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興劍門這個重擔實在太辛苦了,僅憑時雨晴一人的力量,自然很難,但如果能拉攏許應這樣的年輕才俊,那就簡單多了。


    「重活累活髒活,就交給他來做!」她眼睛亮晶晶的,心道,「還不用給工錢!」


    她翻找自己的希夷之域,尋出不知多少塊令牌,有尊者的長老的首座的,林林總總,數量眾多。


    時雨晴翻找片刻,終於尋到劍門太上長老的玉牌,鄭重交給許應,道:「收下這塊玉佩,便是我劍門太上長老。今後同門有事,作為太上長老自當鼎力扶持,同舟共濟。」


    許應收下玉佩,沉吟片刻,道:「真巧,掌教,我正好有事需要掌教鼎力扶持。」


    時雨晴見他表情為難,知道他是老實人,不好意思開口求人,便詢問道:「是什麽事?也在望鄉台?你我是同門,盡管開口,我自會鼎力相助!」


    許應舒了口氣,道:「望鄉台邊緣,有一個賣茶的老太太,她知道我的身世。我打算去詢問她,但唯恐她不說。我打算用強,但唯恐打不過她。」


    時雨晴笑道:「我們劍門子弟守望相助,更何況你是太上長老?這個忙不能不幫!現在便出發!」


    她向蒼陽尊者說聲抱歉,將蒼陽收入皓月輪中,與許應聯袂向外走去。


    這少女取出一卷地圖,對照地理,許應看去,這地圖很是古舊,不知何時流傳下來的,畫的應該是望鄉台的地理圖。


    地圖狹長,標記群山。


    即便有地理圖,他們也還是小心避開望鄉台中的生物。


    這些生物,往往是人所化,很多是儺師,也有煉氣士。他們變得極為古怪,不可言喻,難以形容。


    他們走過一片樹林,樹木們聽到他們的聲音,娑娑的轉過身來,樹皮疙瘩長成人眼的樣子,向外凸出,幽幽的看著他們。


    樹木之間還有藤蔓爬行,藤蔓的根部是人的身軀,仰麵朝天,目光無神。


    他們向前走去,山崖上被血肉塗滿,突然血肉裂開,露出一隻填滿山崖的巨大眼睛,骨碌滾動,看著他們。


    時雨晴身後,皓月輪旋轉,時不時射出一道道冷清的劍氣,掃蕩前方道路上的綠色黏液,免得落在他們身上。


    他們還碰到一些炸裂的法寶碎片,許應撿起一片,是一口巨大的銅爐的碎片,爐壁上有著煉氣士的道象。


    煉氣士將道象烙印在法寶上,可以提升法寶威力威能。


    「雨晴你看!」


    許應指著銅爐碎片上的道象烙印,道,「這件法寶碎片上的道象,已經扭曲了,看不出原來的形態。這便是仙道造成的影響,天道的影響沒有這麽強。」


    時雨晴湊過來看去,隻見法寶碎片上


    的約道象烙印有的炸開,有的扭曲旋轉,混亂不堪,仿佛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將這些法


    寶摧毀!


    「我聽師門長輩說,我們修仙,就是為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謂三界,便是人、鬼、神三界,神界就是天道世界,天神所居之地。」


    少女思索道,「那麽我們成仙的目的,就是讓自己的道,跳出天道的範疇,達到超脫。」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許應悠然神往,笑道,「凡人經過修行,真的可以超脫逍遙嗎?」


    時雨晴笑道:「自然可以!我劍門便有祖師飛升仙界,做到了超脫!」


    她臉色隨即沉下,咬牙道:「可是自從大惡人堵死了飛升路,就無人能再飛升!可惡的大惡人,害死了我劍門的曆代祖師!」


    她咬牙切齒,顯然對那位大惡人極為痛恨。


    許應心中有些遲疑。據他所知,人們口中常說的大惡人,


    其實有兩位。


    一位是那個超級飛升者,此人將天劫推到超級天劫的境地,以至於無人能夠渡劫飛升。


    另一位大惡人便是許應自己。這件事也是許應根據天路的見聞,推導出的,因為他親眼所見,毀滅天路的大惡人就是他自己!


    「不知道雨晴所恨的大惡人,是哪個大惡人。」他心中暗道。


    前方道路上,碎片越來越多,那些法寶碎片每一塊都呈現出扭曲爆裂的紋理,越是往前走,道象扭曲的越少,爆裂的越多。


    許應追上時雨晴,道:「雨晴,道路沒有出錯罷?」


    時雨晴細細審視地圖,道:「是這條道路。」


    許應心中有些不安,詢問道:「是否還有其他道路?」


    時雨晴搖了搖頭。


    許應從她手中接過地圖,仔細審視,不禁皺眉。根據他們所處的方位,通往奈河橋的道路的確隻有一條,否則便要翻山繞行。


    而地圖上在山嶽之中,用朱砂筆標記了許多代表了危險的紅圈,表明那裏是不能涉足的禁區。


    「這張地圖,是什麽時期的地圖?」許應問道。


    時雨晴道:「傳聞這張地圖是初代祖師所留,他老人家在飛升前將整個望鄉台探索一遍,但凡他標記的地方,都是不可踏足的禁區。當年蒼陽師叔便是持此地圖的副本,進入望鄉台。」


    許應微微皺眉,道:「初代祖師是四


    萬八千年前的人物,這麽長的曰過六,裏鄉台的地理是否會發生改動?」


    經他這麽一說,時雨晴也有些不安,隻是兩人而今隻有順著地圖往前走,再無走回頭路的可能。


    他們身後,青霧茫茫,擋住了他們的退路。


    「這種青霧,其實並不存在。」


    時雨晴告訴許應,道,「初代祖師留下的筆記中說,我們之所以能看到青霧,其實是望鄉台中有一種神秘力量,是此地的天地規則,它會以青霧的形式,抹去每個進入望鄉台的人關於後路的記憶。因此踏入此地的人,便絕無走出去的可能。進入此地,隻有回歸死亡,絕無生還的道理!」


    許應疑惑道:「可是,為何望鄉台還有一條生路呢?」


    時雨晴笑道:「初代祖師也在筆記中提過這一點。他說,他懷疑有人用莫大的法力,強行將望鄉台的天地規則鎮住,留下了一條生路。」


    許應肅然起敬,道:「誰人能改變天地規則,甚至鎮壓天地規則,強行留下一條生路?」


    時雨晴道:「初代祖師猜測說,生路既然在奈何橋上,那麽鎮壓望鄉台天地大道的,多半就是奈河的主人。他說,就是那位在橋頭賣茶的老婆婆。」


    許應心跳如鼓,咚咚作響,暗道一聲不妙。


    時雨晴口中的賣茶老婆婆,肯定就是孟婆,難道她真的這麽厲害?


    莫非她不姓孟,而是姓猛?


    「憑我、金爺、鍾爺和草爺的實力,真的能拿下孟婆嗎?」


    許應想起七爺,隨即把七爺排除在外,心道,「不能。金爺雖然很猛,但也做不到強行逆轉一片天地的大道的程度。草爺隻有鑽入孟婆的體內才有機會,鍾爺也差了點火候……」


    「等一下!」


    他額頭冷汗滾滾,自己迷了路,金不遺他們可沒有迷路,按照他們的速度,隻怕早就來到奈河橋上了!


    以許應對他們了解來看,這些家夥肯定不會等自己,他們肯定會直接對孟婆下手!


    「七爺穩重,我不在,他就是主心骨。」


    許應吐出一口濁氣,心道,「七爺一定可以讓他們按兵不動。」


    奈何橋頭,虹七現出真身,第一固向


    孟婆衝去,叫嚷道:「阿巴阿巴!」


    他的腦門上,紫色仙草的葉子飄揚。後方,大鍾、金不遺呼嘯衝來!橋頭,賣茶的老太婆氣息微微震蕩一下,突然天象陡變,小老太婆身後浮現出無邊的黑暗,無數條奈河橋四通八達,連接著黑暗中的一個個諸天世界!


    那些世界中的無數亡魂正在橋上行走!


    而那連通著無數世界的奈河,則變成席卷著無數亡魂的浩瀚長河,奔流在孟婆身下,流淌在宇宙星空之間,壯闊無比!


    這一刻,小老太婆的身形變得無邊廣大,衝來的大蛇長達二三百丈,大鍾如同山丘,金烏比山丘還要龐大,但在小老太婆麵前,卻仿佛三隻飛蟲。


    「阿巴阿巴!」


    紫色仙草控製著的大蛇哭喊連天,眼中淚水如瀑布奔流,轉身調頭,向來路逃竄。


    大鍾鐺鐺作響,也是一陣急停,慌忙調頭便走。


    隻有金不遺依舊振翅向那「小老太婆」飛去,周身火焰滔天,厲聲叫道:「吾刀何在?」


    兩道雪亮的光芒飛來,金不遺揮舞雙刀,傾盡太陽真火呼嘯斬下,砍在孟婆鼻尖上。


    「當!」


    孟婆身邊,一盞茶杯飛起,金不遺頓時天旋地轉,向那茶杯中落去。


    這年邁金烏冷笑道:「我追隨主人橫行宇宙洪荒,飛行於星空之上,振翅間便可穿過一顆顆太陽,憑你也想收我?做夢!」


    它振翅而走,化作一道雪亮的長虹,破空而去。


    幾翅之間,金烏便飛出陰間,飛入太空,奔向太陽,從一顆顆星辰之間飛過。


    那些星辰碩大無朋,從它身邊一掠而過,金不遺見狀,心中得意:「我寶刀未老,不減當年…….嗯,我為何會在這裏?」


    它速度稍稍放緩,打算停下來想一想自己為何會跑到這個地方,便見身後浮現—個無比龐大的銀環,引得無量空間向銀環中坍塌,連同它一起被拉入那銀環中!


    銀環將金烏吞噬,把吞入環中的日月星辰吐出,空間恢複如初。


    而那銀環漸漸縮小,化作一盞茶杯輕飄飄落下,落在孟婆案頭。


    「老身好久不曾動手,差點被你跑了。」


    孟婆傾倒茶杯,便見大蛇、仙草、大鍾和金烏都被捆綁得結結實實,掛在奈河橋下。


    金不遺頭下腳上倒掛,兩口神刀抱在懷裏,不敢丟下去,唯恐被奈河衝走。若是被衝走,是否能召回來,就很難說了。


    蚖七、大鍾和紫色仙草都已經認命,蚖七道:「我就說應該等等阿應吧?墳頭草偏偏不等,偏偏控製著我衝上去。」


    紫色仙草葉子查拉著,想要掙紮,卻被金繩捆綁得更加結實了。


    大鍾道:「諸位不要慌張,阿應很快就會來到這裏。金爺,你塊頭大,往旁邊挪—挪,給阿應留個位置。」


    金不遺連忙挪一挪。


    望鄉台中,許應突然停下腳步,時雨晴也連忙停下,隻見他們前方有一道石橋,石橋後是一座古舊的城鎮,泛著皚皚的霧氣,如江南初春的清晨。


    石橋上有四五個行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其中一人麵朝許應等人,他的臉上,沒有五官,宛如一片白紙。


    橋上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沒有五官。時雨晴額頭冒出冷汗,這些人與蒼陽一樣,也都自我封印,但他們封印得更為徹底!


    蒼陽沒有封印肉身,隻封印元神。


    行橋上的這些人,把肉身也—起封印了!


    「有些不太對勁!」


    許應和時雨晴對視一眼,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隻好繼續硬著頭皮往前走。時


    雨清特地


    圖基到許應手中,道:「阿應,待會我若是也與他們—樣,你帶著我走出去。」


    她頓了頓,道:「若是我無法活著走出去,你就是劍門的掌教至尊。」


    她有些歉然,道:「抱歉,你剛剛入劍門的第一天,就讓你擔負這個重任。」


    許應小心翼翼走上石橋,避開每一個站在石橋上的無臉人,輕聲道:「振興蜀山劍門,最好還是由你親自來做。畢竟蜀山曆代祖師是選擇你作為傳人。」


    時雨晴跟隨著他,謹慎向前挪動,道:「我必須要做第二個準備,若是我死了,須得有繼任者。我不能讓劍門葬送在我手中。」


    兩人終於走過石橋,來到這片城鎮上,城鎮中是隱居在此躲避死亡的曆代高手,儺師、煉氣士都有。


    他們靜悄悄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們的臉一片空白。


    許應正要穿過這座城鎮,突然身後傳來時雨晴的顫抖的聲音:「阿應,我好像被外邪侵擾了。」


    許應回頭,隻見那位少女眼睛裏流出鮮血,接著鼻子也開始流血。


    但是,他們沒有聽到仙道的道音!時雨晴拔出兩口細劍,插入自己雙眼,又拔出兩口細劍插入雙耳,大聲道:「我的性命,拜托你了!」


    她堵住鼻孔,封住嘴巴,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許應取出一條腰帶,拴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挨在自己的手腕上,帶著她向這座城鎮的對麵走去。


    城中心,一座青銅大殿斜斜插在大地中,從殿中傳來莫名的道音,青銅大殿的四周,花草,樹木,與人,呈現出一種癲狂錯亂的姿態生長,植物、動物、昆蟲的界限變得模糊。


    有生命的,無生命的,也可以生長在一起。


    許應突然覺得鼻孔有些溫熱,抬手摸了摸,手中都是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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