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


    作為一個大學生,黃小娥自然是知道股票的。


    下海經商、炒股炒地皮、蓋房子辦工廠,都是同學們議論的熱點話題。


    但是那些都是要用錢去運作的,一般的窮學生,也不過是聽聽而已。


    “你懂股票嗎?”黃小娥問。


    “不懂。”陸永昌回答得很實誠。


    “那你……”


    “我不懂,但是有人懂啊,我以前一個戰友和證券公司有點關係,他說帶著掙點錢,起初我也沒當回事,隨便打了些錢給他。


    他說給我買了什麽原始股,誰知道後麵翻了好幾倍,前幾天套出來了。


    咯,正好看到這邊開盤,想著離你們學校近,順便就給你買了。”


    他說得如此輕鬆,就好像這根本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這不得不讓黃小娥懷疑。


    “你還有其他投資?”


    “那倒沒有。”陸永昌道:“就是之前剛到文化館工作,每天閑得很,跟著他們倒騰了倒騰地皮,投資了兩間公司,還買了兩個房子。”


    黃小娥:……


    合著他們同學討論的這些,陸永昌都做了。


    陸永昌又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放心吧,這些以後都是你的,我先幫你保管著。”


    “我沒想過要。”


    黃小娥似乎怕他多想什麽,慌忙地解釋著:“我……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圖你的錢,我那個時候都不知道的。”


    “我知道。”陸永昌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這些,都是我想給你的。”他道。


    “小娥,我對不起你,我不夠年輕,不像那些小年輕一樣,夠激情、夠浪漫……我甚至都沒有健康的身體,讓你跟我在一起平白遭受別人嘲笑。


    我有的,就隻有這點錢了,我把我有的都給你,才覺得沒那麽虧欠你。”


    …………


    陸永昌從來都隻覺得自己給的不夠,還不夠……


    他把他自己所有的,都給了黃小娥,等黃小娥一畢業了,他就把全部的產業、股份,全都交給了黃小娥保管。


    是讓她心裏有個底。


    而後又將她介紹到朋友的外貿公司,為此,還給朋友的公司投資了不少錢。


    黃小娥對他感動大於感激,她知道陸永昌不求她掙多少錢,但是在工作上從來都不敢懈怠。


    連陸永昌的朋友都誇,她做得很好,不說出去,誰都看不出她是股東的女朋友。


    生活上,黃小娥也遵守他的承諾,她說她要伺候陸永昌一輩子……


    給他做飯、煲湯,幫他把每一件出門的衣服熨燙得平平整整。


    在他練字的時候就守在他的旁邊給他磨墨、泡茶。


    將他寫好的字都裱起來,像是寶貝一樣收藏起來。


    陸永昌一次次給她說,不用做這些,她卻笑了笑,將泡好的茶放在他手裏:“永昌哥,我喜歡做這些,我就喜歡伺候你。”


    他們是在黃小娥畢業後的一個雨夜在一起的。


    在陸永昌新買的別墅裏頭。


    說實話,陸永昌起初是沒那個想法的,他是怕黃小娥看到那個傷口害怕。


    可是黃小娥比他想象的主動。


    傷口露出來的時候,他自己先覺得窘迫,黃小娥卻是主動撫摸上了那個傷口。


    她說:“永昌哥,對我來說,這不是傷口,這是勳章,是哥哥存在過這個世界上的證據。”


    她小小的身體貼在他的懷裏,像是一汪春水,漸漸浸潤他的四肢百骸,那個隨著身體一塊兒殘缺了的心,似乎也在漸漸圓滿。


    自打受傷後,他的殘腿本就是他的一個心病,麵對別人有意無意的目光,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他以前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有一個人,真心實意地愛他的殘缺、欣賞他的殘缺……


    從此以後,別人的目光就真的無所謂了……


    陸永昌和黃小娥結婚是在京城最豪華的飯店之一。


    他所有的朋友和戰友都來了,主賓席有一桌是空的,上頭放了幾張黑白照片。


    來的賓客都知道,那是對陸永昌很重要的人。


    黃小娥請的賓客很少,沒有同事,有的不過是幾個大學時最要好的同學。


    哦,還有奶奶。


    奶奶已經很老了,腿腳不方便,身形佝僂著。


    還好陸家人都很照顧她,把她從康養中心接到酒店,一路都攙扶著她。


    王巧萍坐在奶奶旁邊,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


    “來,黃奶奶,這個軟和您多吃點。”


    “黃奶奶,您喝點湯吧,我幫您盛。”


    安安覺得,一定是奶奶在京城待久了的緣故,一口一個“您”的。


    台上,兩個新人已經到了交換對戒、許下終身的環節。


    黃奶奶眯著眼看台上模糊的影子,樂嗬嗬地笑:“易誌,那是我孫兒易誌……”


    “黃奶奶,那不是您孫,那是您孫女小娥啊。”王巧萍在一旁道。


    “孫女?”


    “你咋光記著孫兒,記不著孫女啊?”王巧萍故作玩笑的口吻。


    “那我咋記不著呢?”黃奶奶卻當了真。


    “我孫女小娥嘛。”


    “我孫女好啊……”黃奶奶歎道。


    “我家孫女好著呢,你瞅瞅,我身上這衣裳,還有我的鞋,都是我孫女給我買的。”黃奶奶拉著王巧萍摸她的衣裳:“你瞧瞧,都是好料子。”


    “你說說她成天工作那麽忙,每天都來看我這個老婆子呢,給我擦身子,給我洗腳,陪我說話,我說你們年輕人忙,自個兒去做自個兒的事兒,別管我這個老太婆。


    你猜她說啥?


    她說,她就喜歡陪著我。


    哈哈,你說說,陪我一個老太婆有什麽勁兒?”


    “對了,你沒見過我孫女小娥吧?我孫女長得可俊了,可白了,大眼睛,紮兩個小辮兒,那辮子啊,又黑又亮,就……就這麽高……”


    黃奶奶比劃著,大約桌子的高度。


    “成天在我跟前兒晃悠,喊,‘奶奶’‘奶奶’……那聲兒甜的喲……”


    “哈哈,哈哈……”


    王巧萍被黃奶奶逗得哈哈大笑。


    “你說你這老太太,到底是清醒還是糊塗啊?你孫女幾歲啊?”


    “八歲啊!”


    “哈哈,哈哈……”


    王巧萍笑得前仰後合,卻沒有說話了。


    糊塗吧,糊塗吧,糊塗點好……


    糊塗了就忘了兒子忘了兒媳也忘了孫子。


    糊塗了,這人間就少了萬般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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