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做大變活人?


    這就叫做大變活人。


    時間回到數秒鍾前,當安格爾將重新調配好的一升“星空”遞給星蟲後,星蟲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伸出漆黑的手指,探入了水杯裏。


    下一秒,水杯裏的“星空”開始沸騰起來,轉瞬間便化為了一張漆黑的幕布,將星蟲從頭到尾的包裹了起來。


    緊接著,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


    披在星蟲身外的漆黑幕布,開始慢慢褪去。


    就像是蛇褪皮一般,又像是洗淨了鉛華後,露出了內裏的真容。


    當黑色薄幕徹底消散的那一刻,星蟲也終於顯現出了新的“皮膚”。


    頭上戴著深藍色金徽的帽子,穿著同款深藍白邊的製服,或許是製服的關係,肩膀被墊的挺且直。


    編織細膩的金色綬帶,從肩章下方延伸到胸前口袋,與綬帶相連的則是純白的披風。


    一身金色配飾齊全,腳下的皮靴也是鋥亮的。


    如果不看臉的話,這完全是一個高大的製服型男。


    當然,若是看臉,那就有些怪異了;因為星蟲的臉,還是一片漆黑神秘的星海。


    星蟲或許是發現了眾人目光正盯著自己的臉,它沉吟了片刻,抬起帶有白手套的手,覆蓋住麵容。


    白手套下的漆黑星海,開始迅速的變化。


    當他的手落下的時候,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已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它的臉,不,應該說……“他”的臉,已經顯現了出來。


    這是一個英武的男子,中庭較長,鼻子略微彎鉤,純薄且色淡。最吸引注目的是一道紅色的疤痕,從額頭上穿過了他狹長的眼睛。


    配合他原本就淡紅色的眼眸,看上去頗有幾分凶戾。


    星蟲借著水杯的玻璃反光,看了眼自己現在的外貌,似乎頗為滿意……眼裏還帶著幾分遊移與懷緬。


    星蟲打量自己麵容時的奇怪表情,也吸引了格萊普尼爾的注意。


    “這是你原本的長相?”


    格萊普尼爾好奇的問道。


    星蟲搖搖頭:“不,我原本的樣貌,之前各位不已經看到了嗎。”


    一片漆黑的深空、裝滿星海與星雲的影子,這就是星蟲的原貌。


    格萊普尼爾:“那你現在這個長相……”


    星蟲:“這是我上一任主人的樣貌。”


    頓了頓,星蟲繼續道:“貓頭鷹閣下在將我送到這裏前,曾說過一句話,入鄉隨俗是最基礎的禮儀。”


    “所以,我剛才想了想,決定還是換成更容易讓人接受的外形。”


    “我上一任主人因為一些無知魯莽的行為而隕落,正好,他的樣貌我可以借來用用。”


    星蟲一邊說著,還一邊“咳咳”的調試著嗓音聲線。


    之前他說話的語調帶著明顯的“嗡嗡”聲,彷佛隔了一層風牆,聽他說話耳膜都在鳴鼓;但現在他的聲音明顯通透了許多,清亮不費耳,而且聲線也低沉了些,和他如今的長相相符。


    “你的上一任主人……”格萊普尼爾打量著星蟲的新妝:“看上去像是人類?”


    星蟲點點頭:“是的,他是一位來自源世界的星靈術士。”


    星靈術士……


    格萊普尼爾眼裏閃過了悟。


    也對,能讓星蟲折服,且自願跟隨的,十個有九個都是星靈術士。


    雖然格萊普尼爾挺想知道星蟲口中的星靈術士是誰,但考慮到這算是題外話,沒必要現在問,便又靜默了下來。


    “你剛才提到貓頭鷹閣下,它是誰?”格萊普尼爾想了想,開口問道。


    “它是我的上級。”


    “是你的上級,也即是你口中的貓頭鷹閣下,將你送到這裏來的?”


    星蟲頷首:“是的。”


    “那不知道你們的身份是?”


    麵對格萊普尼爾的詢問,星蟲這次沒有隱瞞,輕輕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開門禮:


    “我是星海列車的列車員,而貓頭鷹閣下,則是星海列車的列車長。”


    ……


    彼時。


    在星蟲換上那一身列車員的製服時,再聯想一下黑色卡片上印的徽章,安格爾和拉普拉斯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可真的當星蟲說出自己身份,表明是星海列車的列車員那一刻,安格爾的心髒還是咯噔的跳了一下。


    星海列車!


    這可是與時光小偷、桃心劇院其名的奇跡列車。


    背後站的是一位奇跡存在!


    何謂奇跡?那是能夠在冷寂的黑暗虛空裏,創造奇跡璀璨之光的存在!


    之前,安格爾第一次聽說星海列車的時候,還覺得星海列車距離自己太過遙遠,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


    但誰能想到,居然會在如此突然的一刻,接觸到星海列車的列車員?!


    安格爾在震驚,格萊普尼爾也同樣很驚訝。


    雖然星蟲並非那位奇跡存在,但他背後站的就是星海列車,他代表的也是那位的麵子!


    想到這,格萊普尼爾的心中也倏地發緊。


    星海列車的列車員,代表的是那位奇跡存在的麵子,她剛才把星蟲定位成“階下囚”,會不會有些不妥?


    另一邊,拉普拉斯此時也在暗忖,不過她思忖的不是星蟲身份的問題。星蟲剛才明確的說過,貓頭鷹閣下是列車長。


    那是不是意味著,貓頭鷹閣下就是那位輝耀萬千位麵的奇跡存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星蟲被派到夢之晶原,換言之就等於那位奇跡存在,正遙遙的注視著他們?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哪怕是活了萬年的拉普拉斯,此時也感覺手腳微微開始僵硬。


    明明空氣中還有星蟲話畢時的餘韻,但眾人內心卻仿佛已經靜默了無數天。


    直到半分鍾後,格萊普尼爾的聲音,才打破了這份凝滯。


    “所以,星海列車此時就在外麵?貓頭鷹閣下就是星海列車之主?”格萊普尼爾顯然也和拉普拉斯想到了一塊。


    她按捺住內心的一絲心悸,將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問了出來。


    星蟲:“星海列車沒辦法開進這裏,不過,距離這裏倒也不算太遠。至於貓頭鷹閣下,它並非星海列車之主,它目前隻是副列的列車長。”


    格萊普尼爾疑惑:“副列?”


    星蟲點點頭,解釋道:“星海列車分為主列和副列,主列隻有一輛,是真正的奇跡之列。其餘的副列,則是奇跡的延伸。”


    “而貓頭鷹閣下,是199號副列的列車長;我則是199號副列的列車員。”


    聽到星蟲的回答,格萊普尼爾心下稍微舒了一口氣。


    這麽說來,派星蟲來的、也即是盯上夢之晶原的,隻是一個副列的列車長?


    這雖然也不是什麽好事,但起碼比被那位奇跡存在盯上要容易接受的多。


    格萊普尼爾沉吟了片刻,繼續問道:“副列為何沒辦法開進來?”


    星蟲:“星海列車的副列,並非無敵,尤其是在麵對間隙區的各種強大生靈前,哪怕是星海列車,也需要止步繞道。”


    “換言之,外麵有強大生靈阻止星海列車靠近?”格萊普尼爾眯著眼,緊盯著星蟲。


    星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是的,但那是什麽生靈,我也不知道。”


    格萊普尼爾其實有些不相信,不過她的餘光瞥到安格爾,見他的眼神清明,並向著自己輕輕頷首,她立刻明白星蟲說的應該是真話。


    格萊普尼爾:“能說說你們為何會來這裏,以及你被派往這裏的目的嗎?”


    在得知星蟲來自星海列車後,格萊普尼爾如今的語氣,明顯是比之前要柔和許多。


    星蟲的“階下囚”稱呼,她更是直接略過,不再提及。


    ——格萊普尼爾自詡不是勢利之人,但有的時候,當對手的來頭實在太大,她也不得不收斂起腹劍,隻剩口蜜。


    “可以。”


    星蟲自然也聽出了格萊普尼爾語氣的變化,他也能猜到原因。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就放輕鬆。


    星主的名頭的確好用,但他也明白,對方看重的是星主的背景,而不是他。


    而且,星蟲也很清楚,自己就算真的隕落在這,星主也不會在意的。所以,不能因為對方的態度放軟,就覺得一定安全了。


    再說了,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判斷出誰才是任務目標。


    或許,可以趁著她語氣變軟的時候,再進一步試探一下?


    “在我回答之前,能為我稍微解一下惑嗎?”星蟲似乎擔心被拒絕,沒等格萊普尼爾回答,便指著自己麵前:“你們能看到這排文字嗎?”


    星蟲指的正是木桌上漂浮的一排文字介紹。


    「木桌:用胡桃木製造的簡易木桌,釘子拚接,接口有明顯的掛痕,可見木匠手藝並不精,或許是用來練手之作。」


    星蟲一字一句的念了出來:“這是隻有我能看到,還是說你們都能看到?”


    格萊普尼爾:“這是文字造物,是這片空間特有的事物。這些文字描述,你可以理解為是對應事物的介紹。”


    格萊普尼爾說的都是真話,不過她刻意想要引導星蟲去往“事物介紹”上去思考,但星蟲卻並沒有著道。


    “文字造物?”星蟲立刻捕捉到了關鍵點:“所以,這些東西是用文字創造出來的?”


    格萊普尼爾點點頭:“可以這麽理解。”


    星蟲眼裏閃過異色:“用文字創造事物,這種能力哪怕在泛位麵,也是極少見的……文字隻能創造死物嗎?能創造活物嗎?”


    格萊普尼爾並沒有回答,倒是安格爾輕聲道:


    “你很好奇?”


    星蟲轉過頭,看向另一側的安格爾:“是的,我很好奇。”


    安格爾:“如果好奇的話,那不妨出去看看。”


    星蟲眼裏閃過欣喜:“我能出去嗎?”


    安格爾:“當然可以。”


    反正這就是一個文字空間,讓星蟲待在地下室,還是讓他出去,其實都沒有什麽區別。


    “正好這裏也悶得慌,還是喜歡外麵新鮮的空氣。”格萊普尼爾也沒有反駁。


    於是,格萊普尼爾走在前麵,帶著星蟲走出了地下室。


    安格爾和拉普拉斯則走在後麵,一邊走,一邊暗地裏交流著……


    “他到現在為止,說的都是真話。”安格爾:“不過,我能感知到他的情緒,偶爾會有一些意外的起伏。”


    “他雖然說的是真話,但他似乎另有試探之意。我不知道他在試探什麽,但我感覺可能是在確認某些問題的答案。”


    拉普拉斯挑挑眉:“或許是在找夢之晶原的主人?”


    安格爾沒有否定,他其實也有這樣的猜測。


    星蟲進入夢之晶原,而且還是被列車長送進來的,一定有其目的。而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是好是壞,那麽一定繞不開夢之晶原的主人。


    要麽就是想隱瞞夢之晶原主人,暗地裏做事;要麽就是想要尋找到夢之晶原的主人,合作共事。


    所以,星蟲尋找夢之晶原的主人,是有的放矢的。


    但是否真在尋找自己,安格爾其實也不敢肯定,還需要觀察。


    不過,比起這些細節,安格爾此時更關注的還是……星海列車。


    “雖然這次來的是一個列車員,但我總有種感覺,或許星海列車之主,也已經知道了這裏發生的情況……”


    如果沒有招惹到星海列車也就罷了。


    他們既然已經和星海列車產生了某種聯係,那想要隱瞞其背後的奇跡存在,幾乎不太可能。


    夢之晶原的坐標,大概率已經暴露了。


    這件事,到底是好是壞,安格爾也很難說……但大概率是偏壞的。


    奇跡存在的態度,他不敢確定。


    不過,隻要知道了星蟲的來意,或許能夠揣摩一二?


    安格爾現在的心情很繁亂,他隻能強自鎮定下來,以靜待變。


    拉普拉斯能夠理解安格爾的心情,她對這突如其來的列車員,也感到十分驚訝。


    事到如今,再去安慰安格爾,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現在該做的是,搞明白這件事的原因,確定星蟲的目標,最後看能否推斷出星海列車的態度。


    拉普拉斯相信,這些問題,安格爾都會去考慮。


    所以,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假如事情變得很糟,該如何去應對呢?


    之前,安格爾說過的“掀桌子底牌”,能否用在這裏,撥亂反正呢?


    還有,拉普拉斯也很在意星蟲剛才提到的一件事:“阻止星海列車靠近夢之晶原的強大生靈,會是什麽?”


    從星靈的表述上來看,這個強大生靈大概率是站在夢之晶原這一邊的。


    那它會不會就是安格爾的“底牌”?


    “底牌?”麵對拉普拉斯的詢問,安格爾愣了一下,毫不猶豫的搖搖頭:“不,我不知道星蟲所說的強大生靈是什麽。”


    安格爾曾多次觀察過夢之晶原外界的虛空,並沒有發現任何生靈。


    所以,這所謂的強大生靈,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他也有一些猜測。


    如果這個強大生靈是真的站在夢之晶原這邊,阻攔了星海列車前來,那大概率會是……那位的手筆。


    安格爾腦海裏閃過一道身影。


    如果真是他的手筆,或許也能算是一張底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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