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裏營東。


    月亮落山,黎明前的夜更黑平原上依然蕭條無比,除了冷靜風根本看不到人活動。


    一個黑衣人出現,順著公路匆匆向前邊黑影中村子。


    在村口與警戒哨對了口令,徑直跑進村裏。


    通訊員跑進一個院子,竄進一個亮著燈的屋裏,對趴在桌子上的胡義敬禮:“營長好:”


    正跟桌子對麵中年人說話的胡義轉過頭:“什麽事兒?”


    “白道口鎮裏搬東西的百姓隊伍已順利離開,馬連長跟羅連長他們隨後撤離...”


    “我知道了,注意警戒!”


    “是!”通訊員回答一聲,敬禮轉身離開。


    對麵的中年人忽然笑了笑:“沒想到你們竟然還玩了這一手!”


    胡義麵色平靜:“我有些奇怪,那鎮上的敵軍數量並不多,為什麽你們一直沒有對他們動手?以分區的力量,不至於吧?”


    中年人忽然問:“你知道他們的鹽,最終都賣到了哪裏?”


    胡義愣了一下,覺得他話有中話,隱隱猜到什麽:“你的意思是?難道...”


    中年人點頭:“你猜測的不錯,他們的鹽一小半其實都進了山,大部分其實也是賣給老百姓,咱們八路軍是老百姓的隊伍,即使在敵占區,我們也要保證老百姓基本生活物資!”


    胡義皺著眉頭:“那為什麽不能保證糧食供應?”


    “你從山裏出來,你應該知道,咱們山裏的機關,隊伍都是靠挖野菜一天吃兩頓稀的勉強過活,糧食奇缺,再說了,我們還得應對敵人掃蕩,糧食都是優先保障作戰部隊!”


    “我先去睡一會兒。”


    “好吧,我趕了一天的路,也困得慌...”


    ……


    淩晨四點過。


    邊三輪摩托車燈光晃動,緊隨其後的汽車駕駛裏,少尉攏緊大衣,抬手伸出窗外,借著後車燈光,看了看吳老太爺送給他的那禮物,一塊明顯不是全新的洋金殼圓手表。


    這東西可不便宜,至少值...五十軍票。


    少尉的心思恍惚,他的目光根本沒有局限在這一塊手表上,雖然這塊表至少相當於他半年的薪水!


    對於吳團長的計劃,他同樣並不怎麽感興趣,皇協軍才掃蕩過的治安模範縣,殺幾個八路而已,搞這麽大場麵,也太高看那些遊擊隊了。


    更別說這回要殺的是土八路,也許他根本不敢出現。


    算了,想這些沒用的有什麽意思,他感興趣的是古國都留下的那些東西,想到這裏,直接閉目養神。


    將身體貼在車門外的翻譯,被冷風吹亂了他那中分汗奸頭,看向少尉的眼光裏全是羨慕的目光。


    心裏卻在想,要是這回真有遊擊隊襲擊就好了,要是車裏少尉被弄死,到時候一定要想辦法把那塊手表搞到手!


    上一次就是這樣搞到一個金戒指!


    冷風好像也不再冷。


    後邊車廂裏的鬼子,不像白天那樣站得整整齊齊,東倒西歪人疊人在顛簸中扯著呼嚕睡覺。


    車隊的速度並不快,因為在後邊,還有一隊特務團的漢奸們騎著自行車,一百多治安軍跑步前進,緊緊的跟著車隊。


    隊伍正以龜速前進。


    不斷經過一些公路邊的村子,安插在公路邊村裏的哨探,在車隊經過後,跳出來跟後邊騎自行車的漢奸們打招呼交換情報。


    平原上沒有人願意當哨探,因為誰都明白,到這些村裏當眼線,隨時可能被遊擊弄死。


    所以,很多哨探同時跟遊擊隊保持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哨探們對活動的遊擊隊大多采取睜隻眼閉隻眼的態度,如果沒什麽大事,沒人不開眼真去報什麽信...


    往往遊擊隊活動過後,縣城裏特務團才會收到消息。


    這種情況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以至於即使是敵對雙方之間,都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


    看著東邊遠去的車隊跟漢奸隊伍,砍九看向旁邊那位:“哎,這些家夥半夜三更往城外跑,怎麽回事兒?”


    “不該問...”黑影忽然想起這位不是自己同誌,立即改口:“...呃...我們一起來的,你都不知道,我咋知道?”


    “你們這些窩囊貨難道就沒提前安排人去打聽消息?”


    被人罵窩囊貨,楊隊長氣得吹胡子瞪眼:“你懂個屁,就算咱安排了人在城裏,這時候消息也送出不城!”


    “哦?原來如此!您二位接著在這看熱鬧吧,我去那棚子裏再睡一會兒...”


    砍九說完,提起身邊的皮箱,起身就走。


    “哎…我們也回去再休息一會兒!”楊隊長對這位動不動就摞挑子的大爺有些泄氣。


    他要是真跑了,這事可就麻煩大了。


    黑暗中。


    砍九一手捏著兩張牌九,牛骨做的牌九在他指尖來回翻轉。


    旁邊的手下壓低聲音問:“大哥,咱們這回過來,到底要幹什麽?”


    砍九停下手中的動作:“花錢!”


    “花錢?怎麽跟這些八路又扯上了關係?”


    砍九隨手將牌九塞進兜裏:“他們要把這箱子錢借王景昌的名頭在這裏花出去!又怕咱們把錢拿著跑了...”


    手下一頭黑線:“你說這些八路他們是不是瞎啊?咱倆要是想跑,就憑他們幾個能攔得住?”


    砍九搖了搖頭:“我看那姓楊的隊長不是善茬,你個豬腦子小心點,不要跟他們發生衝突!”


    “這些家夥真無恥,明明咱們為他們做事兒,竟然還防著咱兄弟!”


    砍九皺著眉頭想心事:“這回得多留個心眼,天亮後進城,可別被那姓吳的給坑了!”


    手下那位不以為意:“他要是敢玩陰的,嘿嘿,老子殺他全家老少!”


    砍九把頭枕在錢箱子上,閉上眼,總覺得現在的日子還沒有以前自在。


    胡老大救了他一命後,他直接把賭坊開進了省城!


    甚至北邊許金森那大漢奸,現在都得賣麵子。


    這下又借王景昌的名義跟吳團長搭上線,所謂的淪陷區的那些把掌握舵的,好像全成了熟人。


    看起來風光無限!


    腦袋下邊一整箱子錢,可惜還是要在這連一床被子都沒得蓋到處漏風的破地方過苦日子。


    仔細想著明天的行程。


    天亮後進城,借安縣保安團王景昌團長的名頭,去跟姓吳的團長買大煙...


    那姓吳的應該不會鬧什麽幺蛾子吧?


    至於黑吃黑根本不用考慮,這一次做生意的雙方都是一方霸主!


    一兩萬塊錢的生意,姓吳的團長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畢竟那雙方手上都有軍隊,隨便收點稅或者“抬”兩個大戶都隨時可以勒索幾萬大洋!


    所雖然自己就兩個人,他並不害怕。


    並且走之前蘇姐就交待過,如果對方真起點別的心思,一切以保命要緊!


    至少可以確定,他們並不是想要弄死那姓吳的,原因很簡單,真要弄死那漢奸,搞暗殺更好!花這麽多錢去跟漢奸做買賣,這完全不符合八路的習慣!


    至於跟著一起的那些八路,他們到底還有沒有別的目的,那又關自己什麽事兒?


    想著想著,閉上眼進入睡夢中。


    如果...他知道腦袋下邊枕著的這一箱子錢,全是常欠他賭債的李有才給的...他一定會驚掉下巴撲在地!


    並且還會伸出大拇指對李有才誇讚一聲:“你他娘的...真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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