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突然出現在城北,這是杏哥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衽


    他以為馬夫隻是讓他跟蹤徐誌穹,這是最平常不過的任務。


    可他沒想到的是,馬夫早已不信任杏哥,他不僅讓杏哥跟蹤徐誌穹,還在杏哥身上留下了記號,他能隨時掌控徐誌穹的位置,還能掌控徐誌穹的狀況。


    本來他隻需要把徐誌穹的狀況報告給公孫文,看到袁成鋒死了,他立刻給公孫文送去了書信。


    可等看到徐誌穹意象之力枯竭,連走路都成問題,這位馬夫有了另外的想法,他想立個大功。


    等來到徐誌穹近前,馬夫心裏大喜,徐誌穹不僅走不了路,此刻已經陷入了昏睡。


    他正要上前取了徐誌穹的性命,看到杏哥對他舉起了彪魑刃,馬夫笑了。


    他知道杏哥很可能反水,也知道杏哥到底是什麽實力。衽


    “小叫花子,你趕緊回去,回玉瑤宮去,自今夜起,這事和你再沒幹係了。”


    杏哥舉著彪魑刃,一步不退。


    馬夫沉下臉道:“你個要飯的,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麽?”


    一股強烈的自卑感襲來,杏哥不自覺的低下了頭,身上的關節也開始滯澀。


    這是馬夫第一次對杏哥使用技法,杏哥不知他是什麽道門,也分辨不出是什麽技法,隻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能動了。


    “滾遠一點!”馬夫下了命令。


    杏哥有一種盡快走遠的衝動,可腳下始終沒動地方。衽


    馬夫有些疑惑,按理說杏哥沒法抵擋他的循禮之技。


    杏哥的關節被扭的卡卡作響,可始終沒有挪動一步。


    “你聾了是怎地?”馬夫上前打了杏哥一拳。


    杏哥一個趔趄,差點栽倒,等站穩身子,他依舊擋在徐誌穹麵前。


    馬夫回頭又打了杏哥一拳,杏哥滿臉血汙,舉著彪魑刃想砍回去一刀,可關節滯澀,出手太慢,被馬夫輕鬆躲過去了。


    馬夫抬起一腳踹在杏哥臉上,杏哥閉著眼,咬著牙,扛著,就是不走。


    他腦海裏隻回響著一句話:“我護著你,你也護著我,咱們是兄弟。”衽


    燈郎爺一直護著我。


    今天輪到我護著燈郎爺了。


    就算被打死在這,我也不走!


    馬夫沒殺了杏哥,是覺得杏哥還有用處。


    袁成鋒死了,公孫文就快回來了,留著杏哥,能幫主公把路鋪的更平一些。


    可杏哥居然敢和他拚命,那就不能再留著他了。


    馬夫舉起匕首,一刀刺向了杏哥的脖子。衽


    杏哥用彪魑刃招架,被劃傷了手臂,彪魑刃掉在了地上。


    馬夫舉刀再刺,杏哥拚了命和他扭打,左肩挨了一刀,腿上挨了一刀,脊背又挨了一刀。


    他拚死扛著,一雙小手死死抱著馬夫的腰。


    我護著你,你也護著我,咱們是兄弟。


    燈郎爺,我護著你!


    我護著你!


    馬夫咬了咬牙,這小叫花子還真難纏,放棄循禮之技,馬夫沒有他力氣大,保持著循禮之技,馬夫還騰不出力氣殺他。衽


    扭打半響,杏哥受傷嚴重,馬夫得了機會:“臭要飯的,誰給你的修為?你個沒良心的雜種!死了也得下地府受苦!”


    馬夫一刀刺向了杏哥的後腦,刀在半空,手腕卻被徐誌穹抓住了。


    馬夫嚇傻了,他以為徐誌穹暈過去了。


    徐誌穹適才確實暈過去了,可他意象之力並沒有完全耗盡,感知力還在,杏哥這廂拚死打鬥,讓他醒了過來。


    多虧杏哥在這,否則徐誌穹就在馬夫這條陰溝裏翻船了。


    “去地府受苦,你說了算麽?”徐誌穹手腕一翻,馬夫的腕骨被折斷了。


    “侯爺,侯爺!”馬夫哭喊道,“我是一時湖塗,您饒我一命,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您,侯爺,您饒了我……”衽


    卡吧!


    徐誌穹再一翻手腕,把馬夫的小臂折斷:“你在杏哥身上放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


    “還特麽不說實話!”徐誌穹一腳踩在馬夫脊背上,將他右臂徹底折斷。


    馬夫哭喊道:“我說,侯爺,我說,我在他身上放了百裏目,一百裏之內,能看到他去向。”


    “什麽是百裏目?”


    馬夫對杏哥道:“我給你的玉牌呢?”衽


    上個月,因為杏哥很長時間沒給馬夫送信,馬夫給了杏哥一枚玉牌,說這是主公給他們的信物。


    杏哥一直把玉牌帶在身上,他沒想到這是一種叫百裏目的法器。


    徐誌穹接過玉牌看了看,問道:“這東西怎麽用?”


    “和百裏鏡一塊用!”馬夫從懷裏逃出來一麵巴掌大小的銅鏡,“在鏡子上注入些氣機,等鏡子上的花亮了,就能用百裏目看東西。”


    好法器,公孫文還真下了血本。


    “你用什麽手段藏的修為?”徐誌穹一直看不到這馬夫的修為。


    “方孔符!”馬夫從腰間拿出了一個銅錢,遞給了徐誌穹。衽


    這銅錢和普通的錢幣並沒有區別,可等錢幣離開了馬夫的身體,徐誌穹用罪業之童一看,馬夫的修為顯現了出來。


    八品,他隻有八品修為。


    徐誌穹心裏踏實了一些。


    看似徐誌穹能輕鬆碾壓這馬夫,實際上徐誌穹是在苦撐。


    多虧馬夫是個八品儒家,若是修為再高一點,又或者他是個八品殺道,以徐誌穹當前的狀況,還真未必打得過他。


    徐誌穹問道:“你給公孫文送信了嗎?”


    “送了,我告訴他,袁成鋒已經死了,侯爺也受了重傷。”馬夫如實回答。衽


    徐誌穹道:“以為我受傷了,就來取我性命?”


    馬夫哭道:“侯爺,我真心知錯了,我還知道不少事情,您饒我一命,我這就一五一十跟您全說出來。”


    “不著急,”徐誌穹溫和一笑,“等你死了再說。”


    徐誌穹摁住馬夫,看了杏哥一眼。


    杏哥舉起彪魑刃,上前砍了馬夫的腦袋。


    這一刀砍下去,千斤包袱,從肩頭上卸了下去,杏哥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摘了馬夫的罪業,六寸五分多,徐誌穹癱倒在地上,這次真不會動了。衽


    適才,徐誌穹一直在恢複意象之力,昏睡之後,剛剛攢了一星半毫,和馬夫打這一場,徹底消耗幹淨了。


    杏哥滿身是血,扶住徐誌穹。


    看著徐誌穹麵無血色,渾身抽搐,杏哥趕緊問道:“燈郎爺,你怎麽了?”


    意象之力耗盡了,徹底耗盡了。


    這是最危險的狀況,當年武栩差點因此而死。


    武栩,千戶,他是怎麽活過來的……


    徐誌穹的意識有些模湖。衽


    “熱食,熱食,一口人間煙火……”徐誌穹喃喃低語。


    杏哥一臉費解:“什麽熱食?”


    徐誌穹哆哆嗦嗦道:“給,給我弄口,吃的……”


    吃的!


    杏哥翻遍了全身上下,他連一塊幹糧都沒有。


    徐誌穹身上也沒吃的。


    眼看著徐誌穹不停抽搐,杏哥讓他靠住牆根,伸手去街邊的房門。衽


    “大哥大嫂,我求你們,給口吃的!”


    “大哥大嫂,我求求你們,給口吃的!我自己不吃,我給我們燈郎爺,我身上有錢,我給錢,就要一口,救命用的,我求求你們了!”


    蹲在床邊的木匠,看著媳婦,哭道:“這,這可咋辦……”


    媳婦也哭了:“別管,咱們管不了,他們是宣人,不能和他們有瓜葛,錦繡筆吏肯定看著呢,若是被他知道了,肯定不會饒了咱們。”


    杏哥叫了半響,沒人回應,他拖著一條傷腿,一瘸一拐跑到隔壁房門,一雙小手拚命拍打:“大叔,給口吃的,大叔!求你給口吃的!我給錢!”


    屋子裏,小夥子看著老漢:“爹,要不……”


    老漢低著頭,咂咂嘴唇,默然不語。衽


    杏哥又去下一家:“大娘,給口吃的,我求求你了!”


    “大姐,給口吃的,就一口,我求求你了!”


    ……


    杏哥瘸著一條腿,要了半條街,一口吃的都沒要來。


    他回到徐誌穹身邊,發現徐誌穹快斷氣了。


    這可怎麽辦?


    他拚命去撞房門,卻又撞不開。衽


    他也廝殺了一夜,還受了重傷,使不出力氣。


    “燈郎爺,我就是個沒用的,”杏哥哭道,“我就是個要飯的,我連口飯都要不來。”


    他跪在了木匠門前,哭喊道:“大哥,給我一口吃的,我就要一口吃的,我身上的錢都給你,我就要一口吃的,我求求你,我給你磕頭了!我給你磕頭了!”


    砰!砰!


    杏哥跪在門前磕頭。


    哐當!


    門打開了。衽


    木匠凶神惡煞的走了出來,拎起杏哥,把他推倒在了地上:“在這鬼嚎什麽?你個臭要飯的,滾遠點嚎去!”


    哐當!


    木匠把大門關上了。


    杏哥摔得不輕。


    他掙紮半響,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想再去門口磕頭,忽然發現懷裏有東西。


    是個荷葉包。


    打開荷葉包,裏邊是饅頭,兩個饅頭。衽


    木匠背靠著門板,抹著眼淚。


    媳婦抱著兩個孩子,在旁哭道:“咱們就剩兩個饅頭了,明天可吃什麽?”


    “有辦法,”木匠擦擦眼淚道,“總是,有辦法的……”


    一扇窗戶推開了,老漢探出頭喊道:“滾!滾遠點!該殺的宣人!該殺的邪道!”


    窗戶裏飛來了兩個熟雞蛋,打在了杏哥的身上。


    老漢關上窗戶,靠著窗根,深吸了一口氣:“好漢,恩人,活著……”


    一個老嫗抱著一個木桶出了房門,砰的一聲放在了門口:“臭要飯的,你要再敢過來,我就潑在你身上!”衽


    是小半桶粥。


    “看我不打死你們,打死你們這些宣人!”對麵的窗戶裏丟出來一張餅子。


    有人家裏丟出來兩塊糕餅。


    有人家裏丟出兩顆醃菜。


    一個婦人拿出個木碗,裏邊有半碗湖湖。


    孩子問那婦人:“娘,吃了湖湖,宣國的判官就能活過來麽?”


    “能,”婦人抱緊了孩子,“能活過來。”衽


    杏哥把饅頭掰碎了,拌著米湯和湖湖,一塊一塊填進徐誌穹的嘴裏。


    饅頭是涼的,米湯是涼的,湖湖也是涼的,可終究是人間煙火。


    人間煙火,是暖的。


    吃過幾口,徐誌穹站起來了。


    ps:各位讀者大人,有月票,都給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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