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少川往樓上走,樓梯處,碰到了剛好正要下樓的紀承淮。


    兩人從不同的方向過來,彼此四目相對,幾乎擦肩的瞬間,四目相對,彼此的腳步卻都沒有停下的意思。


    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後,終究還是錯肩而過。


    原本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好兄弟,最終,卻迎來了熟視無睹,形同陌路的結果。


    可能不介意嗎?


    不管是陌少川還是紀承淮,在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兩個人的心中,都是千層巨浪,滔天的翻滾著,呐喊著,不曾停歇。


    直到錯開後,往不同的方向走去,那份掙紮的低吼,才慢慢的停歇。


    陌少川上樓,看到季瑾之的辦公室沒人,而之前急診室車禍送來的傷者還在救治中,緊鑼密鼓的醫護人員,也讓陌少川似乎猜到了一些。


    碰巧,路過的護士看到了他,可能是被他帥氣的外形所吸引,很自然的過來搭話,說,“您就是陌先生吧?”


    聽到聲音,陌少川怔了下,轉過身,低頭看到了護士。


    “季醫生在二號手術室手術呢!剛進去沒一會兒……”護士說著,臉頰不自主的變得通紅。


    像個懷春的小女孩,芳心亂跳的同時,都不敢正眼和陌少川對視,緊張的小手拽著衣角。


    陌少川不會懂得女孩心裏的掙紮,他隻是禮貌的微微一笑,“謝謝,我知道了!”


    然後,便淡漠的轉過身,大步往二號手術室走去。


    遠遠的,便看到手術室的門口,家屬等候區裏,隻有一個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那裏。


    再看看其他的家屬等候區,不說是人滿為患,但也最起碼有好幾位家屬等待,隻有這裏,小女孩孤單的一個人坐在那裏,低頭看著手機,似乎想打個電話,但又猶豫著不知道該打不打。


    因為小女孩在二號手術室門口等候,所以才引起了陌少川的注意。


    手術室門前的時鍾顯示的很清楚,距離手術結束,還有三個小時,他有些無聊,便走過去,在小女孩的身邊坐下。


    小女孩被身邊突然到來的人驚了下,抬眸看向陌少川,目光變得膽怯起來,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了挪。


    並不是陌少川有多喜歡孩子,也不是他此刻大腦哪根神經沒搭對,隻是出於本能的好奇心,加上女孩這樣的一個細小動作,讓他大腦條件反射一樣的勾起了曾經的回憶。


    差不多是十八年前了,他遇到季安之的時候,那時候他十幾歲,算是個大孩子了,和爺爺去季家老宅做客,看到季安之時,她也是這樣的,小心翼翼的防備著每一個人,目光都是卑微怯懦的。


    像個無人問津的孩子,永遠沒有任何的存在感。


    季家有客人的時候,她就一個人躲去閣樓裏,安靜的將自己藏起來,別人都說她是性格孤僻,隻有他看的出來,她隻是十分敏感。


    不喜歡被人注意,擔心被人排斥,所以才會像一個大蚌一樣,隻有在自己的世界裏張開了殼。


    從一開始,他是因為心疼,才慢慢的關注起了她,久而久之,就覺得這個小女孩像有了魔力一樣,輕而易舉的鑽進他的心裏,出不來了。


    現在想來,還真是關注一個人多了,慢慢的,就變成了喜歡。


    從思緒的記憶裏漫遊出來,再去觀察身邊的小女孩,她仍舊低頭看著手機,神色十分不安,像是在焦灼著什麽。


    這個時候,陌少川便起了一絲的興趣,想要開口和小女孩說話,他沉吟了下,才慢慢的開口,道,“你叫什麽名字?在這裏……等人?”


    聽到了詢問聲,女孩慢慢的側過身,目光閃爍的看著陌少川,半晌,才微微的點了點頭。


    “你等什麽人呢?”他又問。


    女孩想了想,“我爸爸,他病了,一個大姐姐送他進了手術室。”


    大姐姐?會是季瑾之嗎?


    說完了,女孩又問,“叔叔,你也是在等人嗎?”


    陌少川一笑,點了下頭,“嗯,是啊。”


    “那你等的那個人,也病了嗎?”女孩有些好奇。


    他笑的更濃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女孩,就說,“我可不希望她生病,我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永遠都是。”


    此時的陌少川,眼前浮現出季瑾之虛弱生病時的模樣,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虛弱的好似一個泡沫,隨時都有可能消散掉一樣,他的心口就驀然一陣發疼,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也希望爸爸能健康,不過那個大姐姐說,她會找季瑾之醫生手術,季姐姐的醫術可好了呢!”女孩天真的小臉上,寫滿了希望的憧憬。


    陌少川笑了笑,“嗯,確實,她的手術真的挺好……”


    和女孩聊了會兒天,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有個孩子也是蠻好的,一個屬於他和她的小生命,看著孩子健康長大,他們一天天慢慢老去……


    那種畫麵在大腦裏閃過,卻成了心中心儀已久的美好圖景。


    季瑾之提前了三十分鍾結束手術,從手術室出來時,小女孩便迎麵跑了過去,她快速的俯下身,迎接女孩的擁抱,摘下了口罩說,“放心吧,手術很成功,你爸爸也會很快康複的!”


    女孩非常激動,季瑾之拉著她的手站起身,卻注意到了孩子的身後,屹立著的高大身影。


    這時,她才突然想起,之前陌少川說過的,下班了會過來接她,但她卻因突如其來的手術,而耽誤了下班時間……


    季瑾之臉上有些尷尬,小聲說,“那個……你一直在這裏等我的?”


    他點點頭,“嗯,和孩子一起等你。”


    她尷尬的幅度更大了,再看看牆上的時鍾,已經八點多了,忙說,“抱歉啊,讓你等了這麽久,下次不用來接我的,我有的時候經常會加班……”


    “沒事的,我又沒有怪你啊!”他說著話,微笑的俊臉上洋溢著淺淡的微笑,同時一隻手慢慢的插進了褲兜裏。


    帥氣的樣子,和諧的畫麵,宛若在這一刻定格住。


    季瑾之回辦公室換衣服時,大腦裏不住的回想,有孩子,有丈夫,在她忙碌的工作後,一家三口……


    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可能,她隻是一種猜測,可能,這場她執意的婚姻,結果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


    也許,她當初的選擇也是對的吧!


    她剛換了衣服從裏麵出來,陌少川在門外等她,兩人沒等說話,她的手機就響了。


    是樓下急診室打來的電話,附近一棟居民樓發生爆炸,三人重傷,被送來急診室搶救,值班醫生忙不過來,需要臨時多加一台手術,詢問季瑾之可否願意手術。


    因為這台手術的除了嚴重燙傷外,還要做肺部手術,難度係數很大,一般的急診醫生不敢接手,季瑾之也有些猶豫,她有心想做手術,但又擔心陌少川生氣,畢竟他已經無條件的等她這麽久了……


    所以拿著電話,她有些無措的看著陌少川,吞吐了一會兒,“那個我這邊……”


    陌少川看出了她的為難,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就說,“如果你不累的話,就去做手術吧!我等你。”


    簡單的幾句話,卻像一股暖流一般,頃刻間溫暖著她的心田。


    季瑾之答應了手術,重新進去換衣服。


    出來時對他說,“我去手術,可能得幾個小時才能結束,你先回去等我好了。”


    他搖搖頭,一派高風亮節的樣子,“沒事,你是我老婆,等你也是我的一種責任。”


    季瑾之一下怔住,被這突來的甜言蜜語弄蒙了,遲疑的時間裏,陌少川催促說,“快去吧!患者還在等你呢!”


    她才點點頭,“好!”


    快速下樓時,她心裏還有些納悶,這個陌少川,難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貼心了。


    繼續等待的時間,確實有些無聊,陌少川便來到了她的辦公室。


    雖然之前不止一次的來過這裏,還在這裏發生過很多很多,但這是第一次,他仔細的觀察這裏,書櫃辦公桌,皮椅和一旁的休息床鋪,每一樣都整整齊齊的,整潔,幹淨。


    和她這個人的行事作風相同,嚴謹,又幹練。


    在辦公室裏踱步,視線卻無意中落到了電腦旁的台曆上,那上麵,貼著一張張小小的便利貼,走過去,他奇怪的拿了起來,看到每一張便利貼上都寫著每天的手術安排,患者詳情。


    字體小小的,中規中矩,格外的好看。


    隻是,這樣的整理方式,好像很眼熟……


    潛藏的記憶中好似對此很熟悉,記得在那裏見到過,但具體是哪裏,卻有點記不清了。


    陌少川逼著自己的大腦開始回憶,努力的回想,肯定是見到過的,而且還特別熟悉,好像曾經的某一段時間,他和有這種生活習慣的人,保持著一定特殊的關係。


    那個人就是……


    陌少川正要想到那個人的名字,而身後就響起了開門聲。


    紀承淮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看到竟然是陌少川在裏麵時,眼神中的喜悅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隻是冷漠和疏然。


    他沒說什麽,隻是很禮貌的從陌少川點了下頭,就要關門離開,陌少川卻放下了手裏的台曆,開口說,“承淮,你現在如果沒事的話,我們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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