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沒時間待在滬城,師姐一直催她,有幾位外地來的遊客等她登台好幾天了,是為了聽她的評彈才來蘇城旅遊,她得回去。


    晚上。


    梁映寧來接她下班。


    兩個人在路邊買奶茶。


    梁映寧付款後,拿過一杯塞沈婧懷裏。


    “住進他的房子啊,讓他的保鏢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就行了,這樣一來照顧你外婆也方便,省得你繼父惦記你的錢天天上門恐嚇你。”


    “不想住。”沈婧插吸管吸溜一口。


    梁映寧上下打量沈婧,“這麽有骨氣,現實點不行嗎。”


    沈婧慢悠悠說了句,“沒想好。”


    “那可是周律沉,需要考慮什麽。”梁映寧一邊喝奶茶,一邊說。


    “不過隨你了,他身邊眾多鶯鶯燕燕,除了那位,很少見他會和那群鶯鶯燕燕發展下一步。”


    沈婧嗬笑,他哪是發展下一步,他那是純交易。


    回想,抓到梁映寧另一句話的深意。


    “哪一位。”沈婧疑問。


    “他前女友你不知道嗎。”梁映寧接著說,“文昕超漂亮,超有氣質。”


    “兩個愛的死去活來,後來分了,圈子裏都沒人敢在他麵前提起文昕兩個字,怕觸周公子的脾氣。”


    圈子裏曾經是這麽評價:最配得上周二公子的女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其他梁映寧沒再說,她知道的也就這麽點。


    周家的各種緋聞不易外傳,背後有人封口。


    圈裏都當過去式,沒再提。


    “想知道得問當事人周公子。”


    問什麽。


    沈婧都沒聯係周律沉。


    沈婧回家倒頭就睡,明天還要下鄉村找一位老師傅請教琵琶曲譜。


    清代遺傳下來的絕技手藝,北派琵琶。


    沈婧心心念念好久,甚至花錢拜師,那位老師傅並不打算傳教於她。


    嫌她太年輕,嫌她太柔軟不會刻苦。


    許老太太坐在院子拔蘿卜,好一會兒坐在小板凳上,目光始終投在沈婧那雙細軟的手,“很難的,你這樣的堅持不下去,到時候指節斷裂,傷痕累累。”


    沈婧既然有心,就不怕。


    “我可以戴假指甲。”


    許老太太一聽,更加搖頭,“帶假的那就沒意思了,我那把古琴要的就是真指甲,你指甲都剪了,沒指甲學什麽。”


    得剪,師姐每回都要茶樓裏彈琵琶的姑娘剪掉指甲,戴假指甲套,保護好手。


    沈婧實在會撒嬌賣萌的本事,把兩隻遞給許老太太瞧,“您瞧瞧,它分明有指甲的。”


    “瞧了瞧了。”


    許老太太實在不願意看,小姑娘這把骨頭太軟,別提指甲。


    許老太太收拾蘿卜簍,“回去吧,我對你沒眼緣。”


    沈婧連忙起身幫助扶,“我幫您。”


    老太太打住,“我有力氣背。”


    沈婧看著老太太佝僂的背影駐拐杖遠走。


    開價對方也不願意。


    手摸了摸下巴,還得再琢磨琢磨。


    老太太還說,“倘若有一日溫飽得不到解決,你遲早會隨波逐流放棄這行。”


    沈婧站在原地,“您怎麽如此篤定。”


    許老太太歎息,“姑娘眼底確有情,對這行愛不久。”


    當夜,沈婧並不走,尋了附近的旅館住下。


    大概隻有忙著做自己的事,才不去想周律沉。


    嗬。


    攻周公子比攻許老太太難多了。


    第二天。


    沈婧又幫許老太太拔蘿卜。


    她有事相求,多一免費苦力活,許老太太不拒絕,任她發力。


    她能有什麽力氣,拔不動,用鋤子稍稍挖出兩根,還斷一根。


    “對不起,您的蘿卜…”


    許老太太歎息,“我留著喂牲畜。”


    她手沾泥土髒兮兮。


    很執著,非要幫許老太太挖完,這幾天天氣預報要下大雨,不然爛在地裏了。


    許老太太坐在小板凳喝水,看她。


    “我以前在你那個年紀能起挑幾擔水泥,還能在社裏搬大磚頭,你怎麽嬌滴滴的。”


    沈婧低頭清理蘿卜泥,“條件不是好了嗎,有機器替代人工。”


    許老太太說的不是那意思。


    “這麽嬌,誰能慣著你喲。”


    她抬頭笑,“自己唄。”


    許老太太拿板凳起身,手托在後背,彎著腰沿小路蹣跚漫步。


    “下雨咯,回家。”


    沈婧仰頭,“阿婆,您的蘿卜呢。”


    老太太沒回頭,“你不是愛背嗎。”


    沈婧清澈的眼眸放大。


    她什麽時候愛背了?


    雖然隻有一框蘿卜,老太太會養蘿卜,個頭極大,沈婧真的背不動,轉念一想,許老太太這是邀請她回家做客,幹勁一下子上來,抱起籮筐在懷。


    小臉都憋得通紅,手心都是細汗。


    許老太太都不瞧她一眼,笑著拄拐杖帶路。


    許老太太對沈婧。


    第一是沒眼緣,第二她太柔弱,傷了手都不曉得還能不能好起來,不想她因此冒險。


    廢了手,以後普通的琵琶譜曲小姑娘都彈不了。


    奈何小姑娘太執著。


    剛進屋,大雨滂沱落下。


    沈婧陪許老太太坐在屋簷下,她洗蘿卜。


    許老太太搖著小蒲扇休憩。


    沈婧撅唇瓣,“您可真會享受。”


    許老太太笑而不語。


    半響。


    雨勢停了。


    許老太太悠悠睜眼,看見它的蘿卜們又白又淨。


    這姑娘會洗。


    “明天過來,指甲要是斷得厲害就不試了,我那把古琴可不興沾血。”


    沈婧笑著點頭,這就拿下了。


    “謝謝阿婆肯給機會。”


    許老太太哼了哼聲,抱蘿卜進屋,關門。


    沒一分鍾,門又打開,布滿細紋的手遞給沈婧一把傘。


    “拿著,以防半路下雨。”


    半路確實下雨,因為她到處閑逛,到處拍風景照。


    她很少發朋友圈,甚至可以說不發。


    今天純粹興致好。


    沒什麽是撒嬌解決不了的,除了周律沉。


    陳堯很快就評論:「這地方怎麽那麽眼熟」


    沈婧沒回複。


    隔天6點,沈婧早早起床去許老太太家報道。


    許老太太正坐在院子裏翻箱子,塵封多年的古琴琵琶和曲譜。


    “來了就自己翻翻譜律。”


    許老太太說著也沒看過,專心擦拭那把古琵琶琴才交給沈婧。


    第一天還好,她的指節撐得住。


    後來幾天就不行了,鋼弦太硬,兩片指甲接連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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