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我和夢月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別墅的大門緊閉,兩尊石獅仿佛感應到了我們的存在,當我和夢月靠近大門時,它們身上會散發出忽明忽暗的金色光輝,我鼓起勇氣走到一尊石獅前,輕輕的撫摸它的頭頂,什麽也沒有發生,金色的光輝也消失了,我和夢月麵麵向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能是白文軒在幫助我們。”我猜測說。


    夢月點點頭沒有作聲,我走到大門前用力推了一下,竟然紋絲不動。


    “要不我們試試能不能直接穿過去?畢竟我們現在是鬼,不是人。”夢月提議說。


    “別亂來,我們也許可以翻過去。”我看向一旁的圍牆,計算著高度。


    “不試試怎麽會知道?”夢月說完頭朝前直接向大門撞去,我根本來不及阻止。


    ‘哐當……’大門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不知從哪裏傳來警報聲,別墅院內的燈光很快全部點亮,沒時間考慮那麽多,我扶起倒在地上的夢月躲在一尊石獅身後。夢月迷迷糊糊的想要說點什麽,我立刻捂住她的嘴,她卻死命的把我的手扒開喊,“你笨啊,他們看不到我們,也聽不到我們說話的!”


    轉念一想,也是啊,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深出一口氣說:“大姐,我們這是要去殺人,不是去提親。你的腦袋怎麽樣?沒有被撞壞吧?”


    “你的腦袋才被撞壞了。”夢月摸摸頭說,“沒有任何感覺。”


    這時大門被打開,從院內衝出來四五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人,個個身強體壯看起來像是保鏢,他們拿著手電筒對著門外一通亂照。


    “他娘的,那個孫子幹的好事,大半夜還不讓人好好睡覺。”其中一個保鏢咒罵道,他們找了半天沒有任何發現。這時夢月跳了出去,她走到其中一個保鏢麵前擺擺手,那人沒有絲毫察覺,夢月轉過身對著我擺出勝利的姿勢,然後大搖大擺的向院內走去,當我正要跟著進去時,夢月卻像掉了魂一樣衝出來躲在我的身後,我還沒有來得及問她怎麽回事,兩條惡犬直接撲到我的麵前一陣狂吠,我護住身後的夢月向後連退幾大步,幸好後麵有人拉住了它們脖子上的鏈子,否則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


    夢月氣喘籲籲的在我身後喊:“怎麽回事?難道狗可以看到我們嗎?”


    我盯緊惡犬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院內傳來:“發生什麽事了,別再讓狗叫了,都把孩子吵醒了!”


    一個保鏢回複道:“沒事,夫人。”接著兩條惡犬就被人強行拖著向內走,正在大門將要關上時,我拉起夢月衝了進去。


    別墅院內麵積不大,沒走幾步就到了門廊下,一路上夢月一直跟在我身後,看到她害怕的樣子,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說:“沒事,可能有些動物本來就是通靈的。”


    夢月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的抓住我的一隻胳膊,我倒是挺開心,至少她不會那麽莽撞了。


    別墅正門沒有關緊,我猜可能是剛才那個女人大意了,我拉住夢月小心翼翼的從縫隙中穿進去,別墅內部是複式設計,我們站在一樓客廳,借助月光可以看到牆麵上掛滿了藝術品,但我們目的不是偷東西,我開始尋找別墅主人的臥室。這時夢月拍拍我小聲說:“二樓有腳步聲。”很明顯她確實被嚇到了,說話的聲音和姿勢,讓我感覺我們就像是一對笨頭笨腦的賊,這讓我很不爽,於是我叉著腰,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故意大聲說:“夢月,我們是鬼,做鬼就應該有點做鬼的樣子,人類應該怕我們,而不是我們怕他們!”


    “噓!你小聲點,萬一那狗又衝出來。”夢月用力擰了我一下咬著牙說。


    “別擔心,有我在,我們上去看看怎麽回事。”我不等她同意拉起她的手向二樓走,一邊走還一邊吹著口哨,夢月一直在掐我的胳膊,我反而聲音更大了。沒走幾步二樓走廊一間房間的燈突然亮了,我立刻收嘴停在原地,夢月在我身後小聲笑道,“還有臉說我,你也怕了吧?”


    “誰說我怕了!”我放開她的手,自顧自的向那間開燈的房間走,剛走兩步房間內衝出來一個4歲左右的小男孩,緊接著跟出來一個32歲左右的女人,那女人看到小孩光著腳丫子立刻把他抱起來有些生氣的說:“小軒,你怎麽又跑出來了。”


    那小男孩卻指著我說:“有人!”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我,說的是那麽肯定。


    我的身體完全僵住了。女人打開走廊上的燈,看向我站的地方,但我可以肯定她並沒有看到我的存在,女人摸了摸小孩的頭發打了一聲哈欠,“小軒,你看,哪裏有人?”


    “剛才明明在這裏的,現在消失了。”小男孩揉了揉雙眼,也跟著打了一聲哈欠。


    女人把小孩抱回到了屋內,過了一會兒燈熄滅了,我看到女人走出來,輕輕關上門,然後進入了隔壁的房間。大廳恢複了安靜,我長出一口氣坐在原地,夢月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我身邊調侃道:“我的鬼先生,現在該怎麽辦?”


    我沒好氣的回答說:“我們扯平了,原來小孩可以通靈這種說法是真的。”


    “那我小時候怎麽沒有發現?”


    我聳聳肩指著剛才女人進入的房間說:“目標應該就在裏麵了,我們開始行動吧。”


    “可是他們有小孩,另外,我們還沒有確定目標,不要打草驚蛇。”


    我想了想,她說的有道理,“先不管小孩的事,我們下去找一找,客廳裏肯定有照片什麽的。”


    夢月點點頭,她站起來走了幾步回過頭看向坐在原地的我說:“你怎麽不動啊?”


    “扶我一把,我的腿軟了。”


    夢月嘿嘿一笑,然後跑過來,趁她還沒開口我搶先說到:“我們彼此彼此,行動要緊。”夢月把話收回去隻是一直在笑。到了樓下,我的雙腿已經恢複了行動能力,我提議說:“我們分開行動吧,隨便找一張照片就行,隻要能確認目標。”


    當我正要走向一個角落時,夢月拉住了我,她仰著頭向上看,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一張巨幅的結婚照掛在二樓與三樓之間,向後退幾步才能完整的看清楚,月光隻照亮了他們的雙腳,怪不到剛才沒有發現。


    “就是他!”夢月盯著照片上的新郎說。


    我的心裏還不是特別肯定,可能是畫幅太大,看起來有些吃力,結婚照下麵還有一組照片,我走過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幅集體照,大約有半張電腦桌大小,但上麵的人太多,一時看不出什麽名堂,這時,下麵的一張小照片吸引住了我,兩個看起來20歲左右的少年,他們兩個搭著肩,看起來像是很好的朋友。


    “天哪,他們是親兄弟!”夢月指著照片的角落驚呼。


    “親兄弟?”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上麵有一行小字寫著:白文軒與白文蕭1999年留念。我拍著腦袋,怪不得之前會感到白文軒和照片上的人有某種聯係。


    “是啊,你還看不出來嗎?等等,看這裏。”夢月指著集體照中的一個人頭說:“這個人不就是白文軒嗎?呀,他身邊站的是白文蕭的老婆,就是我們剛才在二樓見到的那個女人,他們兩個竟然手牽著手。”


    “我去,這麽細節的東西你都看到了?”我看了半天依舊沒有發現什麽名堂。


    “你還不知道嗎?現在我知道為什麽白文軒要殺死他了。”


    “為什麽?”我是真的不知道。


    “真笨,你看這裏!”夢月指著集體照中另一個人頭說,“這個人就是白文蕭,你看他的眼神,他明顯在瞪著他們兩個。從這點可以說明,他們三個之間一定有故事,可能是為了爭奪這個女人,白文蕭才把白文軒給殺了。”


    “你生前是不是偵探啊?”仔細看過照片後,我發現夢月說的確實有道理。


    “哪有,隻是女人的心比較細而已。”


    “好吧,現在目標已經確定了,我們行動吧?”


    “唔,可是,他們之間的恩怨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我們就這樣盲目的下手,會讓一個孩子失去父親、一個女人失去一輩子的依靠……”


    “有時候,你們女人的心太細也不是什麽好事。我倒感覺把白文蕭殺了更好,這樣,他跟白文軒之間的恩怨就可以在陰間解決了。”


    “我剛才隻是猜測……我覺得我們缺一個殺人的理由,你看自古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果白文蕭沒有做過虧心事,怎麽會請那麽多保鏢?”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上午3點整,夏天一般5點左右太陽就會出來,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尋找什麽殺人的理由,正當我準備勸說夢月時,客廳裏的燈突然亮了。


    一位50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客廳門口,他身著中山裝、頭戴一頂圓帽,左手拿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右手背在身後,他的雙眼隱藏在帽簷的陰影中,猜不出他在看什麽,隻是隱約的感覺到氣氛不對勁。我和夢月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並不是我們忘記了自己是鬼的身份,而是麵前這個中年人似乎看到了我們,並且正在和我們對視,那種感覺令人毛骨悚然,好像下一秒他就會拔出手槍對我們兩個掃射。


    片刻之後,中年男子徑直向我們走來,夢月緊緊拽住我的一隻手,我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把她擋在身後,男子走到我麵前停住了,我感覺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壓抑感,他的雙眼烏黑發亮,似乎有一種神奇的能力可以穿透人鬼之間的屏障直抵我的靈魂深處,他看著我歎息一聲然後把視線抬高移動到集體照上,他很熟練的把集體照取下來,我忍不住向後瞥去,原來集體照的後麵隱藏了一個保險箱,中年男子朝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開始轉動密碼鎖,哢嚓一聲,保險箱的門被打開,中年男子從公文包裏取出來一份文件放了進去,然後重新把箱子鎖好,照片掛回原位。他在離開之前小聲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善有善報、惡有惡果。”說完後他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我怎麽感覺他是在故意說給我們聽呢?”夢月在我身後小聲說道。


    我點點頭說:“我也有這種感覺,而且他似乎故意讓我們看到密碼。”


    “那還等什麽?裏麵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夢月急不可待的動手取下集體照,輕而易舉的就打開了密碼箱。裏麵除了剛才那份文件外還有一個賬本,果然,我們猜中了,這個帳本幾乎可以說成是行賄記錄,而且地點時間描述的非常清楚。


    “呀!”夢月看了一眼剛才中年男子放進去的文件發出驚呼。


    我朝她那邊看過去,文件上複印了一則報道,報道上有白文軒和白文蕭的頭像,大意是:帝壹集團董事長死後兩個兒子為了爭奪繼承權變成了死對頭,爭奪的結果以白文軒遭遇的一場車禍告終,報道還說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車禍,開車撞死白文軒的司機是白文蕭的手下(文字配圖一張非常模糊的照片,但還是可以一眼看出來就是剛才那個中年男子),車禍的結果是,汽車司機高位截癱成為了植物人,而白文軒則當場死亡,帝壹集團一直對外聲稱這隻是一場意外。


    看完之後我和夢月相互看了一眼,剛才中年男子臨走時說的那句話,現在想想確實是說給我們聽的。


    沉默了許久,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現在已經是上午3:40了,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太陽就會出來,不能再猶豫了,我把保險箱鎖好,集體照掛回原位,然後雙手搭在夢月的肩膀上輕聲說:“這個帳本你拿好,然後在原地等我。”


    “你幹什麽?”


    “殺了白文蕭。”


    “不,我要和你一塊去,這種人間敗類,我要親眼看著他死去。你等會兒,我去找把刀。”


    我點點頭,女人狠起心來比老虎都可怕,我都還沒有考慮要怎麽殺死白文蕭。


    我們悄無聲息的來到二樓女人的臥室,夢月把刀給我然後蹲下去輕輕的轉動門把手,我握緊刀柄,她帶頭走進去,片刻後她轉過身哭喪著臉喊道:“白文蕭不在家!”我向床上看去,躺在上麵的隻有那個女人,我的心裏一下慌了起來,但轉念一想萬一他們兩個沒有住在一個房間,興許他們吵架了,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夢月,夢月卻拿出了女人的手機,我看到短信上寫著:‘寶貝老婆,今晚有事不回去了,幫我親親小文。’


    完了、完了、全完了!我抱著頭不知所措的蹲在地上,夢月卻很淡定的在擺弄女人的手機,“你在幹什麽啊?”我抬著頭問。


    “我發短信問一下他在哪裏。”


    “來不及了,沒時間了!”


    “李想,這就是你對我的承諾?這麽快就放棄了?”


    我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時女人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夢月把手機戳到我麵前說:“看,他回複了。”


    我接過手機,看到夢月發過去的短信:‘親愛的,我睡不著,你在哪?’


    白文蕭回複:‘寶貝兒,對不起,我還在忙。’


    夢月蹲下來搶過手機回複:‘不嘛,人家想去陪你嘛。’


    片刻之後白文蕭回複:‘你是誰?你把我老婆怎麽了?’


    “糟糕,被識破了。”夢月拿著手機,表情看起來很無辜,不過算是給我提了醒,我接過手機回複:‘你的賬本在我們手上,告訴我你在哪,我們給你送過去。’


    白文蕭:‘我在帝壹大廈179層總裁辦公室,奉勸一句,不要輕舉妄動,有什麽要求可以當麵提出來。’


    “走!”我拉起夢月向外飛奔,經過客廳時夢月順手拿上了賬本。


    通往市區的馬路上已經有人在晨跑,此時我心無雜念,大腦快速運轉,怎麽以最快的方式抵達帝壹大廈,我盡量不讓自己看向一旁的天空,現在不是感到絕望的時候,沒跑多長時間,夢月的速度慢了下來,我想拉住她繼續奔跑,她卻鬆開了我的手,驀地,我停住了腳步,因為我已經猜測到發生了什麽,忍不住看向天邊,太陽已經露出了一個角,倒映在海平麵上的紅線好似一條連接陰間的羊腸小道。


    我看到夢月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她的眼淚好似流浪在玻璃表麵的水珠,她猛烈的搖著頭,向前走了幾步倒在我懷裏放聲大哭,“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浪費了那麽多時間。”


    我向帝壹大廈望去——來不及了——任務失敗了,我把夢月輕輕推開注視著她的雙眼說:“夢月,好好看著我,記住我,假如還有可能,你一定要記住我,記住我們的承諾!”


    夢月用力的點頭,淚水已經把她的臉頰淹沒,我試著幫她擦去,但我的手指卻穿透了她的身體,此時她已經完全與身後的景物重合了。太陽離開了地平線,最後一刻我看到夢月在微笑,像是放棄所有希望後的解脫,像是戀人最後的告別,當我以同樣的微笑回應時,她的身體已經消散在空氣中,我抬頭大聲向著天空喊:‘夢月,不管發生什麽,記住我們的誓言,記住我們下輩子要在一起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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