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被季瑾之推開的一瞬間,房間裏的三個人都驚住了。


    這是陌啟年所沒有設想過的,突發的變數,讓他一時難以掌控。


    陌少川看著她,心跳加速。


    而一側的唐如雲臉色有些淩亂,她不知道這種時候,自己到底該如何處之,剛剛從陌啟年口中聽到的巨大消息,她一時還難以消化接收,又馬上迎來了季瑾之的突然闖入。


    可以說,這一個下午,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多到了她作為一個旁觀者,都難以理解的地步!


    短暫的驚慌過後,陌少川快速的穩住自己的全部情緒,趨於平靜的神色,淡漠的好似一個漠不關心的外人,但眼眸中的深邃,卻堪比波瀾泛濫的江河,狂流不息。


    季瑾之和他對視,注意到陌少川眼中的複雜,也在試圖讓自己的大腦,努力的挖掘記憶,努力的讓自己記起來些什麽,但不管她怎麽努力,頭痛欲裂的大腦,就是那麽的不聽指揮,任憑她再怎樣努力,除了越發急促的呼吸,再無其他。


    而麵前的陌少川,對她來說,還是疏遠的猶如一個陌生人。


    到底和她曾經是什麽關係,又有著怎樣的過去,她還是想不起來。


    季瑾之糾結的目光再度轉向了旁邊的陌啟年,她急迫的眼神,滿載著無助,像個祈求幫忙的孩子,變得那麽的無力無緣。


    陌啟年大步來到她的身邊,不敢輕易的觸碰她,隻說,“你怎麽來了?有事?”


    他故意避開了剛才談論到的話題,也不去猜想她到底都聽到了些什麽,此時不去計較,才是最好的體諒。


    季瑾之的呼吸不暢,她越努力挖掘記憶,身體就越發的不聽指揮,大腦的思緒渙散,眼前也出現了一片模糊。


    陌少川也箭步衝過來,他很自然的伸出手,卻在剛想觸碰到季瑾之身體的一瞬,下意識的想到了陌啟年之前交代的話,不禁一頓,手臂在距離她身體幾厘米處停下了。


    大腦出現的眩暈,讓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伸手扶住了門沿,怎麽都穩不住的呼吸,和大腦中不停浮現的字眼,一次次的撞擊著塵封的記憶。


    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有她這滿身的傷疤,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紀承淮說她出過車禍,身上多處骨折,腿部的尤為嚴重。


    所以一直以來,性格強勢霸道的她,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懼怕陰天下雨,哪怕是變個天氣,她都恐懼的要死。


    每到變天,她都會縮在被子裏,痛苦的抱著自己的左腿,疼的全身發顫,疼的受不了時,她經常將毛巾塞進嘴巴裏,緊緊咬著化解一絲那骨肉撕裂的疼痛。


    而後來,隨著海利一天天長大,似乎也理解了母親的身體,每到變天的時候,孩子都會乖乖的守在她的床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攥的緊緊地,生怕媽媽會跑了一樣。


    海利像個小天使一樣,降臨到了她的身邊。


    真的難以想象,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或許,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了她的存在也說不定。


    但季瑾之真的不知道,為什麽一場車禍,卻弄得她渾身上下,遍體鱗傷都是傷疤。


    她是學醫的,不管身份怎麽變化,不管是救死扶傷的醫生,還是位死者伸張正義的法醫,她和醫學,都始終密不可分。


    所以什麽樣的傷害,會留下怎樣的傷疤,她再清楚不過。


    經常夜深人靜,或者入浴之時,她都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疤發呆,那些傷,很直接的在告訴她,紀承淮在說謊。


    她的身上,肯定還發生過其他的恐怖故事。


    或者準確的說,曾經的某段時間,某個時間點上,她被某人,殘忍的虐待過……


    塵封的記憶,像被大腦鎖在了嚴實的監牢裏,任憑她怎麽挖掘,怎樣刺激,都無法開啟。


    到頭來,實在抵抗不住的她,還是敗下了陣。


    她看著麵前陌少川的俊臉,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思緒也逐漸渙散,直到最後一刻,合上了沉沉的眼皮。


    甚至都沒有去質問他一句,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有些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


    在季瑾之昏迷的那一刻,陌啟年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撈在自己的懷裏,從而橫抱了起來。


    那一瞬間,陌少川也是想出手抱她的,卻被陌啟年先他一步,搶在了前麵。


    陌啟年說,“你沒有碰她的資格!陌少川,拿開你的髒手!”


    髒手?


    沒錯,在陌啟年的認知中,陌少川從當年為了自己苟活,帶著‘季安之’逃離一刻,就已經徹底成了禽獸不如的混蛋,他的那雙手,也早已失去了觸碰她的資格。


    這天下午,炎熱的超高氣溫,籠罩著整個a市。


    本來季家難得的一次家宴,卻因為季瑾之的昏迷,陌少川和陌啟年的吵架,而最終不歡而散。


    唐如雲站在樓上,注視著樓下玄關處,陌啟年抱著季瑾之上車,又回過身,悉心的從季景荃手裏接過了海利。


    看著他們開車揚長而去,唐如雲不禁深深的歎了口氣。


    陌少川是在他們之後,才離開季家的。


    他走的時候,暗淡的俊臉上,眸光晦澀難辨,讓人根本猜測不透。


    之前,陌少川離開之前,留下話與唐如雲。


    他問,“之前他囑托了什麽?”


    唐如雲心裏一驚,以為陌少川又要責備什麽,所以說話前,都是猶豫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在a市,兩個姓陌的男人,是最不能招惹,也最不可以招惹的。


    因為什麽?


    沒人能招惹的起。


    而現如今,唐如雲被他們夾在其中,何去何從,真的很難選擇。


    唐如雲沒開口,陌少川卻猜到了,就說,“你不說我也知道,暫時按照他說的去做。”


    說完這句話,陌少川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


    而唐如雲卻看得清楚,他那挺拔的身影之後,藏匿的蕭拓和孤寂,還有那潛藏的痛苦,都被他極好的斂起,藏匿的不動聲色。


    陌啟年要求唐如雲,不允許在季瑾之麵前提起陌少川。


    更不允許提及他們曾經的過去。


    這是陌啟年的要求。


    而陌少川也沒有拒絕,這代表了什麽?


    真的要放手了嗎?


    唐如雲皺眉,又想到了不久之前,陌啟年臨走時,曾讓管家幫忙照看昏迷之中的季瑾之,他卻對唐如雲說,“唐姨,您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唐姨嗎?”


    一句話,就突然問住了唐如雲。


    記憶中的?


    唐如雲似乎都快忘了,曾經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了……


    都說為母則強。


    沒錯,她也是在季景荃一天天長大,才從一個滿心隻想著家庭工作的女人,轉變為現如今強勢霸道,為了兒子可以不惜一切的狠角色。


    但有什麽辦法?


    身處在季家這個大家庭裏,豪門深似海,而自己的丈夫,卻永遠都猜不透他的心,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成材,沒什麽本事,但也不希望他未來的日子,在拮據中度過,作為母親,唐如雲不過是做了該做的。


    雖然,手段殘忍了些……


    沉默無言,便成了此刻,最好的回答。


    陌啟年說,“從今以後,我會協助景荃,協助唐姨,讓華康重振。”


    重振?


    唐如雲震驚,感覺那一刻,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我會完成她所有的心願,而重振華康,就是其中之一。”陌啟年拿出一顆煙,叼在嘴裏,拿火機點燃,吸了一口後,一雙深邃的眼眸,如黑夜中的繁星,繼而,又輕聲呢喃道,“記住了,唐姨,瑾之永遠都是你的女兒,她唯你最親。”


    那一刻,唐如雲一刻堅如磐石的心,頃刻間破裂。


    陌少川從踏出季家公館的那一刻,臉色就沉到了極限,整個人冷的像一座陰沉至極的冰山,之前所有收斂的戾氣四溢,呈現出的,更加的讓人發瘮。


    一路上沈城安靜的開著車,時不時的側目從後視鏡裏偷瞧老板。


    陌少川這個人,正邪難辨,陌氏和eb集團的人,沒有不畏懼他的。


    不僅如此,還有凡是和陌氏有來往和聯係的人,也都敬他如神,但敬畏的同時,也是十足的恐懼。


    尤其是這五年來,他變得更加讓人恐懼了。


    之前,企劃部新招募來的總監過來匯報工作,陌少川靠在沙發上,因為脊背上的舊傷複發,隱隱作痛,加上他那天心情不太好,所以看人的目光更加的陰冷。


    當時,沈城就垂手站在一側,看了看那位新來的總監,膽怯的連說話都打起了結巴。


    其實那位總監也是大風大浪,見過大世麵的人,卻唯獨在陌少川麵前,嚇得額上冷汗直流。


    記得當時也是像現在這樣一個炎熱的夏季,陌少川卻冷然一笑,“怎麽流汗了?是冷氣不夠?”


    陌少川不說話還好,如此一說,那人更加緊張,嚇得更加揮汗如雨。


    然而此時,酷暑盛夏的午後,總裁室裏冷氣十足,但卻嚇得女秘書冷汗直流。


    陌少川從季家回來,驅車回到公司,直接將沈城叫到了身邊,讓他去派人繼續詳細調查五年前的綁架案。


    抽絲剝繭,細致到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稍微和那起案子有關的人,都要查出來!


    沈城點頭,表示明白。


    隨後,沈城出去打電話派遣人員和吩咐做事,待再回來時,陌少川正在聆聽秘書匯報工作,卻不慎走神,待反應過來時,手上的香煙已經燃到了煙蒂,灼燙了他的手,扔掉煙頭時,碰到了手邊的咖啡杯,他所幸直接一揮手,隻聽‘嘩啦’一聲,咖啡杯連帶著電腦和文件,稀裏嘩啦的,全都掉到了地上。


    沈城心裏無奈的歎息,知道總裁這是心裏又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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