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門功法,一門是得自天仙界的龍族長老,一門是得自彼岸的虛皇大道君,都是得自彼岸。


    這兩門對於境界的描述,居然並不完全一致。


    傻子阿福不禁想起在元狩時的故事。這種事情對於元狩人來說,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但是,這兩門功法,孰真孰假?


    還是說兩門功法都是假的?


    元未央跟隨許應修行,對來自彼岸的理架構已經有了很深的理解。許應離開天道祖庭後,元未央便一直在鑽研翠岩上記載的不朽境功法。


    她對這門不朽境功法,已經有了很深的見解。


    然而孰真孰假,她也分辨不出。


    “既然真假難辨,那麽若是將所有理架構,都換作道紋架構或者符文架構,是否便不需要分辨真假了?”傻子阿福問道。


    元未央思索這個辦法的可行性,眼睛一亮,讚道:“阿福,你的見解愈發高深了。倘若所有架構都換成符文架構,功法固然還有可能存在破綻,但異人想要收割,便須得先將咱們的符文架構,替換成理架構。倘若替換不了,那便無從收割。你真聰明。”


    傻子阿福憨憨一笑,道:“我隻是用許道祖的思維模式來想這個問題而已。倘若我是許道祖,我會怎麽做?許道祖一定會逆向而行。”


    元未央心道:“可能阿應不會想這麽多。不過,阿福認為阿應比他聰明,這是好事。”


    傻子阿福多智近妖,是周齊雲之後第一個憑借自己的真本領渡過超級天劫的人,若非仙界舞弊,他隻怕早已成為仙人。他經曆那次打擊之後,才變得消沉,以為許應比自己聰明太多。


    但元未央與許應接觸得久了,就發現許應盡管極為聰明,但也有時候單純得可笑,總是做出一些孩童般的舉動,童心未泯。


    倘若有一天,傻子阿福發現自己比許應聰明,那麽他便不懼許應。


    那時,他極有可能會成為最可怕的人。


    天海渡口,許應看著麵前端坐不動的十廢天君柳貫一,笑道:“十全道祖,許某不是貪婪之人,我真的不知重生的奧妙。”


    柳貫一麵色肅然,道:“許道祖,你死而複生,這種法門奪天地造化,你藏私也是理所當然。但我不是空手而來。”


    他祭起自九宮道君手中奪來的遠祖元神碎片,此碎片已經被九宮道人煉成靈光巨龍,一經祭起,威能撼天動地!


    柳貫一言辭切切,神態誠懇,道:“許道祖,你我同為十全道祖,論這世間,其他人庸庸碌碌,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但唯獨你我,十全十美,挑不出半點毛病。世上,再無人能與你我媲美。同為十全道祖,念在同門之誼,你便施以援手。”


    許應仔細打量他,隻見他說出這種自誇的話時,沒有半點羞愧,顯然是打心眼裏便覺得他們二人十全十美。


    於是,許應很是受用,笑道:“你的話有幾分道理,隻是我也不知自己怎麽的便從墳墓中複活……”


    柳貫一正色道:“那麽,我再加上一點小小的心意!天淵之戰時,我與青玄親自到場,為你助陣!”


    許應心中微動,他上次戰敗,便是因為自己這一邊的強者數量不多,被造化至尊等人插手。


    當時,廢物青玄來過一趟,但來了便走,十廢天君柳貫一則未曾現身。


    此次倘若有柳貫一與廢物青玄助陣,自己便又多了一分保障。


    隻是關於他的複生,他一直以為是第一世許應的成全。


    當時,他在第一世許應的意識深處,看到死去的萬世許應,唯獨自己存活。當他的肉身死亡時,萬世許應逐一消散,在他也即將死亡時,第一世許應消散了自我,讓他得到肉身的掌控權,才換得許應之重生。


    他的境況特殊,廢物青玄能否也籍次複蘇重生,那就尚未可知了。


    許應突然想到,正是第一世的自我消散,這才換來自己的重生,而青玄也故去了,那麽廢物青玄所麵臨的情況,豈不是與自己相似?


    隻要廢物青玄入主其肉身,是否便能複活?


    不過,廢物青玄隻是天魔,天魔是各種雜念的集合體,而許應卻是第一世許應的一段記憶。


    二者不同。


    更為關鍵的是,那時的許應元神、肉身、修為、境界、道景等都被收割得一幹二淨,但還有一點不滅真靈,因為眾生所念,留舍不去,陰間的輪回之力也無法將他拉走。


    而青玄已經死透,連這一點不滅真靈都沒有了。


    “但護住我最後一點生機,讓真靈沒有墮入輪回的,是我的新道道祖的功德。受我恩惠的煉氣士,念念不忘,讓我真靈不入輪回。”


    許應沉吟良久,想起重華大帝以香火神力喚醒自己所有香火之氣的情形,心中微動,詢問道:“青玄有墓碑,有祭祀嗎?”


    柳貫一搖頭道:“那裏隻是一座荒墳,沒有墓碑。”


    許應於是取來一塊石材,指尖劍氣飛舞,削出一塊石碑。


    他運劍如飛,很快石碑上便出現一列列字跡。柳貫一看去,隻見許應的字寫得不壞,隻是言辭並不雄俊秀麗,很是樸實,將青玄的大致事跡說了一遍。


    “帝青玄,上清道門人士,感天道之變,哀民生之苦,憤然起義。奔走疾呼,喚義士之誌;征戰殺伐,仗匹夫之勇。帝聰慧機敏,無中生有,開辟至尊境,啟迪後人,為新道之啟蒙……”


    柳貫一逐一讀去,石碑上的事跡大差不差,可見許應的確有心。


    許應取出三炷香,點燃了插在石碑前,默誦道:“先賢青玄,受我香火。餘蒙公之餘慧,修成太一,以此奠定新道之基。公啟蒙新道,開辟至尊境,創未有之先河。我願與公,均享新道道祖功德。願以我之功德,庇公一點真靈不滅,上稟天道,下啟地道,護公不墮輪回!”


    許應誦畢,將三炷香插在石碑前,隻見那香火靜靜燃燒,香氣久久不散,化作熊熊神力,圍著墓碑旋轉,形成一朵慶雲。


    慶雲中有誦念聲,吟誦不絕,正是許應的聲音。


    柳貫一見他以自身新道道祖的大功德,來助青玄的不滅真靈不墮輪回,心中感動萬分。


    許應此舉,無疑承認青玄也是新道道祖,自己主動祭奠青玄。他這一拜,天地感應,便有雄渾無比的香火之氣聚於青玄墓碑上!


    待到這三炷香燒盡,許應笑道:“十全道祖,你可以將這石碑拿去,立在青玄墓前。待到青玄收攏這六十萬年來的眾生祭祀他的神力,這股神力,便可以讓他真靈不滅,跳脫輪回,返回肉身。到那時,廢物青玄進入肉身,便可以複生。”


    柳貫一將石碑小心翼翼收起,鄭重萬分,道:“許道祖的天淵之戰,柳某與帝青玄,一定到場助威!”


    許應搖頭道:“廢物青玄,未必願意複生。我見過他,頹廢萬分,更願意躺平享受。”


    柳貫一笑道:“無論是廢物青玄,還是帝青玄,都是青玄。胸中但有豪情未滅,總會長嘯複沉吟。告辭!”


    他躬身一拜,帶著石碑離去,將靈光巨龍留在這裏。


    許應目送他遠去,低聲道:“胸中但有豪情未滅,總會長嘯複沉吟……青玄會是這樣的人嗎,便如我一般?”


    他收斂心神,打量這道靈光巨龍,心中歡喜:“得此靈光,龍爺又完整了一部分,身子可以長一些了。他的實力,便愈發接近祖神!對了,當年出手爭奪遠祖元神碎片的,還有羅聖人。再幹掉羅聖人,便可以將第三塊元神碎片收攏。天淵一戰,殺掉明尊,得第四塊元神碎片,龍爺便可以恢複完整!”


    他道心躊躇,滿懷期待。


    大龍實力恢複,雖然達不到遠祖那等巔峰狀態的恐怖實力,但更為精純。應該可以替代祖神,擔負起與天仙界對壘的重任。


    “道人,我有一事不解,想請教。”


    許應請來魚機道人,道,“為何翠岩可以穿過凝膠地帶,其他法寶便不行?到底是翠岩大道的作用,還是翠岩本身的作用?”


    魚機道人被他這個問題難住,道:“我也不曾見過翠岩……”


    許應笑道:“天道祖庭中還有一塊翠岩,道人若是能忙裏偷閑,前往那裏一看便知。”


    魚機道人留在天海渡口,目的便是打造更多的三界金船,往來人間界和天仙界,方便三界移民。隻是他打造的金船,盡管可以前往人間界,但始終無法突破天仙界的凝膠地帶。


    這對這位有追求的天工來說,是個莫大的打擊。


    此刻聽到許應這般說,他也不由動心,當即便喚來竹嬋嬋,帶上其他天工啟程前往天道祖庭。


    韋序還盼著竹嬋嬋研究自己,方便為祖龍趙政煉製至尊境法寶,自然也要帶著祖龍跟上。


    “許道祖放心,此次天淵之戰,韋某定會到場助陣。”韋序躬身,說罷帶著祖龍跟上魚機道人的金船。


    許應屹立在天海渡口處,過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時至今日,攻守之勢異也。


    他這一方的勢力,終於徹底超越了仙帝至尊!


    柳貫一帶著石碑,來到廢物青玄的所居之地,取出石碑,向廢物青玄展示碑文,神態激動道:“道兄,你複生的契機來了!許道祖為你立碑立傳,用自己的功德為你續命!有了這塊石碑,你隻消回歸肉身,便可以聚集從前的香火,並且從新道道祖的香火中分去一部分!如此浩瀚神力,定可從輪回中喚出你的不滅真靈,讓你複生!”


    廢物青玄慵懶的瞥了石碑一眼,隨即起身,圍繞石碑轉了兩圈,打量碑文,笑道:“許道祖有心了,但這玩意兒對我無用。我一個廢物,披著青玄的皮囊,不過是給青玄丟人而已。”


    柳貫一大聲道:“你也是青玄!你是我見過的最有人味的青玄!”


    廢物青玄搖頭道:“我隻是一個廢物。”


    柳貫一聞言,勃然大怒:“你是青玄!那個可以與我們這些部眾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打拚一起聊女人的青玄!你不是帝青玄,你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你給我起來,你從前想要做成的事情,還未曾完成,你不能躺下,你還要繼續率領我們征戰!”


    廢物青玄也勃然大怒,與他針鋒相對:“柳貫一,你憑什麽拉我起來?我就是一個廢物,懶、貪吃、好色,還心眼小,我就是想老老實實躺著,我就是想享受生活,你憑什麽要我起來?帝青玄,那麽完美,不也是死了嗎?我起來有用嗎?我就是因為沒用,才躺下的!我起來的話,我就不會變成聖尊,就不會變成君無道嗎?我就是一廢物,讓我躺著!”


    他直挺挺躺在地上,死豬不怕開水燙。


    柳貫一恨鐵不成鋼,恨不得連踹他幾腳,逼他起來。但腳抬起來,還是無力的落下來。


    “你躺著吧。”


    柳貫一頹然,搖頭道,“你遲早有一天會發現,你躺著的這段時間,你的朋友,你的親人,你的愛人,一個一個對你絕望,離你而去。你不在的時候,他們會逐一凋亡,最終這個世上,你認識的人,隻剩下你自己。”


    他仰起頭:“我會去幫許道祖,也會去與仙庭搏殺。若是我不死的話,我會與天仙界的強者對決。道兄,永別。”


    他轉身離去,將石碑留在廢物青玄的小院中。


    廢物青玄躺在自己的墓碑下,墓誌銘熠熠生輝。廢物青玄瞪大眼睛,無神的望著天空,許應所書的墓誌銘,每一個字都像是對他的諷刺。


    “我就是一個廢物,我不是帝青玄。”


    他在自己的墓碑下蜷曲著身子,低聲咒罵,“我沒有領袖的智慧,我隻是帝青玄割舍出來的廢物,為什麽要我這樣一個廢物去承擔這麽重的責任?我不想要任何責任,我害怕責任,我隻想逃避……”


    “轟!”


    天外突然炸開,那是十二妙第一妙君無道,與第三妙博山老祖在天外搏殺。陣陣神通餘波,轟穿天空,化作火海,化作山嶽,紛紛揚揚,向下砸來。


    整個映泉世界,在兩大大羅妙境的神通餘波的壓迫下岌岌可危。


    突然,一團有如太陽般明亮的雷火自上空落下,轟然砸在煙霞山上,煙霞山四分五裂,山體瓦解,亂石紛飛。


    廢物青玄的小院子在這片毀滅的波動中化作飛灰,隻剩下那塊石碑散發出強大的神力,守護著廢物青玄,但也被爆炸衝擊,帶著他翻滾著向外飛去。


    廢物青玄在半空中,看到一團團雷火從天外墜落,向煙霞山其他地方砸去,他的故鄉,宛如火焰地獄,無數生靈在刹那間灰飛煙滅。


    “為什麽?為什麽連個躺平的地方都不給我!”


    廢物青玄仰天怒吼,淚流滿麵,天外的衝擊愈發劇烈,將他衝擊得連翻帶滾,與石碑一起砸落在一片山麓中。


    這裏尚且算是安寧。


    廢物青玄掙紮著爬起來,抬頭時,便見一座無名的陵墓矗立在他的麵前,陵墓無碑,不知葬的是誰。


    廢物青玄呆滯,癡癡傻傻的看著這座陵墓,許應為他雕琢的石碑,正矗立在陵墓前。


    四周,天崩地裂,映泉世界再無淨土。


    廢物青玄踉蹌走入這座陵墓之中,低聲道:“我隻是想找一塊可以躺平的地方,都不給我,那麽我隻能自己爭取……”


    石碑悠悠,神力旋轉,慶雲中的誦念聲突然變得宏大起來,連通著過去六十萬年所有人對著新道的期盼。


    滾滾神力,紛至遝來,有如一道香火的長河,連接著過去與現在。當今世上所有修行新道之人的香火,分出一部分向這裏流來。


    那是許應分給他的香火神力。


    片刻後,帝青玄從陵墓中走出,望向天空。


    “青玄,你未竟的事業,我這個廢物來幫你完成!”


    ————第一章,十分鍾後第二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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