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祁心髒一下就揪緊了,“嘩”地一聲站了起來,身子碰到桌子邊緣,發出“劈裏啪啦”的的聲音。


    “親……親……親家,你好……”


    他趕緊伸出手去和楊父握手。


    可是對麵的楊父卻絲毫沒有反映。


    王巧萍在一旁拉了拉陸聞祁。


    “你怎麽搞的?怎麽上來就叫親家啊?有沒有禮貌啊?”


    “那我叫什麽?領導?同誌?”


    “你好。”


    正當陸聞祁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對麵楊紅霞的父親這才開口,接住了陸聞祁伸過來的手。


    “聽說小女正在和你家兒子處對象,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請自來想來看看,希望沒有過於唐突。”


    “唐……唐啥?”


    陸聞祁沒聽明白。


    “不唐突,不唐突……”一旁的陸永家趕緊道。


    怎麽說還是得多讀書呢,人家文縐縐的話,他能聽得懂。


    “是啊,本來就應該我們早做準備邀請你們來的,你看這,實在是我們思慮不周了。”縐雅倩在一邊打著圓場。


    陸永家站起來給兩個長輩拉凳子。


    “伯父,伯母,你們坐啊。”


    陸永國卻悄悄地翻看菜單,出去打算再點兩個菜。


    一家人都快忙翻了。


    王巧萍卻在悄悄觀察楊母,雖然說楊母說不上多漂亮,臉上也有些細紋,但是人家端莊啊、氣質好。


    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呢?


    在地裏沒日沒夜地幹活,曬得黝黑,臉也像樹皮一樣粗糙,看上去比楊母老了整整十歲。


    以前王巧萍在村裏其實挺風光的,也自認為生活過得不錯,村裏沒人比得上她,但是這進城來走了一趟,她覺得是大受震撼了。


    陸永家此時也在和坐在身邊的楊紅霞悄悄咬耳朵。


    “你怎麽把你爸媽帶來了?”


    “怎麽了?你不歡迎?”


    “不是,怎麽著也該是我買好禮物,上門拜訪他們比較合適啊。”


    “哎呀,哪來這麽麻煩?我爸媽沒那麽多規矩。”


    “是……是麽?”陸永家心裏怎麽這麽沒底啊?


    “那當然,你就放心吧,我爸媽可和善了,尤其是我爸,平時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陸永家。”


    陸永家正和楊紅霞說話的時候,“和善”的楊爸開口說話了。


    “誒,誒,伯父。”陸永家趕緊應道。


    他看到桌上的茶壺這才想起什麽,趕緊起身給楊父添茶。


    “我知道你。”楊父卻道。


    “是……是嗎?”


    “學校的光榮榜上,你年年都是第一名,寒門子弟,奮發向上,不錯。”楊父做了點評。


    陸永家一聽這個話,緊張的心稍微放鬆了一點。


    “多謝伯父誇……”


    “隻不過那個時候,不知道你會和我女兒談戀愛。”


    楊父緊接著又補了一句,讓陸永家最後那個“獎”字就說不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


    他笑著緩解尷尬,又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一頓飯,注定是很漫長的。


    等終於吃完了飯,楊紅霞坐在車上忍不住問副駕駛上的楊父:“爸,你是不是不同意我和陸永家處對象啊?”


    “誰說我不同意了?”楊父的回答卻讓楊紅霞意外。


    “陸永家這個孩子,雖然出生農村家庭,但是用功刻苦,負責任、肯上進,年紀輕輕就進了仁雅醫院,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找對象,就該找這樣的。


    現在的人眼光太浮躁了,不是什麽小資就是小開的,這樣不好,陸永家這樣的國之棟梁,才是我們民族的未來和希望嘛。


    紅霞你呀,讀書一般般,脾氣也不好,但是隻有找對象這點,是你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楊紅霞:……


    她真不知道,她爸爸是在誇她呢,還是在損她。


    “那你還這樣跟他說話?”


    “我哪樣跟他說話了?”


    “你還裝?你看把他們一家人嚇成什麽樣了?幹嘛呀你這是?平時不這樣的啊。”楊紅霞心裏有些埋怨。


    “你懂什麽?爸爸不表現得嚴肅點,往後他們家要是欺負你,怎麽來給你撐腰?”楊父卻道。


    “什麽呀?這是什麽時候的老掉牙理論,笑死人了,人家陸大娘、陸大叔對我好著呢,才不會像你說的那樣。”


    “你爸說得對。”此時楊母也道。


    “媽……”


    楊紅霞拉著楊母的手。


    “撒嬌也沒用,這次我站你爸爸這邊,剛剛好,看看陸永家的反映,他要是因為這個和你分手,或者生氣,那這門親事不要也罷。


    當初我帶你爸爸見你外公的時候,你外公也是這樣的,這是我們家的家族傳統。”


    還有這樣的傳統……


    “紅霞啊,爸爸媽媽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你太單純了,我們當然希望陸永家一家人可以一直對你好,但是萬一呢?


    人都是會變的。


    你得讓他們知道,你有一個不好惹,惹不起的娘家。


    你是爸爸媽媽護在手心裏一輩子的女兒,以後出嫁了,爸爸媽媽也要保護你一輩子。”


    楊母的一番話,倒說得楊紅霞心底一酸。


    “媽,我不想嫁人了,我就想跟著你們一輩子。”她抱著楊母撒嬌。


    **


    然而另一頭,陸家人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象。


    從飯店回家的時候,全家人似乎像約好了一樣沉默,一言不發。


    陸聞祁實在是憋不住了先開了口。


    “你那個嶽父……”


    可是話說到一半,又憋了回來。


    “挺……挺……挺好,哈哈……”


    陸永家聽到這話,肩膀又垮下去了一截。


    王巧萍卻一巴掌拍在了陸永家的背上:“幹啥啊?大男人的,給我挺起脊背來,塌腰聳肩的像個什麽樣子?”


    說罷,又歎了口氣。


    “唉,這件事說到底,是爸媽對不起你,爸媽沒本事,讓你在老丈人麵前都抬不起頭來。


    你要娶個農村閨女,你爸媽啥也不說,要多少彩禮風風光光給你娶過來,但是楊家,這……


    隻是永家,你真喜歡紅霞不?”


    “這還用說?當然喜歡了。”


    “喜歡你還怕個啥?人紅霞是個好姑娘,踏踏實實跟著你,沒嫌你窮,你就得要對得起人家。


    不就是老丈人凶了點吧,又怕得了什麽?他家到底也不是刀山火海,也不能把你吃了,往後往他家去勤快點。


    人叫你做事你就做,人罵你兩句你就聽。


    也不要覺得委屈,外人要是把你捏圓搓扁了,媽當然第一個不同意,但是那是你老丈人,你媳婦她爹,應理應分。


    你是媽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肉,隻要你過得開心,你自個兒願意,媽就把這坨肉送她家了又能怎麽樣?”


    陸永家:……


    “媽,你說得很好,但是麻煩以後不要這麽比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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