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商血脈全開,躍入高空,宛如“旋轉陀螺”般,碾壓而來。


    當安格爾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便知道機會來了。


    灰商處於高速旋轉時,肉眼幾乎很難鎖定對手,這個時候,他必然是以精神力的視角,來對安格爾進行鎖定。


    強攻之時,以攻為守。


    在這種情況下,灰商對精神力的守勢也會相應的減弱。當然,這種減弱並不是說“沒有”,隻是相對沒有之前那麽敏感。


    並且,灰商此時血脈全開,血氣充盈,完全不怕受到外界的精神力攻擊。


    所以,灰商如今的情況變成了外部防禦重重,可內部卻暢通無阻。


    偏偏安格爾的幻術就附著於灰商身上,勉強算是內部。


    眼見機會來了,安格爾開始搞小動作了。


    安格爾操控厄爾迷伸出手,對著灰商的方向輕輕一握。這個動作,並沒有任何能量層麵上的意義,這也是為何外人無法察覺能量波動的原因。


    但是,在能量層麵沒有意義,不代表這個動作沒有意義。


    這個動作是安格爾修習“心幻”時的暗示動作之一。


    每個幻術係巫師,在修行心幻時,都會設計相應的暗示動作。或是持懷表搖擺、或是打響指、或是憑空彈琴……等等。


    這種暗示,類似於催眠前的儀式動作。


    既然類似儀式動作,自然隻對完整的“儀式”相關。而它所關聯的正是安格爾施展在灰商身上的幻術,所以,安格爾可以借著這個動作,對幻術進行某種程度的操控。


    除了可以暗中操控幻術外,安格爾這個動作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吸引灰商的注意力,當注意力被分散時,幻術激發的成功幾率更高。


    有沒有吸引到灰商的注意力,安格爾不知道。但是,當灰商的行動軌跡出現偏移的時候,他知道,幻術激發成功了。


    ……


    幻術名,空間失調。


    ——這其實是安格爾才想出來的名字,不過,他覺得很貼合。


    本身這個幻術隻是遮蔽感官的幻術,名字就直接是“基礎幻術”,但安格爾在這個基礎幻術上稍微作了一些變化。


    首先,幻術是魘幻之術,且施放的媒介是安格爾的右眼。這從本質上,便將幻術等階提高了數個級別,再加上右眼綠紋對心幻的加成,直接將針對感官的基礎幻術,變成了針對認知的幻術。


    再來,幻術之中加入了安格爾對空間的理解。縱然沒有空間能量摻入其中,但施術者對空間的認識,加深了幻術底蘊。這對於空間認識稍微不足的人,這種幻術的結構與威力,近乎是碾壓性的。


    最後,幻術的釋放是因地製宜的。在一個完全不對稱的空間,你強行要更改對方的空間認知,並且以“對調”的方式,讓對方產生空間的錯亂,這顯然不合時宜。


    而放在當下,卻是非常合適。因為競技台本身是對稱且空曠的,而且競技台還懸浮在虛空中,周圍黑漆漆的,除了虛空魔物外,完全沒有參照物。而虛空魔物屬於活物,本身就在幻術的映照中的,所以也不虞以虛空魔物當參照物,更何況,虛空魔物大多沒有露出體型,隻能看到黑漆漆的虛空裏,一雙雙密密麻麻嗜血的眼睛,想要當參照坐標,本身也很難。


    在這種空間符合的情況之下,安格爾才敢大膽的啟用這種空間認知類的幻術。


    事實證明,天時與地利都站在了安格爾這一邊。


    灰商順利的中招了,且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認知的空間,其實在感官上已經對調。


    這便是安格爾導出的一場幻術大戲。


    說白了,就是通過幻術,來模擬類似對稱空間失調的病症。


    如果對普通人而言,這可能就是永遠無法治療的病,隻能去適應,然後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


    但對於正式巫師而言,這種空間失調,能生效的時間其實有限,主要看的是“人和”。


    所謂人和,指的是灰商自己,一旦他觸碰到眼睛能看到,但沒有觸感的東西時,會自然而然的生出疑惑。


    這種疑惑,一次兩次可以騙過去,但次數一多,哪怕是受術者的認知被欺騙,也會生出懷疑,繼而發現自己出了問題。


    就譬如說,灰商連續多次攻擊失手,一開始他可以通過腦補來自洽,但次數多了後,他也會感到奇怪。


    不過,這裏的關鍵是“次數”。


    當灰商中招之後,安格爾會給他那麽多的次數去攻擊、然後再懷疑嗎?


    肯定不會,所以,當灰商中招,且沒有外人能提醒他時,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


    灰商對著完全“不存在”的對手,一通的誇讚。說完之後,這才繼續擺出姿態,準備和厄爾迷來一場真正的戰鬥。


    按理說,這個時候,安格爾其實可以動手了。


    無論是通過空間失調,欺騙他的認知,將他騙出競技台。亦或者說,單靠厄爾迷的戰鬥能力,也能把出現空間認知障礙的灰商打趴下。


    ‘謀’或者‘戰’,其實都已經鎖定勝利了。


    但安格爾偏偏兩者都沒有選,他選擇的是‘拖’。或者說,以‘拖’待‘變’。


    戰鬥勝利與否,其實不太重要,因為就算安格爾輸了,後麵還有休息好的多克斯以及黑伯爵。在正式巫師的層麵上,他們必贏。


    在知曉此結論的情況下,安格爾更期望,戰局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變化”。


    這種變化,被安格爾寄希望在了灰商身上。


    那位存在既然在灰商身上,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著自己,那“她”會不會趁此機會動手呢?就算不動手,她會不會給灰商開小灶,將灰商從認知障礙中喚醒?


    一旦她真這麽做了,安格爾就有理由直接針對她了。


    甚至,安格爾都已經隱晦的將目光鎖定在了,之前感知到的異常情緒的所在位置。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灰商一次次的與“厄爾迷”失之交臂,連灰商也開始出現自我懷疑的時候,可那位依舊沒有出手。


    而且,安格爾對那異常情緒的感知越來越微弱。要麽,對方發現了安格爾在感知;要麽,對方似乎正在遠離灰商。


    安格爾個人傾向於後者。


    因為他的目光雖然偶有劃過關鍵位置,但並沒有做任何針對。除非對方能讀心,且還能穿過厄爾迷的外殼,直接讀到安格爾的心思,否則應該感知不到安格爾才對。


    可如果是後者的話,對方遠離灰商的方法,倒是很奇特。明明能感知到異常情緒還附著在灰商身上,但卻逐步變得微弱。就像是灰商身體上自帶一個空間通道,她一開始湊在空間入口,現在則遠離了空間入口,朝著深處走去……


    這種怪異的情況,讓安格爾隱約想到了什麽。


    那異常情緒很快便消失不見,而這個時候,安格爾腦海裏浮現出一種猜測。


    安格爾思索了片刻,看著依舊陷入認知障礙的灰商,心下微動,準備趁此機會驗證一下猜測是否正確。


    安格爾的遊移不定,而在外人眼中,看上去像是在戲耍著灰商。


    灰商一直被幻術所困,從頭至尾就沒有和安格爾正麵對決,反而和空氣鬥智鬥勇。這場麵,讓多克斯都有些感慨。


    明明可以輕鬆戰勝對手,甚至殺死對手,卻要用這種方式“羞辱”對手……


    “嘖嘖嘖……所以我說他的心是黑的,現在你信了吧?”多克斯對著瓦伊道。


    瓦伊卻是撇撇嘴:“你懂什麽,大人這麽做,必然有其深意。”


    多克斯雙眼瞪得滾圓:“這你都能替他洗白?”


    瓦伊:“我可沒有。而且,就算大人真是有意做的,那又如何?你剛才沒聽到,對麵那群人怎麽咒罵大人的嗎?居然罵大人百變怪?!”


    瓦伊越說越氣,越想越憤慨:“大人之前還答應讓他們進入日光聖堂,真是群白眼狼!所以,大人就羞辱他了,又怎樣?”


    瓦伊特意大聲講出來,就是為了讓對麵的人聽到。


    而惡婦一行人,也真的聽到了。不過,對於瓦伊的叫囂,真正上心的還是粉茉,其他人,包括惡婦在內,其實都沒有太在意。


    因為這個叫厄爾迷的雖然看似在戲耍著灰商,但終歸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而且,誰又能說的清,厄爾迷的這種幻術,會不會在施放之後,需要一段時間進行緩衝呢?或者說,幹脆施放之後就不能使用其他能力呢?


    畢竟,這可是能影響到血源巫師的能力,有點副作用不是很正常嗎?


    故而,惡婦一行人還真沒想那麽多。


    不過,當厄爾迷“戲耍”夠了,開始有所動作,一步步靠近灰商的時候,他們終於開始緊張起來了。


    他們之前不在意,是因為灰商沒有受傷。可現在厄爾迷開始動了,他們有些不確定了。


    誰也不知道,厄爾迷對灰商的態度,是恕還是殺。


    惡婦一行人眼睛都不敢眨,仔細的盯著競技台裏的對戰,生怕錯過一點細節。可很快,他們的表情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厄爾迷倒是沒有對灰商下死手,但是,他的行為卻讓惡婦等人感到很迷惑。


    隻見厄爾迷頭頂上的藍燈花輕輕一搖,一隻隻由結晶、或者寶石構成的斷手,出現在了厄爾迷的身前。


    短短數秒,就有接近二十隻顏色不一,但形製完全一樣的斷手被製造了出來。


    這些斷手的外形,惡婦等人可能不熟悉,但黑伯爵一行人卻是非常眼熟,這壓根就是以丹格羅斯作為原形,製造出來的手,甚至就連掌心的眼睛和嘴巴都一模一樣!


    這些斷手被製造出來後,便裹挾著大地的氣息,從不同的方向靠近灰商。


    為了不讓灰商發現他們的氣息,厄爾迷還以“鏡像對稱”的方式,不斷的佯攻,吸引灰商的注意力。


    可就算如此,也有一部分斷手被波及到,以至於徹底破損。


    不過,斷手就算破損也盡到了最後一分力。它們改變了氣息,化為殘渣,讓灰商以為自己攻擊到了厄爾迷,減弱灰商對認知障礙的懷疑。


    等到有斷手靠近灰商的時候,剩下的斷手已經隻有不到一半了。


    這些斷手,比起血脈全開,化為地龍原形的灰商,就像是螞蟻一樣的渺小。可是,也正因他們的渺小,讓灰商並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們。


    這些斷手順著灰商的尾巴爬了上去,在灰商那布滿結晶的皮膚上,不斷的遊移。


    這就是外人看到的、當前競技台上發生的事情。


    靠著那些能量極其薄弱的斷手,肯定無法對灰商下死手。但是,那些斷手在灰商身上遊移,這個畫麵實在有點……難以描述。


    也幸虧灰商現在激活了血脈,看上去完全不成人形,否則這些斷手在灰商身上遊移,就宛如撫摸一般,更加的不堪入目了。


    “我錯了。”這時,多克斯突然感歎道:“我以為之前他那種戲耍的模樣,已經很羞辱對手了,沒想到,他還有更狠的招。”


    “如果這是一個女巫的話,下台之後,肯定會不死不休。”


    多克斯的聲音,除了競技台上的兩人,其他人都聽到了。


    暫且不提多克斯是在誹謗,還是說真的看穿了真相。他的這番話,讓對麵惡婦的眼神,倏地陰沉了下來。


    在場的男性,沒有什麽代入感。可惡婦作為女巫,她順著多克斯的話去想,代入感立刻湧了上來。


    之前她沒有感到安格爾的做法有多麽的不對,也沒覺得是對灰商的羞辱,但此時,惡婦的想法,卻是不一樣了。惡狠狠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安格爾,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寶石巨人滿身都是猥瑣的氣場。


    安格爾自然也感覺到了惡婦的目光。


    他也察覺到了惡婦對自己的情緒,從中立突然變成了惡意。


    安格爾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現在也沒有空閑去追究惡婦的情緒變化。


    因為,他又感覺到了一道異常的情緒!


    而且,這一次的這道異常的情緒,並不是從灰商身上傳來,而是來自於……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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