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如今在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躺在屋頂,看著斑駁樹影,感受著周圍的微風律動。


    法夫納自帶的風之域場,原本隻是為了屏蔽外界惡魔的視線,安格爾處於其中,也是為了避免被惡魔看穿。可在屋頂,因為一時無事可做,他索性感知起附近的輕風低語。


    這一感知,安格爾便察覺到了周圍風元素的奧妙。


    或者說,法夫納對風之操控的精妙之處。


    就像是一縷縷柔順的線條,看似和風細雨的搖擺,沒有任何侵害性,但實則已經將所有的地方囊括住,用輕風為線,織就了一片風之紗簾。可是,一旦周圍出現任何異常,安格爾相信,那些柔順的線條會立刻化為鋼絲利刃,微風則會立刻變為狂風卷刃。


    這種對風的操控,讓安格爾不自覺的沉迷其中,想要深入的探查風之奧秘。


    安格爾的探查,自然在法夫納的感知中,若是換作他人,法夫納估計立刻會將對方卷成白骨。可安格爾畢竟是奧德克拉斯定下的使者,法夫納皺了皺眉,也就任他去了。反正,以安格爾的實力,也領悟不了什麽東西。


    也的確,域場就和領域一樣,是真知巫師以後才會接觸到的世界,安格爾在風之域場裏,根本發現不了什麽奧秘。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安格爾的這場“風之旅途”,估計整個巫師界沒有任何巫師有榮幸接觸到,就算真的有接觸,估計也是在戰場上,那時巫師麵的的風之域場可不是溫柔的微風。


    所以,在這獨一無二的旅途裏,安格爾的經曆其實非常的奇妙。雖然對於風的了解,依舊淺薄,但他領悟了一些風之序列的要素。


    風之序列,其實和水之韻律差不多,都是一種元素的潮汐性與周期性的表現方式。


    領悟風之序列,其實就是加深對風的親和度。這對於以後學習以及施放風術,有很大的幫助。


    當然,安格爾並不算真的領悟風之序列,隻是對其中的一些要素有了感悟,這就是一種感念,若是花上一段時間沉積,或許才能化為自身體係的一部分。


    這也算是一種意外的收獲。


    除了感知風之域場帶給他的體悟外,安格爾還在做另一件事。


    如今,他的一舉一動都很有可能落入其他惡魔的眼目下,在這種情況下,他想要如之前那般構建門之模型,或者學習知識都不容易。


    既然沒辦法學習,他便給自己找事做,譬如分出一些心神到手鐲裏,觀察軟態蟲母巢裏的情況。


    之前,軟態蟲母蟲因為沒有休息時間,吸收的營養都用來快速的孵化普通軟態蟲,用以與織夢蟻進行交戰……或者說,單方麵投喂織夢蟻,避免自己被吃。


    後來,安格爾在接受了坎特建議後,對兩方戰鬥的頻率,進行調整。


    讓這場不對稱的戰鬥,出現了新的變化。


    織夢蟻被強令每隔一段時間,要休戰數日。這就讓軟態蟲母蟲不再有那麽高壓的環境,同時它也開始想著如何破局。


    如何才能躲開單方麵的被織夢蟻屠殺?單靠著普通軟態蟲顯然不行,普通軟態蟲就是“勞作者”,毫無戰力可言,想要破局必須有兵種出現。


    母蟲於是開始各種思變。


    在數日之前,安格爾發現母蟲生下了一枚白裏透紅的卵,以及三枚泛著金屬光澤的卵。


    這與普通的軟態蟲卵明顯不一樣,顯然,這是母蟲思變後的結果,或許就是軟態蟲中的新兵種。


    安格爾這幾天,隻要有空就會留意這四枚蟲卵的變化。


    就在幾分鍾前,安格爾感覺到其中一枚泛著金屬光澤的卵,突然動了起來。


    所以,安格爾將目光也投向了這裏麵。


    這枚泛著古銅色澤的卵在搖晃了一會兒後,頂殼出現了裂紋,意味著新生命即將誕生。


    這一刻,安格爾的期待之情,也達到了最高點。


    他自然是希望這枚卵裏孵化出來的“新兵種”是變形軟態蟲,不過,當一個淡黃色的蠕蟲爬出來的時候,安格爾眼底卻是閃過失望之色。


    雖然這個軟態蟲比起其他軟態蟲要大了些,顏色也帶著銅色光澤,但實際上這並非是安格爾心心念念的變形軟態蟲。


    這是一隻銅甲軟態蟲,是軟態蟲中的戰鬥兵種,負責防衛。


    其實仔細想想母蟲現階段的狀況,時時刻刻被織夢蟻威脅著生命安全,於是第一時間產出銅甲軟態蟲也符合邏輯。


    雖然不是安格爾所掛念的變形軟態蟲,但銅甲軟態蟲也屬於比較珍惜的魔蟲,其蛻皮也是非常不錯的防禦材料,至少他喂出去的阿克索精血也不算太虧。


    銅甲軟態蟲出現後,便開始在母蟲周圍進行防衛。安格爾也沒有再繼續觀察下去,其他那幾枚特殊的卵還沒有孵化的跡象,隻能暫時先擱淺。


    沒有了軟態蟲分神,安格爾專心的感知著風之域場。


    時間就這麽安靜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拉蘇德蘭的最高點,也就是中央的那座虛空巨塔突然出現了異動。


    整個拉蘇德蘭之所以被稱為不夜之城,是因為虛空巨塔的頂端,有一顆璀璨的光球,它照亮了整座城市,永久不熄。


    可如今,虛空巨塔頂端的光球慢慢的變得黯淡起來。


    平日裏,這個光球會在夜晚的時候稍顯黯淡,用以區分晝夜。但就算稍顯黯淡,其實光芒也十分的耀眼,頂多初夏天與仲夏天的區別。


    但現在不一樣,那光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不過短短兩分鍾,整個拉蘇德蘭便從光亮的白天,化為了漆黑的夜。


    虛空巨塔頂端那光球,並沒有徹底的熄滅,而是像一個螢石,發著淡淡的白光。


    從安格爾的角度看,就像是一輪滿月。


    “這是怎麽回事?天色怎麽從白天變為了夜晚?”安格爾站了起來,疑惑的看著遠處的虛空巨塔。


    不僅僅安格爾在疑惑,拉蘇德蘭絕大多數的惡魔,都產生了這樣的疑惑。


    大量的惡魔飛上了高空,目光看向虛空巨塔的位置。


    渾身散發著瑩藍色水光的迦南,也從院子裏飛了起來,落在屋頂上。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安格爾向迦南問道。


    迦南搖搖頭:“我在拉蘇德蘭待了快十年,還是頭一次看到虛空巨塔的光源熄滅,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安格爾也將疑問拋給了法夫納,不過法夫納連眼都沒抬,對於晝夜變幻,她並不在意。而且比起光線明亮的白天,她其實還更喜歡黑夜。


    “難道是虛空巨塔的光球沒有能量了?”


    迦南搖頭:“虛空巨塔是拉蘇德蘭的樞紐,如果那裏都沒有能量了,拉蘇德蘭也會隨之崩解。”


    迦南的話,讓安格爾也有些意外。他還是第一次聽說,虛空巨塔是拉蘇德蘭的樞紐,說起來,他其實也隻知道虛空巨塔的名字,但它的作用,一直都沒有詢問過。因為安格爾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踏進拉蘇德蘭的內城。


    “虛空巨塔是拉蘇德蘭的樞紐?它的作用,就是供給能量?”安格爾好奇的問道。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以前聽其他半血惡魔說過,虛空巨塔是遠古時期的魔神所設,它可以吸收遊離在虛空中的能量,借此來維持拉蘇德蘭永不墜落,與永恒的光明。”頓了頓,迦南又道:“除此之外,虛空巨塔裏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秘密,似乎它還有類似跨層之門的特性。不過我也隻是聽說,並沒有真正去過,虛空巨塔除了大惡魔可以進去外,其他的都必須止步。”


    安格爾點點頭,也沒有去深究虛空巨塔的真實作用,他現在更好奇的是,這個晝夜轉變究竟是這麽回事。


    不過,到了最後安格爾也沒有得到答案。


    黑夜依舊沒有解除,惡魔們也重新回歸了各自的地盤,並且開始適應晝夜變幻後的生活。


    “其實黑夜也不錯,很難看到這樣的情景呢。”迦南看著遠方拉蘇德蘭,本來輝煌巨大的建築,全都被黑夜掩蓋住了,隻剩下燈火點點,遠遠看去就像是星空一般,有著別樣的美好。


    “我們店鋪也很暗,需要布置燈火。”迦南突然有些莫名的興奮,從屋頂跳了下去,不知從哪裏搞來一堆亮晶晶的東西,開始裝飾起狹窄的木屋。


    安格爾有些失笑,卻並沒有阻止迦南的動作。


    他看著遠方的燈火,有些出神。


    與此同時,在獵物館的陽台上,夜打開門走了出來,它臉上的火紋不知什麽時候淡薄了許多。沒有了張揚猙獰的火紋,它英俊的麵容逐漸顯露出來。


    夜抬起頭,看向虛空巨塔的方向,平靜的眼底突然閃爍出驚人光華。


    “終於來了。”


    在虛空巨塔內,一個空曠的圓形大廳中,幾個外貌各異的惡魔,正聚集在一起。


    若是安格爾在此,會發現之前對他動過手的伊亞達塞,也在這諸眾惡魔中。


    這裏的惡魔,均是常駐在拉蘇德蘭的大惡魔。


    平日裏不可一世的大惡魔們,此刻表情卻是十分鄭重。


    在它們中間,有一道燃燒著的火苗,正懸浮在半空中。


    火苗很普通,但不普通的是火苗之中,隱隱浮現了一個古怪的綠色標記。


    這是,無焰之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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