光哄哄能搞定的,更重要的是讓他們感到舒服。


    不就兩個沒長大的娃嘛,論腹黑程度哪能比得過她這個媽。拿下完全輕鬆。第一次拿不下,第二次再來。反正最終肯定能拿得下,不然有負她這個媽媽的稱號。


    陸夫人見沒有什麽動靜了,轉身回了屋。回去後,遇到姚夫人,姚夫人問她兩孩子怎樣。她笑笑:睡的可香了。


    姚夫人吃驚地眨眨眼,想著這兩孩子在蔓蔓手下變化真大。


    陸夫人想的是幸運,自己女兒好歹是度過這一關了。每個新媽媽都有個適應過程。相比下,有些孩子母親,沒有那麽容易能克服難關。


    因內外焦慮夾攻,被擊倒的其中一個,有初夏。


    下午,蔓蔓等到夜晚七點,才盼到老公回家。


    “去哪裏了?”蔓蔓問,極少見老公這樣,連打電話回家告訴加班都沒有。


    蔣衍回到家,先低頭在她臉蛋上親了下。


    蔓蔓感覺到老公下巴上的胡茬,輕輕推一推,說:“該刮胡子了。”


    “是嗎?可我過年前剛刮過。”蔣衍摸把下巴頜,沒想到才過幾天又給長出來,看來是被今天的事給愁到了。


    “怎麽說?”蔓蔓問。


    “初夏在家裏打了人。杜宇覺得不好意思,讓我問找其他醫生,看能不能上門看診。我找了我爸,找了個醫生過去。”


    聽說死黨打了人,蔓蔓吃驚:“打了誰?”應說初夏打人,她蔓蔓看到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但是,她蔓蔓可以肯定,她的死黨初夏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打人。


    “她一個嫂子,可能口角上為房子和孩子出了點衝突。”蔣衍說。


    蔓蔓摸下胸口,想:幸好打的不是婆婆。


    但後來蔣衍緊接上一句:“不過,她婆婆在旁邊沒有勸架,看著她們兩個打。譚阿姨回來後,生氣了,掃了她婆婆一巴掌。”


    蔓蔓聽得有些心驚膽跳的,同時又覺得:譚阿姨掃這一巴掌是便宜了,換做自己,掃十巴掌以上。要知道,初夏剛出月子,身體哪能受折騰。這婆婆完全不會做人。


    “然後呢?”蔓蔓繼續問,“我師哥怎麽想?”


    嶽母都和自己媽幹上了,夾在中間最難做的,肯定是杜宇。這不,杜宇將她老公約了出來,一路憋屈地吐訴自己的心聲。


    他對老家的那份感情並不怎樣。


    畢竟,家裏兄弟姐妹多,他爸他媽,從小都不把他當做寶貝看。他能有現在這成績,都是自己打拚出來的。典型的例子,當年他考上大學時,家裏本來都不肯讓他出來念書,因為家裏人認為這些錢,應該騰出給他大哥娶媳婦用的。後來是他中學時的校長和班主任幫忙,幫他主動聯係了貸款教育基金,他是大學裏眾多勤工儉學生的一個。


    出來後,能和現在的老婆初夏結婚在一塊奮鬥,是他一生中最幸運的事。嶽父嶽母,其實在暗地裏捐助了他不少創業資金。老婆生孩子,又是嶽母一個人張羅前後。論起來,真是自己的爸媽都比不上嶽父嶽母。


    問題是,不管怎麽說,那是給了自己生命的父母。


    蔣衍聽到他說到這裏插了一句:你錯了,不是給了孩子生命的父母,都是願意給孩子生命的。


    蔓蔓聽老公直抒己見,抬頭,捉到老公臉上一抹淡淡的惆悵。


    家裏隻要有兄弟姐妹,這種父母偏心哪個兒女的事,十有八成都是注定的。有些人看開了,有些人看不開而已,總還是癡癡等著哪天父母能回心轉意看自己一眼。事實上是不可能的,有些事當你出生時已經注定了。


    杜宇現在要做的,隻是弄明白一件事而已,他再怎麽癡望,想去奪取父母心裏那個寶座,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再有錢。


    “說好了,明天早上,全部送回老家。”蔣衍道。


    “這麽簡單?”蔓蔓不大信這些杜家人會如此乖乖回去。


    “杜宇要給他們一筆錢,我不同意。我說給了錢,他們這次得到好處了,貪得無厭了,又會回來惡性循環。因為這些人既然一開始衝著這個時候來,明顯沒有安什麽好心。直接以老婆身體不適趕他們走,就可以了。”蔣衍道。


    蔓蔓深深地感覺到,老公長大了,不像婚前那般天真以為親人都是照自己著想的,其實更多人想法與自己的肯定相差迥異。但即使老公給她師哥出了這個主意,不一定能趕走杜家那幫人。蔓蔓想。


    到了第二天,消息傳來,兩個媳婦帶一個孫子走了,婆婆帶了那個年紀較大的孫子,應該是杜宇大哥的兒子,堅持留了下來。初夏在電話裏,向蔓蔓哭訴:這婚沒法過了!我從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夫家人。我和你師哥結婚這麽多年,他們來看過我們沒有?為我們做過什麽沒有?現在,竟然要求將他大哥的兒子掛在我們名下,為的是要在京城裏上學。他們憑什麽!他們憑什麽和我的兒子爭!


    杜家人這招真是狠。快過年時過來,白吃白喝逛完京城,接著下一步,就是準備把孩子賴在這裏了。


    話說這種事,蔓蔓是有聽說過,但沒有想到會發生自己死黨和師哥身上。


    杜宇的心又是個軟腸子,抗不過母親。


    譚母見著事態不妙,若真是讓這孩子就此賴在杜宇這裏,以後自己女兒的孩子長大,定是要生矛盾,到時候,杜家再提出些無理要求,女兒和外孫子都得遭到擠兌了。這些問題,縱使是現在和杜宇說了,杜宇心裏明白,可心腸軟無濟於事。解決問題的關鍵,還是杜宇。杜家人吃準了杜宇的心腸軟。


    蔓蔓一麵安慰死黨,一麵打電話給譚母,因為她知道在這時候,唯有譚母能扛得住,給女兒出招。


    “蔓蔓。”聽她打電話過來,譚母心裏是很高興的,心想這在京城裏終究還有她這個大靠山,“我們想好了,我打算帶初夏和孩子回老家。等杜宇想明白了再說。如果杜宇想不明白,這婚也不用維持了。”


    譚母一出招,就是狠的,要比杜家人更狠。既然你們要讓你們兒子在老婆和媽之間選一個,我們不怕。因為誰更有道理,放到社會上黑白分明。然而,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究竟能不能最終生效,譚母的把握,僅有五十對五十。


    杜宇那人,心腸是太好了,什麽都情願自己吃虧一點。事實證明,太好人的男人,嫁了也未必幸福。初夏和譚母現在就是這麽覺得。


    蔓蔓想了想,說:“阿姨,你和初夏帶著孩子,走南闖北不容易,或許現在有飛機有火車,終究這麽長的路程來回很是麻煩。說不定師哥兩天就改變了主意。但你們不可能因為他稍微改變下主意又跑回來。跑回來後哪知他媽有沒有真的走,他有沒有真的是徹底改變了主意。不僅要聽他說,而且要觀察的。”


    譚母聽她說的都很有道理,一麵稱讚一麵問:“那你有什麽建議?”


    “住酒店不方便,不然,你們先搬到我們這裏來吧。反正,我們小區有門哨站崗,沒有允許是沒法進來探視的。初夏和孩子都可以在我這裏得到靜養。我坐月子,初夏也坐月子,我們兩個到現在,彼此都沒有見過彼此的孩子呢。”蔓蔓說。


    譚母仔細想了會兒,沒二話答應了她。接著,趁杜宇不注意,帶著初夏和外孫子,一路奔蔓蔓這裏來。


    蔓蔓打開門,站在門口迎接他們。譚母抱著外孫子走在前麵,中間慢吞吞走著的是初夏,後麵有個門哨,是蔓蔓委托,幫忙譚母拎行李上來的。


    看到譚母手裏抱的那個胖大小子,蔓蔓驚噓地縮圓了嘴唇:“我怎麽覺得,他現在不止十斤了。”


    杜儒霖生下來時,已顯得是個大個頭,現在,是比小西西要大上一圈不止,明明兩個孩子的生日在同個月,差不多。


    兒子被養得大個,做媽媽的初夏,也是大個。


    蔓蔓在譚母後麵望到死黨時,發現死黨愁眉苦臉,卻是身體發福,於是故意笑著取笑了句:“你兒子是叮當貓,你是大號的發財貓。”


    聽到她這話,初夏本是垂頭喪氣的腦袋瓜抬起來,十分銳利地掃她一目:“你這丫頭,嫌舌頭多餘是不是?”


    聽死黨罵起人來仍舊是一副精神十足,蔓蔓放下了心,請她們進屋,並說:“說的急,幸好客房我們平時都有收拾,你們住下可以了。孩子睡的小床我這裏有。隻是要委屈下阿姨,晚上可能要與初夏一起睡張床。如果阿姨想自己睡張床,我這裏有那個可以打開的行軍床,放在客廳哪裏都好。”


    一聽她這話,就知道她這是都安排妥當了,譚母感激地說:“你做事,向來心細,沒有什麽可以不讓人放心的。隻是我們兩個和孩子,要在你這裏絮叨一段時間了。”


    “阿姨你這種客氣話,不可以在我這裏說。”蔓蔓故意唬了唬臉,進了廚房給她們倒水。


    譚母微微笑著看她的背影,再轉頭瞧瞧自己女兒苦悶的臉,教育道:“你得學學人家蔓蔓,人家不也和她婆婆有矛盾。可人家哪像你這樣,一擊就倒的。”


    初夏眨巴拉眼,繼而嘟下嘴巴:“我有蔓蔓一半聰明就好了。”


    “你能沒有她聰明?是你意誌不夠堅強。”譚母教訓起女兒毫不客氣,尤其來到蔓蔓這裏後,看到蔓蔓那個從容不迫的模樣,簡直是一陣舒心的風直吹到了心底,讓人自信心倍增。


    初夏就是脾氣躁了點,要是能學點蔓蔓的穩和忍,吃啞巴虧的,肯定是對方而不是自己。


    “她不一樣,她本來在溫家鍛煉了金剛不壞之身。”初夏到這會兒,終得承認,或許溫家真不怎樣,但是溫家那種逆境正好造就了蔓蔓如今的成績。哪像自己是獨身女,從小是溫室裏的花朵,現在母親突然要她改變形象學深沉學忍耐,她沒法一蹴即就。


    “來來來。阿姨和初夏先喝點潤肺的糖水。”將兩杯雪梨糖水送到她們母女手裏,蔓蔓對著初夏那道愁著的眉毛兒說,“反正有什麽事,天都不塌下來,沒有什麽可以解決不了的。你看我,前幾天,還和我女兒賭氣。現在不也好好的。”


    “你和你女兒賭氣?”初夏驚問,後立馬又記起小南南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對蔓蔓板起臉說,“我先警告你,不準欺負我兒子的老婆。”


    “嘖。”蔓蔓切嘴,“你這婆婆愛我女兒還勝過我這個媽啊?”


    初夏不睬她的冷嘲,跳起來,在屋子裏尋找自己的未來小兒媳:“南南呢?西西呢?”


    “在屋裏睡著。”蔓蔓沒有擋著她。


    譚母對那兩個雙胞胎,興趣也挺濃的,雖然在杜宇帶回來的手機照片裏見過,但親眼見到真人,那種感覺肯定不一樣的。抱著小外孫杜儒霖,跟在女兒後頭,進了蔓蔓的臥室。


    進去後,見到兩孩子在爸爸媽媽的大床上挨一塊兒。蔓蔓剛是想給兩孩子換身衣服,抹點潤膚露。因為雖說天氣冷,可屋內開了暖氣後,很幹燥,孩子汗也不少。


    走近後,譚母立馬把自己手裏的孩子與這兩孩子放成了一排。三張小臉蛋比較起來。譚母率先噗嗤笑開。


    初夏聽出自己的媽在笑什麽,努起嘴巴:“沒法,誰讓我老公是長那個樣,就一個武夫相。哪像蔣大少,明明是個軍人,都長得像個明星似的。”


    蔓蔓插進中間打和場:“我不是一樣,沒有你長得好看。”


    “可你家兄弟長相都是個頂呱呱。不說君爺吧。聽說你弟弟,是老少男女通吃。”初夏歸之一句話,這遺傳基因很重要。


    蔓蔓不與她頂嘴了,知道她這心裏還氣著她師哥,歸之是杜家基因不好。


    令她們驚奇的是,這三個孩子是第一次接觸,卻挺親昵的。睡一起,都不爭來爭去,很安穩。


    “不然,他們晚上三個也睡一起吧。”譚母想讓這三個孩子多培養感情。


    “儒霖和西西睡是沒有問題的。但南南,她晚上都是和我哥一塊睡的。”蔓蔓道。


    “和你哥一塊睡?”初夏詫異地拿指頭指住她和小女娃,“你這個當媽的果然夠黑心。你哥那是什麽麵孔,南南和你哥睡不是每晚都得嚇出心髒病。”


    “沒法。”蔓蔓現在對女兒任何大脾氣的決定都心平氣和了,攤攤手,“這是她自己的決定。不然,你自己問問她,是今晚要和她未來的小老公一塊睡,還是和我哥一塊睡?”


    初夏和譚母一起看回兩個娃,尤其是看到與雙胞胎一比明顯有點傻帽的杜儒霖,壓力倍增。


    初夏咽咽口水:“你女兒厲害,讓我兒子和她大舅相比。我兒子現在才一個月大的娃,隻有吃奶的力氣,怎麽和你哥打架?要打架,也得等我兒子長大了,你哥老了,到那時候雙方力量懸殊了,看我兒子怎麽一拳頭打敗你哥,抱回老婆。”


    蔓蔓對死黨這番硬著頭皮說出來的話,隻是笑:行,有本事,你代你兒子,現在先去與我哥說。


    初夏朝她瞪瞪眼:你以為我和我兒子會怕嗎?


    等到門口砰砰兩聲,初夏卻如驚弓之鳥跳起:“不是你哥突然殺回來吧?”


    蔓蔓要她稍安勿躁:“我哥上班呢,八成是我媽,可能聽到動靜了過來問問。”


    “你婆婆公公呢?不是說來幫你帶小孩嗎?”


    “這些天,過年前後,十五之前,他們的社交活動都是很多的,不像我媽。”蔓蔓答著話,走到門口去開門。


    拉開門後,果然是陸夫人過來問,是不是中午都到她那邊一起吃飯。譚母聽說後,連忙走到門口道謝。


    初夏看著陸夫人,想起那許玉娥,對蔓蔓說:“你找回這個親媽真好。怪不得人家說,親娘和後媽截然不然。”


    蔓蔓對許玉娥不想提半句,實則是想徹底忘了這個人。因為自小給她心靈上最大傷害的,正是這個女人。


    即使不是親生的,隻要女人還有一份母愛的天性,又怎麽會討厭起一個無辜的孩子。許玉娥所謂的母愛的天性,都是值得懷疑的。她一直覺得,其實許玉娥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溫媛,都不算是大公無私的母愛。


    溫家裏,溫浩雪見溫媛從外麵回來,一張臉都沒有了血色,好奇地走過去問:“媛媛,你怎麽了?”


    溫媛的心口都是堵的,鬧的慌,一口氣都提不上來。她腳底都是虛浮的,走兩步,要軟下。


    溫浩雪趕忙扶著她到沙發坐下,給她撫摩胸口順氣,心裏很是奇怪。按理說,溫媛本事不小,少有能拿捏住溫媛的。


    溫媛仰著頭,筆直的目光射到天花板上,感覺頭有點暈,卻很清楚現在自己是什麽心情。一種被背叛的心情,滿腔的憤怒,被拋棄的痛恨,都在她胸頭洶湧地翻滾。她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般恨一個人,比恨蔓蔓還要恨。


    此時,溫浩雪大概是琢磨出來了,道:“你是看到你媽去了哪裏嗎?”


    她這話剛出來,溫媛的雙手伸過去掐住她脖子,動作迅猛目光冷冰猶如豺狼。溫浩雪被她撲倒在沙發上,感覺到她尖利的指尖隨時要劃破自己的動脈,全身一陣畏寒地發抖,喊:“媛媛,你冷靜些,你當我什麽話都沒有說!”


    “你知道就好。”溫媛緩緩地收回了手,用眉挑了下她,“不要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好奇心會毒死貓的。”


    摸著自己劫後餘生的脖子,溫浩雪直吞兩口口水,起來後,看到溫媛已經恢複如常的樣子,心裏歎:這種人,也隻有蔓蔓能對付得了。心裏同時在想,這許玉娥是怎麽回事,幹了什麽事能讓溫媛氣成這樣。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解答的。當晚,她媽張秋燕回來,她們母女兩人不像普通母女,更像同夥,都是一有什麽新聞互相交流。


    “你問你大嬸出什麽事了?”


    “嗯。媽,你知道嗎?”


    “你大嬸好像有新歡了。”


    溫浩雪登時恍然大悟,為什麽許玉娥在過年這樣緊要的階段,都沒有去纏溫世軒的原因。


    “可大嬸不是喜歡大伯嗎?對大伯不死心想複婚嗎?”


    “你大嬸哪是喜歡你大伯!”張秋燕聽到女兒這浮淺的話都要笑,但是轉念想,那是因為女兒根本不了解這對夫妻的來龍去脈,由是說,“你大嬸當年是被騙過來的,騙過來嫁給你大伯的。對你大伯哪能有好感,更別提愛不愛了。”


    “騙?騙婚?”溫浩雪訝異。


    “不叫騙婚。隻是介紹人,當時是有點誇大了你大伯的情況,又說你大伯是要繼承祖業的大孫子,你大嬸為這個心動。來到後,見到你大伯長得也可以,就此嫁了。兩人婚前是沒有感情的。而且我們那時候女人嫁人,哪有你們現在年輕人整天講究情情愛愛的,隻要覺得這個男人還靠得住,能養家糊口,等於完成人生一項任務一樣結婚生孩子,沒有其它念頭。”張秋燕和女兒說起這些藏在年代裏的陳年舊事,鬱鬱歡歡的。


    “這麽多年的夫妻了,大嬸始終對大伯沒有動過心?”


    張秋燕對女兒這句問話又覺好笑:“怎麽可能有?你大伯之前的落魄樣,你不是沒有見到。女人都是實際的,尤其是結婚後更實際,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不怨男人怨誰。你大嬸對你大伯早就是滿腔怨恨。”


    “那我大伯對大嬸呢?”溫浩雪反過來問一句。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點子上。張秋燕皺了皺眉,四處望了望,確定隔牆沒有耳,小聲道:“這事兒,我也是後來聽你大姑說漏嘴才知道的。你大伯是被逼婚的。”


    一個騙婚?一個逼婚?


    溫浩雪頭暈腦脹了,心想這事兒別說溫媛知不知道,八成肯定是不知道,蔓蔓呢,定也是不知道的。


    “我大伯為什麽被逼婚?”


    “這事兒複雜了,反正不是你大伯的爸媽逼婚,就是其他一些得罪不起的人逼婚。”張秋燕儼然對此事,不怎麽了解。


    說回許玉娥找的這個新歡,聽說是個理發店老板。年紀與許玉娥差不多,自己老婆死了,隻留下個女兒,而這個女兒現在是自己獨外出去打工,與父親一年到頭幾乎都不碰麵的。


    “第一個發現的,應該是你小姑。你小姑發現後,有和我形容過,說人長得倒是挺好看的。我就想這正常,你大伯全身上下打理後,穿上西裝,不也一樣好看,說明你大嬸是個外貌主義,由始至終沒有變過。第二點,你大嬸看中對方的,有錢。在京城裏開店,隻要位置好,不愁客源。這家理發店生意向來不錯,財源滾進。第三點,似乎是對方對你大嬸也有點意思。”張秋燕述說情況。


    溫浩雪聽後一愣:“那人能看中我大嬸?”


    許玉娥那樣子,居然也有男人會喜歡?天塌下來了。溫浩雪想。


    “你大嬸打扮一下,也不難看。”這點張秋燕說的是實話。


    比起溫世軒那兩個妹子,溫家姐妹說是年紀比許玉娥小,但是外貌上看起來,要比許玉娥蒼老許多。


    許玉娥整天喊跟著溫世軒沒有福分想,事實無法爭辯的卻是,她在溫世軒家裏,向來是養尊處優的女人。


    飯,由溫世軒或是蔓蔓煮著。碗,有人洗著。她至多看看雜貨鋪,算算錢。進貨出貨跑貨,都是溫世軒一手包。她其實在家裏沒有幹到什麽家務活,哪能衰老呢?


    相比之下,溫家姐妹是被夫家拖累了半生,光是帶大孩子費了不少功夫。哪裏像許玉娥,在家裏哪怕帶女兒,想當甩手掌櫃都可以,反正一切有溫世軒在後麵頂著。也因此,在許玉娥眼裏,溫世軒始終是個窩囊廢,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大伯是個好男人,怎麽叫窩囊廢了?”溫浩雪聽到這裏都覺得氣,為溫世軒不值。


    “這個男女對看,好像愛吃蘿卜還是酸菜,各有各的愛好。”張秋燕站在中立的角度說。


    溫浩雪覺得這樣更好,許玉娥就此找了新歡後,溫世軒不用背上罪責了,可以給自己找個老婆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


    “你兩個姑姑也是這麽想。所以誰都不說,任你大嬸去自由戀愛自由發展。”張秋燕道明,溫家裏麵的人,都是挺識相的,都巴不得少了一個許玉娥來瓜分溫世軒財產的。


    問題在於許玉娥這一談戀愛甚至要第二婚,觸及到直接利益衝突的人,有一個定是不甘心的,不願意的,那個人即是溫媛。


    “媽,你說媛媛都知道了,她下一步會怎麽辦?會不會去破壞她媽的好事?”溫浩雪問的時候都為即將開場的母女大戰感到心驚,主意是怕會牽連到自身。


    “她知道能怎麽做?”張秋燕不以為意,“她若是聰明的,就知道,她現在監護權都在她爸手裏。她和她媽,其實沒有什麽關係了。她想去法院告她媽怎樣是不可能的。至於她想搞什麽小動作,阻礙她媽。她媽的脾氣她不是不知道,是越對立越反抗的那種。搞不好,她這一把火燒下去,她媽和那男人反而成了。”


    張秋燕說對了,不然溫媛不會苦惱到閉上眼都覺昏天黑地的,她隻覺得不能這樣饒恕了許玉娥,說什麽都不能。


    許玉娥倒是沒有忘記,早上都給她準備一份她喜歡的早餐,並等著她吃完。


    溫媛當天早上,當著溫家所有在場的人問:“媽,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許玉娥先是一驚,繼而竟是有點害羞地撥弄劉海,說出來卻是沒有半點猶豫:“媛媛,這事我本來就想和你說的,如果你肯,我安排你們兩個見麵。”


    溫家人聽到她們兩個一來一往兩句話決定了走向,紛紛避開。


    “這樣啊,我對我新爸爸也挺期待的。”溫媛露著笑臉道。


    許玉娥拉著她手,說:“媛媛,媽之前瞞著你沒有其他意思,隻是事情還沒有定下來。而且,媽總得找個男人過日子的,這樣,也可以為你減輕負擔。”


    之前還虎視眈眈她要繼承的財產,突然之間轉了性子,溫媛心底裏冷笑,不知道那位新爸爸是不是一樣慷慨無私地接納她這個女兒呢。


    “媽,我們快要見麵了。我總不能認錯人吧。他叫什麽?”


    “他姓趙,叫趙學軍。”


    蔓蔓從溫浩雪發來的高密短信裏得知,許玉娥帶著溫媛,去見一個趙學軍的人了,預備要結婚。


    相識不到一個月,立馬打的火熱要結婚,蔓蔓眉頭微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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