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少川沒開口說話,但不悅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線,一味的盯著她,目光不偏不離,漆黑的眸低,帶著怒不可遏的憤怒,周身布滿戾氣,氣場強大而駭人。


    這樣的陌少川,讓季瑾之感覺壓迫感極強,一時沒反應,隻是僵在了原地,目光凝滯的看著他。


    他的步子緩慢,一步步,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發不出任何聲音。


    平日裏的陌少川,就給人一種望而生畏之感,而此時的他,氣場滲人的讓人潛意識恐懼。


    季瑾之沒有逃,也沒想過逃,從在景逸山時說出‘離婚’一詞時,她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幕。


    他的靠近,讓她心變得有些砰砰亂跳,但卻盡可能的平靜的看著他,“你有事?”


    陌少川的眼底,劃過了一絲複雜,他眯了眯眼,忽然開口,“你真的想離婚?”


    簡單的幾個字,從他嘴裏重複聽到時,季瑾之的心還是像針紮似的痛了,臉上很自然的表現出停頓和緩慢。


    “我再問你一遍,真的想和我離婚,是嗎?”陌少川咬牙怒道。


    壓迫性的氣息,逼迫性的眼神,讓季瑾之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很想脫口而出一句‘是!’。


    但就這麽簡單的一個字,卻卡在喉嚨裏,怎麽都吐不出來。


    陌少川往前垮了一步,更加凶猛的氣息逼來,似乎不等她說話,直接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將她想說還沒說的話,徹底堵了回去。


    也不知道的大腦是怎麽了,陌少川似乎很怕聽到她接下來說出的話,所以,這個吻,吻的很深,很苦,也很漫長。


    她閉上了眼睛,感受著他的氣息全部落盡自己的心肺之上,感覺到她沒有絲毫的抵抗,許久,陌少川才漸漸的放開了她,眸光猩紅的看著季瑾之的唇,眉頭擰緊。


    他看到她奪眶而出經晶瑩的淚珠,一滴滴砸在他手背上,心猛然一沉,像被帶刺的蔓藤揪扯住,毒汁一點點滲入五髒六腑,讓他渾身冰涼如水。


    陌少川眉宇痛苦的擰了起來,緩了兩秒,轉過身徑直坐到了沙發上上,抽出支煙點燃抽了起來,雙腿搭在茶幾上,有點痞味的抬起隻手臂搭在沙發扶手上,然後抬著頭,看著季瑾之的方向,緩緩的吐了幾個煙圈,說,“要離婚可以,但有個問題,你先和我解釋清楚!”


    季瑾之也側過身,看著他,“什麽問題?”


    “你和安之都是季家的私生女,並不是唐如雲親生的,這已經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了,但是,你和你的養父顧良才,關係並不好,也是事實吧?”


    聽著他說的這些,季瑾之思緒淩亂,“你到底想說什麽?”


    “而從小和你們的養父生活在一起的,應該是季安之。”


    季瑾之眉心皺緊,“所以呢?”


    他抬起頭,目光陰冷,“那你又為什麽要秘密調查顧良才藥店失火原因?甚至懷疑有人故意縱火!”


    季瑾之很自然的垂下了眼眸,雙手有點不自然的在身前交錯。


    也許,在多年以後,他徹底的明白了這個女人的時候,才會真的明白,其實季瑾之沒有他想的那麽複雜,也沒有那麽深奧,有時候,她很不擅長表演,就連每次說謊時,都會很不自然的雙手交錯,那感覺,好像在刻意給自己打氣一般。


    她再度抬起頭時,已經帶著一抹燦爛的淺然笑容,看著他,說,“陌總這麽聰明,為什麽不自己猜猜呢?”


    陌少川眉心緊蹙,抬手彈了彈煙灰,“因為懺悔嗎?因為你的原因當年差點害死你妹妹,覺得很對不起顧叔叔?”


    她目光緊了下,就知道,他總會給她找個罪名的。


    真佩服人的想象力,能在給別人施加罪名時,總是有著特殊的能力。


    她嗬嗬的笑著,那笑聲裏的悲涼,他卻一定感覺不出來。


    季瑾之說,“我就知道陌總一定能猜得出來。”


    他捏著手上的半截香煙,咬了咬牙,“季瑾之,那你為什麽要查到安之的頭上?”


    她安靜的站在那裏,視線淡漠的看著他。


    “所以,你現在是在替她向我興師問罪了?”她反問。


    他卻猛地一把扔掉了煙蒂,快速起身板過了她的身體,“誰讓你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的?”


    季瑾之對上他寫滿怒火炙熱的雙眸,忽然覺得好可笑,“就因為我調查到了你的寶貝安之頭上,所以你這是替她‘打抱不平’嗎?很讓人失望,你怎麽不先問問你的安之,問她都做過些什麽!”


    陌少川怒意更盛,抓著她手腕的力道更大,咬牙怒道,“安之她能做什麽?她那麽善良,和顧叔叔關係親如父女,倒是你,季瑾之,反省反省你自己都做過什麽好事吧!”


    季瑾之一愣,她都做了什麽?


    是啊,她都做過什麽……


    這些年,她代替了姐姐的身份,到底都做過些什麽!


    反複的想了又想,她仍舊想不到,自己這些年用姐姐的身份和名義,從未做過任何違背良心的事。


    可就是這樣,仍舊被人質疑。


    那個人還不是別人,就是陌少川。


    是她心心念念愛了十八年的男人……


    “你就那麽相信她,是嗎?”季瑾之看著他,眸光緊縮。


    陌少川幾乎不加任何的思慮,直接說,“當然了!”


    “就因為她是季安之?”


    此刻的陌少川,怒不可遏,幾乎無法分辨她話語中的悲傷和痛苦。


    他隻是咬著牙,點點頭,聲音陰狠的道了一個字,“對!”


    “好,很好,非常好!”


    她一口氣說出了三個好字。


    用複雜奔騰的內心,卻怎麽都遏製不住心中的痛處。


    他就那麽愛安之,是嗎?


    她應該感到慶幸嗎?還是感到悲傷呢?


    明明她才是真正的季安之,才是他當初愛了十多年的女人,才是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但此時此刻的她,卻對著一個剽竊了她身份的女人,深信不疑!


    “那我呢?我是你的妻子,你是信她,還是信我?”一個自己明明知道答案的問題,季瑾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然一時激動地脫口說了出去。


    陌少川心裏的怒氣奔騰,一時沒控製,直接道,“相信你?你可以讓我相信嗎?”


    季瑾之憋悶的心猛然一停,手掌自然攥緊。


    似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悲傷,又勾起了涼薄的唇,“你有什麽資格和安之相比?我和你不過結婚三年,而我和安之,從八歲到十八歲,整整十年,她陪了我整整十年!”


    “是嗎?隻是三年嗎?”她有點失控的質問,眸光帶著盈盈閃閃的盈光。


    陌少川擰眉,不明所以的怒意更盛,“季瑾之!你又在胡說什麽呢!”


    胡說?


    是不是在他的眼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發瘋,所表達的一切,都是在胡言亂語?


    就像剛剛她提出的離婚,他竟然三言兩語那麽忽視而過。


    無力的心痛在蔓延。


    季瑾之想快點逃離,不想繼續逗留。


    她一言不發的沉默著,漠然的看著他,聽到他低吼而出的話語,沒有一絲停留的甩開了他束縛的大手,走出了臥房,衝著樓下走去。


    走到了樓下,看著一臉怒意的季瑾之朝著玄關大門而去,管家急的手足無措,少夫人穿的很少,又沒帶錢包手機,這三更半夜的,要去哪裏?


    管家有點無措,跑上樓,說,“陌先生,您消消氣,都這麽晚了,少夫人一個人出去不安全的!”


    說著,管家就跑過去拉住了季瑾之的手,開始不停的遞眼色,示意讓她回去和陌少川好好說話,別走了。


    但季瑾之也正在氣頭上,根本對管家視而不見,隻是走到了玄關門口,靜靜的回過頭,往樓上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直接轉過身,換了鞋往外走去。


    陌少川一時生氣,口無遮攔的情況下,竟然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話一出口的瞬間,他也後悔了!


    不管時間長與短,他們的結婚時間,又怎可能和安之的兩小無猜相比呢?


    他想,她隻穿了件薄薄的t恤衫和牛仔褲,外麵夜晚都起風了,很冷的,她應該不會真的穿那一身就走吧!


    不過仔細想想,她剛剛竟然沒有一絲的遲疑和猶豫,就那麽直接的轉身邁步走開了。


    在聽到玄關大門‘砰’的一聲關上時,陌少川反射條件似的猛然回過了神。


    他邁步往外麵走,卻看到急匆匆跑過來的管家,焦急的說,“陌總,少夫人真的走了!”


    被管家這麽一提醒,他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竟然還有種衝動,想要直接追出去!


    “陌先生,外麵起風了,真的很冷的,您別和少夫人慪氣了,少夫人穿那麽少出去,如果凍感冒了,或者出點什麽事兒怎辦?”


    管家喋喋不休的說著,驚醒了陌少川的思緒,在最近頻繁的失態失控,有點對自己詫異的矛盾起來,直接說,“不用管她,死外麵才好呢!有本事就一輩子都別回來!”


    管家被陌少川這麽一訓,也嚇得立馬噤聲。


    但卻因為有些擔憂,所以視線很自然的往窗外瞟去。


    陌少川看著管家的視線,也不經意的往窗外掃了一眼。


    往樓下走,一樓的飄窗往外看,院子裏空落落的,可以看到她是一路跑著出去的,幾乎早已看不見了蹤影。


    陌少川的胸口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他憤懣的攥緊雙拳,然後一轉身衝著玄關大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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