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一路煙霞雲淡,草長鶯飛。


    便是日暮時,燕子比翼,花蝶交映蜂歸刻。


    明水鎮子街道口,幾株老柳嫩芽兒柳絮細細隨風而落,一家陽春麵館,老板懶散的手用破了半截的大湯勺子晃蕩著鍋裏的渾濁麵水。


    三個人,兩匹馬,一隻驢,一個釣魚老者,兩個布衣配劍青年。


    小雨扶著俞流飛下了馬,三人就著草棚子最靠近柳樹的一張陳舊的小方桌坐了。


    草棚底下一共三張方桌,算上小雨幾人,一共四人,隻對麵還有一張老木桌子上有個吃麵的邋遢老者。


    小雨瞅了瞅那老者,乍一看,披頭散發,不修邊幅,胡子拉渣,一身陳舊的破布衣服,感覺邋遢得緊,仔細看,那老者吃麵的樣子,輕挑慢撚,卻不然一滴油水落出碗,也沒讓一根麵沾上胡子,衣服雖然破舊,卻


    見著很幹淨。


    再看他拿筷子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微傾斜,應該是常用劍的人,比如他自己就有這種習慣,不是常年用劍的人,一般看不出這點端倪。


    小雨撇著嘴,心道這老者難道是一位劍客?倏忽之間,見那老者似有若無的瞥了自己一眼,或許是那老者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小雨急忙回過神,看向別處,不再去觀察這老白發老者吃麵。


    白發老者皺了皺,沒怎麽在意小雨好奇的眼神,顧自又吃起麵來。


    俞流飛從懷裏摸出幾錢銀子,放在了桌子上,對著店家道:“店家,三大碗陽春麵。”


    店家也不著急著過來收錢,隻點了點頭,回道:“幾位稍等,這就下鍋。”說完,四十幾歲一臉皺紋的禿頭店家拍了拍自己腰間的皮圍,又在一邊的水盆裏麵抖了幾下手,算是洗手了,伸手抓了幾把新晾的粗麵扔


    在了麵鍋裏。


    三個粗坯大砂碗,鋪了香油佐料,墊了幾張小白菜葉子,灌上白麵湯,大筷子夾了麵往碗裏一扔,扔上蔥花香菜,撒上些許芝麻,店家麻溜的端了兩碗到了小雨幾人桌前。


    店家抓了錢,轉身再去端最後一碗麵,嘴裏叨叨著“桌上有醋碟子和辣椒醬,客官自便。”


    三人拿了筷子,開始享受這麵的滋味。


    旁邊那白發老者吃完了麵,從懷裏摸了一張粗布手絹輕輕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油漬,對著店家喊道:“店家,可有酒喝?”


    店家點了點頭,“小店既賣麵,又賣燒鹵,自然有酒賣,隻兩種酒,一種杏花醉,一種二鍋頭,不知道老先生需要哪種?”


    白發老者回道:“杏花醉酒味平淡,太過乏味些,給老夫打一斤二鍋頭,再切半斤鹵豬耳朵罷。”


    店家吆喝道:“好勒,老先生稍等。”


    店家說完,轉身進屋去了,不多時,抱著一壇子二鍋頭酒走了出來,一個大砂碗,一並遞到了白發老者桌上。


    白發老者從懷裏摸出幾兩碎銀子,問道:“一共多少錢?”


    店家道:“酒是六錢銀子一斤,鹵豬耳朵八錢一斤,一共收您整好一兩銀子。”


    白發老者將自己身上摸出來的碎銀子點了點,一兩四錢,給了一兩酒菜,還餘了四錢銀子,揣在了懷裏,店家收了錢,笑嘻嘻道:“老先生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切豬耳朵去。”


    白發老者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


    但見那白發老者一邊喝酒,一邊看著老柳樹旁邊的明水江,不知道在想什麽,似有若無的喝著酒,有些散漫。


    小雨扒拉完陽春麵,對著店家問道:“店家,這鎮上可有客棧,醫館?”


    店家一邊給老者切豬耳朵,一邊回道:“幾位是趕路的客人吧?我們鎮子不大,你站在柳樹邊上便能看完整個小鎮了。”店家揚起手中的菜刀,對著南邊指了指,繼續道:“過了這條巷子就是鎮中了,客棧和醫館


    都在那裏,方便著呢。”


    小雨對著店家抱拳道句謝。


    劉伯細嚼慢咽,還沒吃完麵,俞流飛和小雨吃得快,在一側坐著等著。


    小雨關心俞流飛問道:“俞大哥,你的傷還好吧?”


    俞流飛擺了擺手,回道,“皮糙肉厚的,這點傷算不得什麽。”


    小雨回道:“等劉伯吃完,我們先送你去醫館開點養傷的藥吧,之後再去客棧安頓下來,明天再趕路去。”


    一側店家正端了那切好的鹵豬耳端到了那白發老者身錢,聽了小雨兩人的對話,轉身對著他們道:


    “兩位,不巧,今日乃是三月初一,醫館沒開張,老郎中去溪邊釣魚去了,我們鎮上的郎中有個規矩,初一十五不看診,你們要看病,隻怕得明早去了。”


    小雨聞言,回道:“多謝店家告知。”


    店家回道:“不礙事,不礙事。”


    劉伯在一側微微一笑,道:“那我可不用著急吃了,這遠處的江水山色正好,日暮殘陽,美得緊,細嚼慢咽賞春色,還算愜意,等我吃完,我再去那邊江邊坐著釣會兒魚去,你們先找客棧住下,我晚些時候回來。


    ”


    俞流飛笑道:“那我們也不著急,倒不如喝它個二兩酒再說,小雨你覺得呢?”


    劉伯聞言,點了點頭,回道“我要三兩杏花醉。”


    小雨不喜喝酒,擺了擺手,回道,“你們喝,我吃點燒鹵便好。”


    俞流飛聞言,對著那邊店家喊道:“店家,三兩杏花醉,半斤二鍋頭,一斤鹵豬頭肉!!”


    “好勒,這就給你們拿酒去!”


    不多時,酒菜齊備,三人吃喝起來。


    小雨瞅了瞅遠處的山水景色,這小鎮確是一個雅致的所在,風景倒是美麗。


    兩行燕子低飛,都是成雙成對的歸了巢穴,落在屋簷下,雙雙探頭看著外麵,不覺有些失落,想起了遠在大龜山何家村的何小芳,那時候一起樹林子裏捉迷藏,小溪邊上捉泥鰍,如今小芳真的嫁了那蠢蛋子,自己


    卻還孤零零的一人,不免感到一絲遺憾。


    何家村村口,那株老槐樹下可還埋著他和小芳一起埋下的花呢。


    小雨的回憶漸漸湧了上來:


    ‘“小雨,咱們把這槐花埋在這裏,等你長大了,我就嫁給你可好,這埋下的槐花便是是我的嫁妝,你願不願意?”


    “好,拉鉤鉤,小芳,你長大了可得嫁給我。”


    ......’


    小雨看著桌上的俞流飛給他備的酒碗,心下微微有些惆悵,顧自倒了一碗,學著俞流飛豪邁的模樣,咕嚕嚕灌了幾口,嗆著了,咳嗽了幾聲。


    俞流飛笑著道:“小雨,酒就該這麽喝,爽快!”


    小雨笑著點了點頭,又大口喝了一口酒。


    他和小芳的緣分也就盡在了這幾口酒裏了。


    “你說‘長大後,我嫁你,那便是嫁妝。’”


    隻可惜,後來,你長大了,嫁妝都化作春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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