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之在德利鑒定所正式上班的第三天,就開始了第一次屍檢。


    算是機緣巧合,其他在這裏工作時間長的法醫,都拒絕接這次的屍檢,明明是一個很簡單的案子,卻瞬間成了燙手的山芋,主管擔心惹出事端,得罪了雇主,就隻好委托給剛來這裏的新人季瑾之了。


    雖然是一次簡單的屍檢,但她卻是十分重視。


    距離上一次在休斯頓協助警方辦案屍檢,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她迫切的想要站在屍檢台上,重新拿起手術刀的那種感覺,隻要想一想,就覺得渾身熱血沸騰。


    亦如紀承淮在世時說過的,她這輩子就屬於手術台,是個天生當醫生的材料,一天不拿起手術刀,就會覺得混順不自在。


    不管是治療活人的手術台,還是位死人討回公道的屍檢台,同樣的手術刀,同樣的神聖,同樣是醫生,沒什麽差別。


    一場簡單的屍檢,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但季瑾之怎麽都沒想到,就是這場小小的屍檢,為自己又招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還見到了那個對她來說素未謀麵,卻有著莫名感覺的人……


    屍檢結束,季瑾之從驗屍室出來,摘了口罩,深呼吸,這是她回國以後第一次屍檢,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總體感覺還是不錯的,遞交了屍檢報告,便去換衣服。


    剛換好衣服,還沒回到辦公室,就被叫去了主任辦公室。


    “這份屍檢報告是怎麽回事?”剛一進門,就被主任劈頭蓋臉的一同訓斥,“這就是你做出的結論?非正常原因死亡?你開什麽玩笑!死者都已經八十歲了,怎麽可能不是正常死亡?”


    季瑾之拾起了被主任扔到地上的報告,打開後掃了幾眼,重新放到了辦公桌上,同時解釋說,“死者確實已經八十歲了,但屍檢過程中,在氣管中,找到了疑似棉絮狀的纖維物體,還有脖頸處有輕微的淤痕,明顯是窒息死亡,還被人暴力對待過。”


    “你開什麽玩笑?”主任大發雷霆,“死者家屬來我們這裏做屍檢證明,並不是為了讓你做偵探查案的,是為了申領賠償金的,你這麽寫,他們還怎麽申請了?他們申請不到保險金,我們又怎麽收取傭金?”


    季瑾之說,“我隻是秉承一個法醫的職責,做好了自己應盡的事情而已,至於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歸我管。”


    “但這些事兒歸我管!”主任氣的拍案而起,“季瑾之,你不要以為你在國外生活了幾年,又有著幾個博士學位就了不起!這裏我說了算!馬上拿著這個破報告,回去重新做一個!”


    “重新做報告?把非正常死亡,改成正常死亡,是這意思嗎?”她冷然反問。


    主任點頭,“對!以後少給我們鑒定所惹事!你要記住,這裏是鑒定所,我們是給雇主行方便的地方,要想伸張正義,就去公安局!”


    季瑾之不耐的皺眉,“擅自更改屍檢報告,是對死者的不負責,也是對法醫的一種侮辱,我拒絕!”


    話音剛落,主任卻一把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手腕一揚,一杯茶水盡數潑到了季瑾之的臉上。


    她瞬間閉上了眼睛,任憑突然襲來的茶水將自己的臉頰和頭發弄濕,一大片的茶水,浸濕了她的衣服。


    季瑾之抬手抹去了臉上的茶水,耳邊又傳來主任的咆哮,“你有什麽資格拒絕?我雇你過來是為了讓你工作為我創造收益的,不是讓你給我惹事添堵的!”


    接著,主任又將那份文件狠狠地扔向她,迅猛的動作,導致文件夾尖銳的棱角,劃傷了她的手背。


    一道血紅的口子瞬間呈現,殷紅的液體沁在其中,火辣辣的發疼。


    季瑾之心中波瀾湧動,卻不得不努力忍著,拾起地上的文件,轉身往外走。


    “滾!馬上滾出去改了!你要不改,就馬上給我滾蛋!”


    身後傳來主任低吼的怒斥聲,每一聲,都好似一種巨大的屈辱,每走一步,都要在心裏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從主任的辦公室裏出來,走廊上,她能感覺到四周同事看著她的異樣目光,還有背後的指指點點。


    “看她那副樣子,還想逞強的大顯身手一把,這回好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不是嘛,嘖嘖,這叫不作就不會死……”


    聽著那些聲音,季瑾之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咬牙強撐著,快步往自己辦公室裏走去。


    可沒走幾步,就被前方一行人攔了下來,她詫然的看著那些人,還想納悶的問一句,但對方絲毫沒給她機會,隻是冷冷的道,“你就是季瑾之對嗎?”


    她奇怪的皺眉,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人群裏的女人冷哼了一聲,“我父親的屍檢是你做的?怎麽?說我父親是非正常原因死亡,什麽意思?你是想說我們這些兒女,殺了他老人家嗎?”


    “你看我們哪個像凶手啊?那是我們的親生父親!我們怎麽可能那麽做!”


    “你到底是何居心,想利用我父親的這次屍檢,大做文章,讓自己一舉成名?還是引起什麽新聞噱頭,為自己賺足口碑?”


    幾個家屬越說越離譜,不知道從哪兒聽到的口風,竟然先一步知曉了屍檢結果,圍堵住季瑾之不依不饒,討要說法。


    季瑾之隻有一張嘴,就算道理再充分,又怎可能是這些人的對手,他們東一句西一句,根本不聽任何科學數據和醫學常識,就是認定了季瑾之無中生有,屍檢錯誤,逼著她更改結果。


    劇烈的爭吵聲,引來了不少人出來,但沒有一個同事站在季瑾之這邊,替她說兩句公道話,甚至有不少人在安慰勸說家屬,讓他們消消火,然後有訓斥季瑾之,催促她快點賠禮道歉,更改驗屍報告。


    這些人的態度極其惡劣,讓人心生厭煩。


    若隻是如此,季瑾之或許也不會怎樣,畢竟不知者不怪,家屬不了解情況,產生誤會,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她卻無意中,注意到家屬中的一個女人,她佯裝悲切的樣子,太假了,還用那種陰狠的目光,掃描著季瑾之,兩人對視的一瞬,女人的眼神又快速的逃開了。


    儼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分明這位老人死亡的事情,百分之八十可能和這個女人有關……


    如此一來,季瑾之心裏的正義感被點燃,她定定的注視著那個女人,開口道,“屍檢報告,隻有在屍檢過程發生錯誤的情況下,才可以由屍檢的法醫親自更改,其他情況,一概無效,所以,你們提出的更改結果,不可能,我做不到。”


    她話一說完,便側過身,在這個狹窄的走廊裏,盡最大的努力繞過那些人,卻在和女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女人故意往她身邊蹭了一下,接著,女人的身體便綿軟的跌倒她身上,隨之倒在了地上。


    季瑾之絲毫沒有防備,差點被女人絆倒,好在及時後退兩步,靠在了一側的牆壁上。


    此番舉動,引來了那些家屬的勃然大怒,更加認定了季瑾之惡意傷人,居心不良,對她破口大罵的同時,女人更是從地上掙紮起來,衝過來抓住了季瑾之的衣領。


    女人邊說邊罵,怒不可遏的滿口吐沫星子橫飛,搖晃著季瑾之的身體,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而此時此刻,季瑾之仍舊麵色如常,冷然的看著叫囂的女人,一把甩開了女人的手腕,整理下自己的衣領,同時低聲怒道,“這裏是鑒定所,是具有法律權威的,不是你們隨意撒潑打滾的地方,我最後警告你們一次,再這麽胡鬧下去,我馬上報警了!”


    “報警?你有什麽權利報警啊?你算什麽法醫啊!驗屍報告根本就不對!”


    “季法醫,趁著我們還都好言相勸的份上,馬上把這份報告改了吧!別等到最後,你自己弄得沒臉了,再想挽回麵子,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家屬中有人說。


    女人也不屑的勾著唇,用一種看穿了季瑾之的目光,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著她,“別以為過了幾年,在國內就沒人知道你了,季瑾之,你也不是什麽好人,當年做的那些事兒,還用我們提嗎?”


    “以前是個風光無限的外科醫生,怎麽就淪落到檢查死人混飯吃的地步了?嗬嗬,還真是,離開了男人,就沒法生存的女人……”


    聽著那些人的故意顛倒黑白,季瑾之努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隻是靜默的站在那裏,不予解釋。


    女人和家屬們窮凶極惡,麵目變得更加憎惡起來,季瑾之隻是平淡的看著他們作秀式的表演,無奈的笑了笑。


    最讓人上火的是那些圍觀的同事,隻是聽之任之,沒有一個人上前為季瑾之說話。


    頃刻間便看盡人情冷暖,季瑾之等到了後來,才無奈的說了句,“我最後重申一次,屍檢結果準確無誤,不管你們說什麽,還是做什麽,我都不會擅自更改結果的!”


    季瑾之看著她,迥然的目光,和其中的深意,讓對方家屬為之一愣。


    可能是心虛的緣故,女人的眼睛快速的轉了轉,卻仍舊執迷不悟,再次衝了上來。


    “你這就是故意栽贓!讓我們日子不好過,我們也不會讓你好過……”


    女人的話音剛落,就揚起了手腕,衝著季瑾之的臉上狠扇下來——


    揮出去的巴掌沒有落下,更沒有發出人們心中預想的清脆響聲,隻見突然出現的一道身影,赫然握住了那隻快要挨上季瑾之臉頰上的手臂,一個轉身,高大的身形就擋在了季瑾之的身前。


    現場的一群人顯然沒有料到,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齊刷刷的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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