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五太太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宋恒,見宋恒恰好也朝自己看過來,忍了忍,擠出了一個略勉強的笑意。


    她看宋恒不順眼十幾年了,要改掉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


    再說,小的時候,她可沒少借著姐姐的身份給宋恒找事兒,要改善關係,哪裏有那麽容易?但是母親就要走了,她不想讓母親擔心。


    宋澈態度平和,二房為人正派,宋翔宇又沒有怨氣,退的心甘情願,這一頓飯吃下來,倒是難得的平靜和和睦,以至於連宋澈都頗有些覺得不習慣。


    等到吃完了飯,他打發了眾人,單獨留下了宋恒,就問他:“怎麽,是不是一時不大習慣?”


    宋恒還沒說話,掛在樹上的清源道長笑了一聲:“人生悲歡離合都是常事,看淡一些才能過的下去。”


    宋澈瞪了他一眼,招呼宋恒在石桌邊上坐下,見清源道長也跳下來坐了,才道:“你父親不會去太久的,你放心吧,都已經安排好了,他們不會有什麽危險。”


    有梔子花的香氣隨著晚風送來,偶爾還有跳躍的螢火,宋恒略略出神,等到清源道長說話,才回過神,仔細的聽了一會兒,他忽然說:“如果一切順利,那宋家把我抱回來這麽多年,怎麽跟聖上解釋呢?”


    把他當兒子養了這麽多年,說是宋家人忠心皇帝,那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跟皇帝說清楚他的身世?


    有些事情是經不起揣測的。


    稍有不慎,大功就會變成大禍。


    就如同這一次徐穎跟徐睿千方百計的想證實他的身份,無非也是知道一旦證明他是先太子的兒子,這欺君之罪宋家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逃脫的。


    宋恒見宋澈沒有開口,語氣沉沉的道:“您跟父親兩人都有兵權,仗著的無非是聖上的寵信。可如果我的身世被曝光,哪怕到時候已經提前洗清了我父親的冤屈,你們也仍舊未必能全身而退。”


    帝王心術,如何能夠猜測的準?


    或許他真是覺得愧對先太子,可一旦先太子的冤屈被重提,真是他希望看到的結果嗎?他這個皇孫,在已經有了莊王和五皇子甚至是六皇子九皇子的情況下,到時候哪怕是能夠正名,又如何自處?


    從前宋恒覺得不必提。


    可如今,宋翔宇即將要走了,他卻忽然想在這深夜裏問一問。


    宋家還要做出怎樣的犧牲?


    他真的配得上宋家這樣付出嗎?


    “阿恒!”宋澈皺起眉頭,就見宋恒忽然站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不由就歎了口氣:“這個孩子到底是被教導的太過重感情了。”


    他其實什麽都知道。


    清源道長的麵色也凝重起來,他收回目光,彈指滅了頭頂的氣死風燈,才低聲道:“是重感情放,卻也聰明,讓他自己想一想吧,他會想通的。”


    他的身世已經注定了他要走的路。、


    哪怕這路上會失去很多東西,那也是他走上那個本該屬於他的位子的必然該付出的代價。


    宋恒踩著這一片房子的簷角走了一路,漫無目的的走了許久,他才沉默著在永定伯府門口立住,目光複雜的閃身躍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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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邀的住所在蘇老太太康平苑的跨院,宋恒憑借自己的好記性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永定伯府這群早已懶散了的護衛在他跟前根本就不堪一擊,他甚至什麽人都沒驚動,就已經能夠看見蘇邀院子裏亮著的燈籠了。


    蘇邀此時的確是在見人,夏夜悶熱,她在院子裏吹風,認真的聽完了燕草的話,她才手指放在石桌上,好半響,她沉聲問:“所以說,溫媽媽出門,是去見自己的丈夫了?”


    燕草替她倒了涼茶,一麵回她的話:“堅叔那邊是這麽說的,說溫媽媽今天下午就出了門,說是要去見一個老家來的親戚,結果是去見自己的丈夫了。”


    何堅是家裏的老人了,而且向來十分沉穩細致,他既然這麽說,那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的。


    但是問題是,溫媽媽的丈夫是跟著二老爺去福建任上赴任了的。


    如果他回來了,那總得是帶著原因的,再不濟他一個下人回來,總該來府裏知會一聲,給主子請個安,但是事實上卻根本沒有,不但沒有,府裏根本沒人知道二房有人回來這件事。


    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二房這些天遮遮掩掩的掩藏的秘密,應當也跟溫媽媽的丈夫脫不了關係。


    她斟酌了片刻,很快就下定了決心:“你告訴堅叔一聲,繼續跟著,別驚動她們,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隻怕這件事還有更稀奇的。”


    燕草已經有些心驚肉跳了,她拍著胸口:“真不知道二房是在做什麽,神神秘秘的,二太太還把六小姐給逼得尋了短見,到底是想做什麽呢?”


    是啊,做什麽能不顧女兒的性命呢?


    蘇邀微微笑了笑,眼底卻一片寒霜。


    時間不早了,燕草勸她先回去休息,蘇邀才剛站起身,麵前就忽然有顆石子從天而降,砸在了她跟前。


    她轉頭一看,就看見不遠處的院牆上站著的宋恒。


    他今天還是穿著他的飛魚服,若是不注意,轉過頭真是要被他嚇死。


    事實上燕草已經被嚇得不輕,險些尖叫,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驚恐的喊了一聲蘇邀:“姑娘......”


    蘇邀揚了揚手,低聲道:“沒事,是宋僉事,你去準備一壺茶來吧。”


    宋恒這麽晚了過來,肯定是有什麽事的。


    燕草很快回過神,急忙轉身去辦事了,宋恒已經踏著風落了地,站在蘇邀麵前笑了一聲:“你膽子可真是夠大的。”


    “沒法子。”蘇邀請他坐,見他神情陰沉,就主動問:“是出了什麽事嗎?”


    宋恒看著她院子裏這麽晚了竟然還精神萬分的錦雞,表情一時有些一言難盡,過了許久,才自嘲的牽了牽嘴角:“倒是沒出什麽事兒,我若是出事了,是沒機會再站在這裏的。”


    他出事,就意味著京城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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