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得從十幾年前,老頭子帶著小雨逃命的時候說起。


    老頭子姓李,論輩份,季如歌得叫他爺爺。


    可季如歌叫他老頭子,他叫季如歌也不叫如歌,叫小雨。


    老頭子說他的名字太過文雅,叫不順口,所以叫他小雨。


    小雨說他不是自己的爺爺,也叫不順口,所以叫他老頭子。


    小時侯,季如歌一家三口生活在羅浮山濁水溪畔,無憂無慮,過得十分開心。


    他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不和爹爹姓沈,卻要姓季。


    直到有天老頭子和一個叫季無虛的劍客帶著一群人闖入了他們的生活。


    他們說他是那個姓季的人的兒子,所以叫季如歌。


    一場巨大的變故,弄得他家破人亡,老頭子收養了他。


    後來他便一直跟著老頭子和那個姓季的,算是收養。


    昆侖山脈附近,他們在一次被追殺的過程中,那個姓季的為了保護他們兩人,被人殺死。


    老頭子和小雨從那之後,便過上顛沛流離的日子。


    無家可歸的兩人,老頭子說要去涼州安家,小雨說要回濁水溪。


    小雨拗不過老頭子,隻得跟著他一路顛簸去涼州。


    路上,耗盡盤纏,兩個人便一路行乞維活。


    一老一少,活成了兩個乞丐。


    途徑均州。


    均州鬧水災,乞討不易。


    人都活不下的時候,小雨還在路邊撿了一條孱弱的小黃狗抱著。


    老頭子讓他丟棄了,小雨死活不肯。


    二人路過一個山林老廟,旅無所居,便決定在這破廟歇腳半死日,過夜再走。


    那山林前後無人,隻此破廟於林,便失了乞討的機會。


    四下都是荒野,老頭子找不到吃的,便在附近的鬆林子裏找到了一堆鬆傘小黃蘑菇。


    兩人用破廟裏別人留下的破瓦罐煮了吃。


    蘑菇煮好,芳香四溢。


    老頭子擔心這野蘑菇有毒,瞥見了小雨懷裏抱著的小黃狗,有了注意。


    他打算用狗試試這蘑菇有沒有毒!


    小雨聞到芳香,早已饞極,薅起兩根木棍作筷子便要吃。


    老頭子搶過筷子,對著他罵道:“給狗先吃!”


    小雨年幼不懂事,不知道老頭子的想法,還以為老頭子接納自己收養小狗了。


    小孩子心性,喜歡動物,往往會比對自己更好。


    他看著老頭子夾了幾筷子鍋裏的蘑菇喂狗,而不是自己先吃,心下樂嗬,以為老頭子也喜歡小狗可愛。


    那小狗本就瘦小,丟棄的人就是嫌棄它連下鍋的資格都沒有,才扔在路邊的。


    小狗和他二人一樣,都是餓了好久的,見了有吃的東西,嗅了嗅,便吃了起來。


    等了片刻,老頭子見狗吃了沒事,才和小雨風卷殘雲吃了燉蘑菇。


    老頭子吃飽,要睡個午覺。


    扯了廟裏爛紅掛布,裹在地上呼呼大睡。


    小雨沒有睡意,便帶著小狗,在傾頹廟院外撿石子玩兒。


    荒山野嶺,狐鷹不少。


    又是荒年,鳥獸作亂,啖屍食腐者眾,欺弱屠病者多。


    那小黃狗原本弱小,被小雨放在一側,天上老鷹瞧見,撲棱棱的衝了下來。


    小黃狗反應不及,被那老鷹抓起帶入空中。


    老鷹喜摔死獵物,後食其屍體。


    小黃狗被帶上天去,小雨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焦急的追出去,在林子裏奔跑,呼喊。


    天上老鷹哪裏管得地上有人呼喊,直接帶著小狗飛出很遠的距離。


    小雨遠遠的瞧見老鷹將小黃狗從高空拋落,摔在了對麵山崖的亂石坳口中。


    若是再下山,再上山,奔過去,少不得又是一兩日的路程,小雨追出去幾裏路已經累得氣喘噓噓,隻得中道放棄,一路哭喪著往廟裏走。


    破廟之中。


    小雨在院子裏悲傷,越想那小狗,越哭得厲害,最後坐在石台階上抱頭痛哭。


    老頭子正睡的酣,忽然聽得哭聲,酣睡之中驚坐起,看著小雨罵道:


    “小兔崽子,你哭啥呢?這給我嚇醒了。”


    小雨一邊哭,一邊抹鼻涕,回道:“小黃死了!!”說完又是嚎哭起來。


    老頭子聞言,嚇得冷汗直冒,那狗可是用來試蘑菇毒的,狗死了,自己的小雨肚子可還有那蘑菇湯!


    老頭子睡意陡無,立即撲騰起來,薅起院子裏火堆旁的那破碗,拉著還在嚎哭的小雨就往廟後臭水糞坑而去。


    廟是破廟,糞坑早已棄置已久,一窪臭水,邊上長了許多雜草。


    老頭子撲身下去,伸手用破碗便舀了一碗糞水,拉過小雨來,嗬斥道:


    “哭什麽哭,給我不準哭了,快喝下去!”


    糞水惡臭,小雨哭著搖頭不肯。


    老頭子不顧小雨反抗,捏著他的小嘴,抓起糞碗就往他嘴裏灌糞。


    小雨眼珠子瞪得老大,喝了一大碗糞水,惡心難當,直接彎著身子,糞水連同中午的蘑菇,吐得一地都是。


    老頭子也是聞著惡臭,狠下心來,舀了糞水往自己嘴裏猛灌。


    兩人在糞坑邊上喝糞催吐,吐得腸幹胃淨,苦水連連。


    老頭子癱軟坐在一側地上,呼呼幾口大氣,想到爺孫兩發現得及時,命算是保住了,心下總算舒坦。


    老頭子不是南邊的人,也從來沒有野外吃那野蘑菇。


    落難之後,這才不得已帶著小雨煮蘑菇吃,殊不知那鬆傘小黃美味無毒,那小黃狗的死不是蘑菇毒死的,而是老鷹捉去摔死的。


    老頭子看小雨雖然狼狽,麵色卻還是潤紅,沒有中毒的跡象,這才放心。


    “小兔崽子,你那小畜生什麽時候死的?”


    小雨聞言,抹著自己的眼淚,完全不知道老頭子這一通胡搞灌糞是何意思?哭喪著,一邊抹眼淚一邊看著老頭子嘀咕道:


    “老家夥,你是蘑菇湯沒吃飽嗎?非得還喝幾碗臭糞?”


    老頭子聞言,罵道:“小兔崽子,你那黃狗死了,說明蘑菇湯有毒,老頭子我這可是救了咱兩,你懂個屁!!”


    小雨恍然大悟,原來老頭子煮了蘑菇湯喂狗,不是喜愛小狗,而是用小狗試毒。


    小雨看老頭子的眼神多了幾絲怨毒,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嘀咕道:“小黃不是毒死的,是老鷹捉去摔死的!”


    老頭子聞言,原本一臉慶幸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看小雨的眼神也散發出了越來越濃的怒意。


    小雨記憶裏,小黃狗死了,又被灌了一大碗臭糞,吐得死去活來之後,還挨了老頭子一頓胖揍。


    一輩子最倒黴一日,也是記憶最深刻的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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