蚖七此言一出,許應、金不遺和大鍾都停了下來,蟲母也支棱起來,炯炯有神,盯著蚖七。


    許應側頭道:“鍾爺,七爺好久沒有挨打了吧?”


    大鍾老神在在道:“是啊。自從我打不過他之後,他便沒有挨過打了。”


    蟲母撲閃兩下翅膀,表示很期待魷七挨打。


    蛻七器宇軒昂,鼓蕩氣血,身後六大洞天旋轉,呈現出六種不同色彩。


    六大洞天之間,浮現大蛇元神,長達千餘裏,身軀盤在虛空之中,雙眸目光如電光,渾身蛇鱗似無色之龍鱗,映照七色光芒,腦後雙角之間匯聚陰陽,形成太極圖一卷,暗藏造化之妙!


    許應喝彩一聲,讚道:“七爺賣相絕佳!”


    蛻七得意洋洋,向靈思憶道:“妖女,我說過讓你三招,便決不食言!”


    靈思憶叱吒一聲,騰空而起,身後雲霧繚繞,有元神如龍似蟒,比蚖七的元神更為龐大,隱藏於虛空之中。


    她的法力比開啟六秘的蚖七還要雄渾,顯然境界高出蚖七許多,得傳自妖祖的神通施展,不由分說一步跨到跟前,掌印若萬龍糾纏,印法蓋下!


    蛻七毫不相讓,鼓蕩所有力量硬接這一擊,心道:“我可能接不下……”


    他剛想到這裏,便覺自己攻出的神通破滅,神通中自己的元氣、神識、陰陽二氣等修為統統潰散,逆衝而來。


    靈思憶喝道:“第一招!”


    “轟!”


    靈思憶掌力落下,蚖七倒地,雙眼翻白,直挺挺昏死過去。


    那姑娘跳將過來,身在半空,便又是一道大掌印轟在蚖七的身上,嬌喝道:“第二招!’”


    扶桑古樹四周,群山被震得抖動,棲息在其中的妖族受驚,飛禽遁起,走獸遁逃。


    蚖七四周山石翻湧,出現一個大坑。許應頭頂一道清羆飛出,化作三清元神向下張望,隻見蚖七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好在六大洞天還在運轉,一時半會死不了。


    金不遺身子高大一些,探出頭來張望。


    大鍾飛到空中,蟲母也飛了起來,向下看去。


    “第三招!”


    靈思憶大喝一聲,再起一招大神通,狠狠砸下,聲音沉悶,顯然受力很深,隨即便是颶風襲來,地麵波紋般劇烈起伏,抖動良久這才平息。


    “散了散了,沒什麽好看的。”許應收回元神,笑道。


    眾人也各自心滿意足的收回目光,有說有笑的向前走去。


    大鍾來到許應身邊,悄聲道:“阿應,你最近有參悟什麽好東西沒?在我身上烙印幾個。我總覺得自己混跡妖族,與大家格格不入。而且就連七爺實力都比我強了。七爺被打得這麽慘,若是換做我,肯定更慘。”


    “錯了沒?”後麵傳來靈思憶的聲音,這女子把蚖七從坑中拎出來救醒,正在揪著脖子喝問。


    “錯了。”


    “還敢嗎?”


    “不敢了。”


    大鍾打個冷戰,仿佛從蚖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將來。


    許應思索片刻,道:“鍾爺,你是法寶而不是妖,法寶修行,尚未有人走出一條道路。法寶往往是靠主人烙印道法在其上,其所運用,都是主人的道法。但你不同,你沒有了主人,也就沒有了桎梏,何不試試能否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


    大鍾呆了呆,隻覺許應的話便像是洪鍾大呂在自己身邊敲響,比自己的鍾聲還要洪亮,振聾發聵,撼動自己的心靈。


    它鍾體隱隱傳來嗡嗡聲,震顫不絕。


    許應道:“你抄錄我的道法,與我在你身上打上烙印有何區別?但你若是自己參悟出各種道妙,這一步跨出,你便是前所未有的大宗師。”


    這句話,更是讓大鍾震顫,便隻覺自己之前活過的歲月都是渾渾噩噩,蒙昧混沌而現在便仿佛有一道亮光投射下來,指出一條道路!


    靈思憶快步趕上來,柔聲細氣,道:“許公子見笑了。老祖讓我安排許公子的居所,許公子請隨我來。”


    許應笑道:“無須再做安排,我和金爺住在一起便是。”


    靈思憶遲疑一下,看向金不遺,金不遺輕輕點頭。


    蚖七垂頭喪氣走來,抹去眼淚,哽咽道:“應爺,鍾爺,金爺,蟲母,給你們丟蛇了。我沒打過她!”


    許應安慰道:“你並非道法不及她,而是修為不及她,修煉時間沒有她長。等到你修為追趕上她之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真的?”蚖七眼睛一亮。


    許應看著他清澈的目光,遲疑一下,道:“假的。你不但修為不及她,道法也不及她,而且她的功法比你好,又有妖祖這樣的師父,修為進境肯定比你快。”


    蛻七哭喪著臉。


    許應笑道:“不過我有一法,可以讓你勝過她,你附耳過來。”


    蛻七湊到跟前,許應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蚖七雙眼賊亮,連連點頭。


    靈思憶見他二人竊竊私語,唯獨自己聽不見,心癢難耐,脖子悄悄長出許多,腦袋湊到兩人跟前,仔細傾聽,隻聽到“鐲子”二字。


    許應住口不談。


    靈思憶轉過臉來,便見許應和蛻七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靈思憶連忙縮回脖子,笑道:“我什麽也沒聽見。”


    金不遺是帝子,居住在其中一塊妖族仙庭碎片上,那碎片上有完整的宮闕,是妖族仙庭時代的殘留。


    宮闕飄在雲氣之間,需要鎖住,免得飄飛到更高處。


    許應走到近前隻見這片古老的宮邸匾額上寫著道紀二字。


    許應便在道紀宮住下,蚖七、大鍾、蟲母也都居住在這裏,金不遺取來祖神木桶還給許應。


    許應在宮中遊覽,但見這宮闕古老無比,牆上多有壁畫,敘述妖族仙庭的豐功偉績。


    他一路看去,隻見宮中多有妖族侍女,出落得動人,身姿婀娜,居然都是靚麗佳人。


    許應見狀,詢問蚖七,蚖七道:“帝族人丁稀薄,所以各族都安插些漂亮女兒過來,無非借種,希望借帝族血脈,改良本族血統。”


    許應詫異道:“還有這等好事?”


    “好事?”


    靈思憶走來,聞言冷笑道,“這才不是好事!而是各族想要盜取帝族的秘法。妖族中的太古血脈與其他種族不同,有些記憶是藏在血脈之中,伴隨著血脈覺醒,記憶便會隨之而覺醒。帝子若是與這些女子亂搞,便相當於帝族的秘法外流。帝族若是沒有秘法,死期不遠矣。”


    許應看向金不遺,笑道:“那麽金爺的秘法有沒有外流?”


    金不遺連忙取出小本本,左右翻看一遍,傲然一笑:“她們想得美!”


    許應讚道:“金爺真英雄!”


    金不遺合上小本本,得意洋洋。


    許應在道紀宮中有著自己的宅邸,喚來一個侍女,吩咐道:“今天晚上不會太平把這淨桶掛起來。”


    他原本稱祖神木桶為便桶,但聽魷七稱之為淨桶,方知這樣說比較文雅。


    那侍女驚駭道:“掛起來?掛到哪裏去?”


    許應道:“且掛到高處。”


    侍女於是飛身而起,將淨桶掛在樹梢上,與其他侍女議論道:“這個許公子是個古怪脾氣,唯恐那淨桶味道傳的不夠遠,要掛的高高的。”


    扶桑古樹,妖祖走出火光,獨自立在幹枯的扶桑樹枝上,望向道紀宮。


    “若要成為妖帝,帶領妖族在這世上安身立命,僅靠我扶持,登臨帝位,是不成的。”


    他低聲道,“我妖族的當代妖帝,不僅要有超絕的武力,同樣也要有雷霆手腕,能夠整合各族。不僅如此,這位妖帝,還要有一個強大的臂助。”


    妖族祖庭的夜幕降臨,漸漸籠罩各族的棲息地。


    那些地方,燈火漸起,星羅棋布。


    “帝子金道離有臂助寒妖皇,寒妖皇背後是妖族世閥寒家。帝子金亦奇有臂助昆妖皇,背後是世閥昆家。帝子金蘭有臂助鳳妖皇,背後是世閥鳳家。還有各大妖族世閥,底蘊深厚,他們也想問鼎帝位。還有仙界,也暗中支持一些人選。唯獨帝子金不遺,隻有驚鴻妖皇支持。”


    他低聲道,“但驚鴻沒有肉身,空有元神,支撐不起來啊。現在就要看看許應能否成為金不遺的強援了。”


    原本所有帝子之中,他最不看好的便是金不遺。因為金不遺雖然得到帝族真傳東皇平天訣,但在妖族的勢力實在淺薄,根本不可能整合統一妖族。


    但許應的出現,讓他對金不遺稍稍改觀。


    “現在就看,許應能否活過今晚了。隻有活過今晚,才能證明他會成為金不遺的強援!”


    妖都寒家。


    寒妖皇背負雙手,看著玉璧上的浮雕,浮雕上的內容是一隻巨大的白蝠飛出鴻蒙紫氣,在原始的地仙界上遨遊的情形。


    帝子金道離一襲白衣,來到他的身後,道:“寒妖皇,許應來到祖庭,先斬劉氏一族的族老劉生燾,震懾妖族。再拜會妖祖,詳談良久,然後入住道紀宮,為金不遺造勢。如今妖族中議論紛紛,都在談論此事。金不遺原本籍籍無名,而今名噪祖庭。”


    寒妖皇看著那隻白蝠,想起祖輩的榮光,聲音低沉道:“無妨。我會出手。”


    他轉過身來,目光隱露紫氣,道:“上次許應此子靠著祖神淨桶,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如今我有了防備,他便死期臨近!”


    金道離露出喜色。


    鳳都鳳家。


    金蘭望向道紀宮,遠遠隻見道紀宮華燈初上,想來是侍女們點燈。這女子側頭道“妖皇,道紀宮亮燈了。”


    鳳妖皇目光閃動,笑道:“帝子,你蠢蠢欲動,莫非想要夜襲道紀宮?”


    金蘭道:“我亦有心問鼎帝位。所有帝子中,唯獨金不遺是我強敵。如今又有許應前來,揮刀立威,震懾妖族,又獻刀與他。金不遺威勢漸重,恐怕成為我的心腹大患。”


    鳳妖皇悠然道:“所以你想讓我出手,趁著今晚殺掉許應,讓金不遺孤立無援。”


    金蘭笑道:“許應揮刀立威,但得罪了劉氏一族,還有其他各族虎視眈眈,恐怕今晚會有不少人試圖殺他。若是我們推波助瀾……”


    鳳妖皇打斷她:“其他帝子都可出手夜襲道紀宮,唯獨你不可。”


    金蘭不解。


    鳳妖皇道:“因為你是帝族中的女子。”


    金蘭大是不悅,她很是要強,正要爭辯,鳳妖皇抬手道:“你爭奪妖帝之位,倘若獲勝便是女帝,倘若不勝,不論登基的是其他三位帝子中的哪位,你都將成為帝後!若是今晚金不遺不死,將來登位的是金不遺呢?你若是今晚逼我出手,帝後便沒有你的份了。你確認讓我出手?”


    金蘭猶豫。


    天都昆家。


    昆妖皇遙望道紀宮的方向,笑道:“今天晚上,道紀宮一定熱鬧得很。你說對不對帝子?刀。”


    金亦奇笑道:“那麽妖皇會親自出手嗎?”


    昆妖皇背負雙手,笑道:“或許等不到我出手,一切便已經塵埃落地。此次想取許應性命的,可不止我妖族,還有仙界來客呢。”


    不知不覺間到了下半夜,金不遺起身,一言不發來到許應的宅院前,盤膝坐下,將紫幽冥刀插在地上,閉目養神,呼吸吐納。


    伴隨著他的呼吸,麵前的紫幽冥刀也隨之而微微震顫,發出短促的刀鳴。


    他修煉了東皇平天訣後,日漸聰明,深知今晚的凶險,因此趕到許應這裏,守護許應安全。


    而在內堂,許應未睡,還在挑燈夜讀,鑽研《十洞天參悟法》。


    撰寫此書的人隻是寫明參悟法門,但自己都沒有開辟出來。


    不過他在書中卻寫明十洞天的作用,前麵六種,與六秘祖法的功用類似,分別對應元氣、肉身活性、神識、陰陽、魂力和心力。後麵四種洞天,分別對應生死之力,道力,虛空和混元(太一)。


    許應盯著混元二字後麵的太一,心中有些疑惑。


    “這個太一,與我許家祖傳的太一先天功有何區別?”


    他繼續翻閱,書上還寫到昆侖有十大洞天,連接仙界,其中的力量便是這十種力量,因此猜測想要臻至仙道的最高境界,那麽仙人便須得掌握這十種力量,集於一身達到太一的境地。


    撰寫此書的那人,稱兼備十種力量,達到混元太一的人,為至尊。


    “仙人在地仙境界便能做到六域一體,倘若一路進軍天君的過程中,修成十洞天對應的力量,豈不是就可以成為至尊?”


    許應心道,“若是能開辟十洞天,就算境界沒有達到天君,豈不是也可以成為小至尊?”


    他眼睛越來越明亮。


    不過想要開辟十洞天,幾乎不太可能,因為條件太苛刻,首先便需要道行達到天君的層次,才有可能參悟出十洞天。


    這一點便排除了幾乎所有人,除了許應!


    道行是對道的領悟,與修為無關。


    道行深,說明對道的領悟深,領悟得廣。道行淺,說明對道的領悟淺薄。


    一個人的道行,很難超越他的修為。因此道行和修為,和境界,往往成正比。


    但也有例外。


    許應便是這樣的例外。


    就在此時,突然天外雷霆交加。許應捧著金典起身,來到內堂門前,抬頭仰望天空,忽見空中兩輪血月低垂。


    那是一雙巨大的眼睛。


    “來了。”許應合上金書,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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