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大寶殿,8米高懸頂,北壁萬神圖,西壁十八羅漢,繪畫色彩鮮明生動。


    台上所供,真真實實的漢白玉玉佛,佛龕皆為紅木,國內獨一無二的一家。


    香台前。


    梨木椅配梨木桌。


    沈婧燒香祭拜後,點一盞香油燈,抬手研墨。


    邊看經文,細致描摹。


    抄得工整,老太太又不檢查,給她認真的。


    周律沉坐在一旁,沒提醒她,低頭削蘋果皮,切好,投喂她。


    她一口咬住,臉頰微鼓,“周總,轉賬。”


    貴公子姿態清貴地吐一句,“你問佛祖,這會談錢傷不傷感情。”


    這種金額,一般莊明來辦。


    沈婧瞅書案摞起來的經文,找她來就為幫他抄經文?


    突然有氣,“罰你又不是罰我。”


    周律沉眼風掠過她,“屁股坐好,規矩點抄。”


    他聲音沉,帶幾分不容拒絕的命令。


    沈婧立馬挺直腰背,興致盎然的撅唇。


    其實抄不抄無所謂,周律沉倒是喜歡看她在這抄書,像個好學生模樣。


    百褶短裙,香奈兒新款的開衫小毛衣,像坐在教室裏的女高。


    不難承認,當看到她寫下第一個字的時候,周律沉腦子裏就出一幅畫麵,紮馬尾,藍白校服在教室裏抄作業的她。


    乖巧,性子安靜,稚嫩又生動的少女。


    越想,看著這張純欲美的臉,怎麽感覺有些熟悉。


    “我們以前,見過嗎。”


    不明白周律沉怎麽這樣問,五年前在醫院的確見過,沈婧咬一口蘋果,“算吧。”


    什麽是…算吧?


    周律沉懶得去想,身子往椅子靠,手臂慵懶搭在靠背,視線一掠那束馬尾,停留片刻,最終收回。


    或許是過往身邊哪位也紮過馬尾吧,不記得。


    他甚至對身邊跟過的女伴,都不太記得長什麽模樣。


    有過女大學生嗎?


    周律沉手指撩她馬尾的長發,慢悠悠把玩,發尾微卷,軟軟的蜜黑色。


    他腔調輕鬆,“妹妹早戀過嗎。”


    妹妹兩字,他說得曖昧又禁忌。


    “有啊。”她扯謊。


    周律沉笑了,眼梢吊起,“說來聽聽。”


    沈婧根本就沒有,隨便編,“看上同係的學長,但是沒追到。”


    她撒謊是不敢看他眼睛的,眼睛總會躲開像膽小的白兔,明知她撒謊,周律沉打趣,“還有你追不到的男人?”


    “有。”沈婧扭頭,看著周律沉,“他就是做莊的玩家,也是這世上最無情之人,他從不付出真情,別人給他,他也不屑一顧,賭徒靠近他,基本全盤皆輸。”


    話長,周律沉不適合這種話題,隻聽一半。


    去後院找保鏢要煙抽,就這麽伸手。


    保鏢手已經摸衣兜,想起周家的忠告,想給又不敢給,對上周律沉淡淡的眸子,更不敢不給。


    “沒有和天下,是軟中。”


    周律沉靠在牆上,點了煙,吞雲吐霧,“找人送奶茶進來。”


    保鏢已經離開兩步,又退回來,“是您喝麽。”


    周律沉撣煙灰,捏煙蒂含嘴裏,冷眼睇過去。


    保鏢沒見過他碰甜的,那就是不喝。


    “知道了。”


    周律沉抽了根煙才回來,沈婧已經密密麻麻抄一頁。


    沉重的檀木門打開,他身上煙味不重,洌感混著秋風卷進來,沈婧忍不住回頭。


    看他坐在身側,沈婧把筆放到他手裏,“手腕酸了,你來。”


    周律沉漫不經心問,“想讓我寫什麽?”


    “經文。”


    沈婧還想瞻仰瞻仰周二公子會用什麽字體抄經文。


    看過他簽合同,字體瀟灑遒勁。


    靠在他肩頭,隻見他低頭卷起袖口,翻過玉律經文的背麵,鎮尺壓紙,提筆沾墨,狼毫筆刮了兩下硯台,就這麽寫下。


    ———沈婧


    沈婧愣了愣。


    他再下筆,還是沈婧。


    還是。


    落筆有條不紊,筆姿工整。


    沈婧笑笑,目光凝在宣紙上,都找不到形容詞形容是什麽樣的心境,盡管知道是他的壞脾氣才有這頁的名字。


    你想要他貴公子悔過什麽,待這已經是給老太太最大的尊重。


    他悔嗎。


    牡丹花下,會悔嗎。


    悔的話就不做了。


    潔白稠密的涇縣宣紙來來回回是沈婧兩個字,毫無半點筆墨刻寫懺悔經文。


    沈婧轉頭瞅他,有好多話想和他說,卻不知道先說哪一個字合適。


    這樣看他,香爐的煙繚繞過來,隱過他的側臉,他就像一團迷霧,沈婧更加猜不透他了。


    他是孤獨的,疲憊的,沒人懂他,他也不奢望誰去懂他,他呈顯大家麵前隻有一麵,遊戲人間,沒溫度的。他還有另一麵不為人所知,就像此刻。


    往往越雲淡風輕的,骨子裏藏的東西更深。


    沈婧打了哈欠,頭一栽,抱住男人的腰身,伏在他大腿睡覺,“我休息一會。”


    周律沉抬手,筆沾墨,“晚餐想吃什麽。”


    “胡蘿卜炒土豆絲。”


    他嗯,看了眼莊明。


    莊明轉身離開,關上大門。


    傍晚黃昏。


    屋裏沒有白織燈,僅靠橘色的燭燈和佛光照亮。


    沈婧睡得安心,時不時黏在他腰腹亂蹭,皮帶嗑她鼻尖,她不舒服地哼唧唧一聲。


    周律沉眼皮虛淺輕抬,瞧著伏在懷裏睡沉的美人,鼻尖都紅了。


    他眸底稍顯幾分興味,“跟我這樣的人,你怕不怕沉墮。”


    她怕嗎,她不知道。


    分明困得不行,聽那句話後,沈婧滿腦子都是和他在一起的過往。


    他和她這樣,不是墮落又是什麽。


    沈婧甚至記得他那句。


    ——就算以後我娶別人,你想跟我,我也能護你免去所有流言蜚語


    她手臂抱緊他,抬起小臉,眼睛欲睜不睜地,“我今晚也要在這裏陪你嗎。”


    周律沉手裏的狼毫筆,點在她額頭,一點黑墨,這樣的她,看起來無比嬌憨。


    “你哪也不許去。”


    沈婧手摸額頭,笑意隱隱,“你這算什麽戒齋悔過啊。”


    周律沉邁開長腿,示意自己的懷裏,“過來。”


    沈婧離開自己的位置,坐到周律沉懷裏。


    “教你寫你的名字。”


    嗓音啞啞的。


    他下巴壓在她肩頭,右邊一並撈起她的手,寬厚掌心裹住,帶動她拿起狼毫筆,沾墨。


    沈婧側首,笑著看周律沉。


    他眉眼低垂,像在認真教3歲孩童寫字般。


    從楷書到顏體,再到蘇軾行書。


    筆畫連綿。


    西廂的窗扇未關。


    老和尚路過此地,朝周律沉的方向輕念,“阿彌陀佛。”


    要他戒貪欲,戒放縱,他是把他的放縱帶來麵見佛祖。


    老和尚無奈歎息,關上窗扇,理佛珠手串離開。


    任他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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