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村子裏並不靜。


    胡義帶著友軍軍醫快步走進一個院子,門口的羅富貴欲言又止。


    “別楞著,趕緊把電筒拿過來。”掀開門簾的胡義低聲說了一句。


    低矮的小屋裏,窗台上油燈搖曳著散發出微弱的光線,小紅纓裹著被子歪在床上沉睡。


    窗口立即擠滿了一片神情無一凝重的腦袋,無不放慢呼吸,更無一出聲。


    胡義將那嬌小身軀抱起來,輕輕地將丫頭的頭放在床邊。


    搬動身體這麽大的動靜,小紅纓也沒有醒,隻是小手懶散的活動了兩下,嘴裏發出聽不清楚的囈語,繼續沉睡。


    胡義伸手到摸了摸丫頭的額頭,有些冰冷。


    胡義開始拆丫頭頭上的繃帶,旁邊的軍醫看著有些無語,胡義另一邊的羅富貴打著手電筒。


    軍醫沒有說話,從羅富貴手中接過手電筒子,仔細的看丫頭後腦勺的頭發中間受傷變得腫脹的位置:“噫...不是說正麵中彈,這跳彈怎麽跑到後腦勺去了?”


    羅富貴見胡義陰著臉沒說話,趕緊答了一句:“她帶了鋼盔...”


    軍醫白了羅富貴一眼,有些指桑罵槐:“你們也真是的,打仗是咱們大老爺們的事,你們八路真是夠可以的,竟然讓女人...孩子上戰場...”


    羅富貴看著胡義眼神變得淩厲,有點像要暴發的節奏,立即接話:“哎,我說你別廢話,趕緊看看她這傷到底怎麽回事!”


    軍醫這才轉到傷情上邊:“也就是被跳彈擦傷,沒什麽大不了。”


    旁邊影子遮住了大半間屋子的羅雷貴趕緊說情況:“天黑前她還好好的,吃過晚飯後她直接暈倒,醒了後又嘔吐了,問她隻說頭痛,別的也不說...這才剛睡下不久…怎麽叫也不醒?”


    軍醫將手電遞給羅富貴,然後用雙手仔細的按壓丫頭的腦袋傷部位一會兒:“腦震蕩而已,多休息幾天就行了...”


    胡義表情緩和了不少,見丫頭依然沒有醒來,麵色變得有些擔憂:“你能確定?”


    軍醫扯下手套:“不要說你沒見過腦部受傷的狀況吧?她皮外沒有明顯傷口,中彈位置頭部骨骼完好,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她真的沒事兒!”


    “那麻煩你了!”羅富貴順手將一張鈔票塞了過去。


    年青的軍醫一把將羅富貴的手推開,直接鄙視:“把老子當什麽人了?就衝她這麽小都敢上戰場,老子都佩服!”


    看著軍醫走出院子,窗子外邊圍著的一大圈九營兵,全都是緊張的神情,卻沒人去問軍醫。


    送軍醫出門的羅富貴,立即被擔心丫頭傷勢的一大隊人圍了。


    羅富貴壓低聲音嘀咕:“丫頭沒事兒...那家夥說什麽腦子震蕩...”


    等羅富貴把軍醫送出院子,一個兵問旁邊的班長:“什麽是腦子震蕩?”


    班長猜測:“可能...應該是腦子受到子彈撞擊吧...”


    那兵不些不信:“不會吧...下午打掃戰場時她比誰都鬧騰得歡哩...”


    “你懂個屁,跳彈老就挨過一回,跟頭上挨了一記悶棍著不多。”


    “你什麽時候挨過悶棍?”


    “昨天晚上跟二連搶繳獲的時候...不過,他們那班長也沒落個好,老子一腳把他踹了八百裏遠...”


    “那你怎麽沒事?”


    班長得意洋洋,聲音漸高:“你以為老子打小練的功夫是白練的麽?”


    軍醫剛出院子,就被候在院門口的二營的戰士簇擁著走了。


    轉回來聽到那位咋呼,一巴掌拍在那班長脖子上:“小聲點...”


    胡義很是自責,坐在丫頭旁邊床沿發愣,自己總是認為能保護好丫頭,卻沒想到戰場上的子彈根本不認人,幸好那發子彈打得高了那麽一點點,不然的話那後果,一想到就全身發顫。


    聽到丫頭受傷的事,安排好一眾俘虜跟傷員的耿隊長,提著一隻母雞直接進了院。


    剛將院子裏的戰士全都趕出去的羅富貴,借著窗口油燈的光線,立即看到耿隊長手上的雞,眼前一亮,:“這是從哪搞來的?”


    “二連在外邊跟我們一起偵察的快腿弄回來的,托我帶過來給丫頭...”


    一想到丫頭暈倒的事兒,二營的人有這麽好心?羅富貴第一次對雞沒有了那麽大興趣:“二連?你是說高一刀手下的那通訊員?”


    “呃...忘了他們現在是二營...哎...丫頭現在怎麽樣?我看天黑的時候她還跟你們一起打掃戰場,不是都沒事麽?”


    “吃過飯後暈倒了,不過,友軍軍醫來看過,說沒什麽大事,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胡連...胡營長在屋裏?”


    羅富貴將雞接了過來,熟練的拔脖子上的毛,準備殺雞:“在!”


    “戰鬥是結束了,接下來行動還和安排,我得請他去開個會...”


    羅富貴扯出刺刀一刀將雞脖子割開,丟下刺刀,將雞脖子按進飯盒接雞血:“丫頭受傷了,還開個屁的會...”


    “丫頭受傷,大家心裏都不舒服,咱們不是應該多打幾個鬼子出氣麽?”


    “你這話...說的好像也在理...”羅富貴抬退踹了旁邊擠著鼻子聞雞血味的大狗一腳:“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燒開水拔毛...”


    大狗愣了一下:“特麽不用烤的麽?”


    羅富貴白了那貨一眼:“你姥姥的...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傷員隻能喝雞湯!”


    旁邊的耿隊長有些感動,那麽多傷員...熬湯倒是一人能分上一點。


    他哪裏知道羅富貴壓根兒就沒那打算,這雞除了丫頭,誰也沒別掂記!


    打發走了大狗,羅富貴立即將死雞拿出來看了看,眼看雞脖子上一滴血也再流不出來,將雞扔在半邊磨和盤上,轉頭看向耿隊長:“哎,我說...能不能再買幾隻雞回來...錢不是問題...”


    ...


    各方對這場戰鬥的結果反應不一。


    一直以來對國軍從沒好臉色的高一刀,破天荒沒有對支援他的友軍說一句風涼話!


    手下的重傷員暫時不能活動身體,好幾個被鬼子子彈前後打了個對穿!


    就連幾個頭部中彈的到現都沒咽氣兒,不得不佩服友軍軍醫的本事!


    下午這一戰,二營直接殲滅鬼子西路一個小隊五十多人,二營的傷亡算是最大,要不是有友軍及馬良的支援,僅憑高一刀手下的那些兵,就算有戰場優勢,也絕對啃不下一個小隊的鬼子硬骨頭!


    活著的戰士還沉浸在繳獲的喜悅與犧牲戰友的悲傷中。


    正麵友軍打掉鬼子重機槍,九營打掉鬼子輕機槍火力組,鬼子那邊的機槍手至少換了四五拔,僅僅是鬼子機槍手都起碼損失二十餘人。


    王朋連差不多在跟土匪較量槍法!以一個連對上三四百匪兵,以一敵四,除了手下有幾個自己躲閃不及時頭部擦傷外,無一犧牲...當然繳獲也幾乎為零。


    武裝工作隊在戰鬥打響後,大部分時間都在負責看押羅富貴勸降的俘虜。


    而作為主力的治安軍,損失至少達到一個連,近兩千人的隊伍被遊擊打得不得不撤退!


    鬼子中尉是生生被遊擊隊打懵了。


    在友軍龍煥章看來,這場戰鬥的規模可說是不算小,僅按照戰損比例看,八路軍與鬼子的傷亡比例差不多一比一,如果再加上偽軍傷亡的話,差不多是比二,妥妥的大勝!


    除了西邊戰鬥還算有點強度,正麵與東麵戰場純屬扯淡!


    大致明白了八路打遊擊的特點,隻要柿子挑得軟!想怎麽捏就怎麽捏造!


    在平原上打遊擊也沒什麽難度...隻要戰術安排得當,就算與鬼子正麵扛也沒問題,他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大對勁,什麽時候...鬼子這麽好打了?


    親自帶人將陣亡的手下掩埋後,帶著警衛,邁開堅定的步子走進村裏。


    看著一個大院的屋頂牆頭上,到處都是王朋營手下的戰士在警戒。


    院子四角都點著火把,地上坐著黑壓壓的一片身影,應該是這場戰鬥俘虜的那些匪兵。


    好幾個人坐在一張桌子邊,好像正在對投誠過來的土匪進行身份甄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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