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子仲返回峨眉山,向雁空城道:「徐福被我所傷,今後不會再來峨眉騷擾了。」


    雁空城見他傷勢頗重,心中也是一驚,便要幫他治療。


    喬子仲搖頭道:「我雖然受傷,但還不至於死。我也開辟了泥丸秘藏,你大可放心。今晚我住在峨眉藥師殿,你不要進來打擾我。若是今晚無事,我便能活下來,再無後顧之憂。若是挺不過今晚,你待到天亮後進去為我收屍,也無須難過,埋在我先前的墓穴中即可。」


    雁空城聽得心驚肉跳,道:「祖師需要布置什麽嗎?」


    喬子仲道:「我被人暗算,盜走了我很多法寶,不過想殺我也非易事。我布置的時候,你可以在旁邊看著。」


    雁空城跟隨他來到藥師殿,喬子仲在殿外一圈布置峨眉禁術九霄神引,屬於仙術中的頂級陣法,又在內一圈布置天象諸天劫陣,是一座殺伐大陣,模擬天道降劫。


    而後又在裏層布置玄冥五鬼鎖魂術,再裏一層,布置大周天陣法,內扣逆小周天天魔陣。


    喬子仲又在藥師殿的地板、牆壁、柱子、穹頂等各處布置了各種神通禁製,或者仙道符籙,又脫掉衣裳,在自己身上畫滿了仙符。


    雁空城看得心驚肉跳,詢問道:「祖師不是療傷嗎?」


    喬子仲道:「修行儺法有大恐怖,這種恐怖,與煉氣士的入道恐怖,渡劫恐怖,號稱三大恐怖。我今晚便要麵對這種恐怖,因此要做好萬全準備。」


    他布置妥當,請雁空城出去,道:「明日來見我。」


    是夜,夜深人靜。


    藥師殿外突然寒風乍起,群星像是螢火蟲般在天空中亂竄,雁空城出來看時,隻見天空中突然出現火紅的月亮,共有兩輪,在空中移動。


    紅月滾動,懸在藥師殿的上空,便一動不動。


    忽然,紅月消失,群星隱去。


    藥師殿中,喬子仲心有所覺,睜開眼睛,開口道:「我於殿內殿外,布下各種陣法,道友雖是有備而來,但想要入陣破陣,近我肉身,隻怕須得付出一些代價。」


    殿外傳來人聲,分不出男女,又像是同時具備男聲女聲,音線重疊,像是在關懷好友,詢問道:「道友為何受傷了?我記得你一向謹慎,很少與人衝突。當年我與你播種時,誤中同一粒種子,那時道友竟不與我衝突,選擇退讓。如此謹慎的一個人,怎麽會讓自己受傷?」


    喬子仲麵無表情,音線也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道:」我無非是不夠謹慎而已,道友不可學我。」


    那聲音沉默片刻,道:「我若是學你,便長驅直入,你重傷之下布置的陣法、禁製,很難阻擋我。」


    喬子仲道:「我臨死之前可以將你重創,你再學我設計一處大殿,布下埋伏,等另一個人前來。」


    那聲音又沉默片刻,歎了口氣,道:「說不定我隻是寂寞,想找一個道友聊一聊,並無惡意呢?」


    喬子仲冷笑不語。


    殿外的聲音笑道:「你莫非重視峨眉的新掌教,因他而受傷?」


    喬子仲臉色頓變,便要站起身來,突然醒悟,又緩緩坐了下去。


    殿外的聲音道:「或許我應該請這位小道友過來。」


    喬子仲道:「我峨眉飛升的祖師,數量眾多,他們在三千年前的那場劇變中保住峨眉這一根獨苗。你敢動他,我不知你的下場會如何。不過明年今日,我當為道友上墳。」


    殿外的聲音沉默下來,久久沒有聲息。


    喬子仲依舊暗暗提防,不敢有一絲懈怠。如此到了清晨,太陽升起,陽光照入藥師殿,隻聽殿外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歎息聲漸漸遠去。


    喬子仲依舊不敢放鬆,依舊在防備,如此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又有陽光照射到藥師殿中。


    突然,殿外的「太陽」熄滅,那個聲音笑道:「道友一生謹慎,在下佩服。」


    他的聲音遠去。


    喬子仲等候片刻,這才放鬆下來。


    他推開藥師殿的門戶,太陽才剛剛升起,雲霧皚皚,繚繞峨眉群山,金頂率先出現在陽光之中。


    喬子仲如獲新生,長舒一口氣:「終於活下來了。」


    雲夢澤,扶桑樹。


    天剛朦朦亮,氣候變得有些冷了,年邁的金烏身上的火焰漸漸變得黯淡,於是金烏展開翅膀,用力扇動一下,讓自己身上的火焰變得旺盛起來。


    它張口呼的一聲噴出體內熊熊神火,把扶桑樹點燃。


    自從它在樹上定居後,這株神樹因為可以時不時得到它的神火淬煉,長得便愈發旺盛了。


    許應與大鍾帶著清晨的涼霧走來,隻見商民們已經開始一天的勞碌,很多煉氣士開始一天的晨練,也有些人在準備長矛、漁網等物,準備狩獵。


    「阿應!」


    蚖七迎上前來,道,「嬋嬋老祖已經把那些寶貝兒的烙印抹除了,她老人家說,隻抽你三成的水。」


    許應點頭:「抽三成的水,能把贓洗幹淨,也算是公道。嬋嬋何在?」


    「那邊,打算出去捕魚。」


    許應聞言有些疑惑,竹嬋嬋無利不起早的,豈會主動幫助商民捕魚?


    「阿巴阿巴。」人群中的竹嬋嬋回頭,木訥的向他說道。


    許應臉色一黑:「草爺怎麽玩上癮了?」


    他急忙取出一片不死仙藥的葉子,紫色仙草立刻丟掉竹嬋嬋,興奮飛來,落在許應肩頭。


    蚖七告狀道:「草爺昨天還控製我,我原本打算去峨眉找你們的,被它控製就」


    許應木然道:「阿巴阿巴?」


    蚖七毛骨悚然,不敢再說下去。大鍾叫道:「死草,你死定了,連阿應你都敢動!我去告訴金爺!」


    紫色仙草控製許應,從他那裏搶回自己的一片葉子,掰著腦袋數一數,有四片葉子,心裏很是歡喜。


    金不遺被大鍾喚醒,立刻垂下長長的脖頸,鳥首來到被控製的許應麵前,凶相畢露,喝道:「草,你可知金爺的厲害?快把公子放開,否則金爺.阿巴?」


    金不遺頭頂頂根紫草,迷茫的抬起頭來,東張西望,疑惑道:「阿巴阿巴?」


    蚖七和大鍾驚恐萬狀,一起看著那根紫色仙草,瑟瑟發抖。


    許應見狀,喝道:「草爺,放開金爺!你看我手裏的是什麽?」


    他正打算取出最後一片不死仙藥的葉子,卻摸了個空,心中納悶:


    「古怪,我的那片一片葉子哪裏去了?剛才明明還在!」


    一一剛才他被紫色仙草控製的事情,他竟一無所知!


    竹嬋嬋也清醒過來,見他這幅模樣,慌忙道:「鎬京還沒有煉成,既然你沒有事,那麽我便先回鎬京了!薑太師還在等著我回去呢!」


    許應連忙道:「嬋嬋,周天子不知何時歸來,當心他砍你腦袋!」


    竹嬋嬋來到他身邊,悄聲道:「那墳頭


    草不祥,我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時而清醒時而混沌,便是它對我動了手腳。鎬京沒煉成,我便不會送命。你放心,我不會讓鎬京煉成的。告辭,告辭!」


    她祭起飛來峰,慌裏慌張飛去,忽然又飛了回來,叫道:「你那三成水,我已經抽走了,下次有這等好事,記得通知我。量大的話,給你折扣!」


    許應目送她遠去,心道:「草爺真是的,把這姑娘嚇走了。不過,人間自有真情,草爺控製其他人,都不控製我。我們是生死交情!」


    紫色仙草控製金不遺飛來飛去,四處噴火,許應瞅準時機,一把薅住紫色仙草的腦袋,將它從金不遺體內拔出來。


    仙草大怒,一人一草大打出手,打得翻天覆地。


    許應被打得鼻血長流,於是抓住紫色仙草脖子,在它根莖相交處重重頂膝,打得仙草滿地打滾。


    蚖七和大鍾見狀,各自悚然。


    紫色仙草老實了一段時間,但許應、蚖七等人都留意到,它在對著石頭悄悄練習頂膝技巧,心中都有些凜然。


    「阿應,要不你還是道個歉吧。」蚖七勸道。


    「是啊是啊!」大鍾道。


    許應冷笑:「我斷然不會向它屈服!」


    最終,許應還是決定屈服一下,向紫色仙草認了個錯,道:「大家都是朋友,我不應該用如此下流手段攻擊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紫色仙草倒是很大度,便原諒了他。


    許應舒了口氣,靜下心來,打磨自己的金丹和道法,磨礪武道,將自己的所學所悟傳授給商民。


    蚖七也潛運心神,用心學習參悟《金匱太上仙書》,心道:「我隻要學會金丹大道,距離提升地位,便又近了一步!」


    他雄心勃勃:「我雖然奈何不得草爺和金爺,但破鍾一定可以奈何!早晚有一天,它要叫嚷著七爺饒命!」


    許應教授他們之餘,便將那些盜自喬子仲陵墓的法寶取出,細細祭煉。


    他在為陰間之行做準備。


    此去陰間,捉拿孟婆,孟婆活得太久遠,實力高深莫測,他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以備不時之需不測之事。


    這次分贓,嬋嬋抽走三成水,其中帶有定地水風火四顆鈴鐺的樓宇,被她收走,地上烙印山河道象的金磚,也被她拿去,算作三成贓物。


    許應手中還剩下二十四枚山河皓月珠,為一套法寶,祭煉之時,他察覺這套寶物極為厲害,威力驚人,恐怕每一顆珠子都不比鍾爺遜色多少!


    二十四枚加在一起,更是一套頂級的仙家陣法!


    「清霜祖師太厲害了。」


    許應搖頭讚歎,感動莫名,「他為我煉製的寶物,太好了。」


    除此之外,還有道台、水榭、廊橋、臥波橋、瀑布、鎮陵獸等寶物,也都厲害非常,隻是最讓許應看中的,還是瘋師叔臨終前所畫的那幅壁畫。


    瘋師叔在臨終前大徹大悟,將自己的感悟和對仙界的向往,融入到這幅畫中,讓這幅畫擁有鬼神莫測之機!


    但這幅畫還不是法寶,需要許應將之煉成法寶,才能發揮威能。


    許應祭煉時很是仔細,唯恐自己的道法汙染了這件寶物,破壞了畫中的道韻。


    過了十幾日,他才將此畫煉成,不再是一麵石壁,而是一幅可舒可卷的畫。


    許應又帶著這幅畫,找人裝裱,做成卷軸,再讓大鍾在空白處加上一個鍾形烙印,讓蚖七加上一個蛇形烙印,最後由金不遺


    蓋上金烏烙印,這才罷休。


    「這幅承載著峨眉瘋師叔的仙道圖,便叫做瘋魔圖罷。」許應道。


    蚖七連忙道:「阿應,不如便叫道化圖,意指瘋師叔臨終前悟道所化的仙圖,你覺得如何?」


    許應麵色溫和,道:「還是七爺有文化,勝過我良多。草爺,你多與七爺接近接近,學習學習。」


    紫色仙草進入蚖七的希夷之域,蚖七於是便常常傳來阿巴阿巴的聲音,時常渾渾噩噩。


    又過兩日,許應準備妥當,商民中不少煉氣士來祭祀金不遺,提供給它六秘仙藥,金不遺也難得的清醒。


    一切準備就緒,許應立刻動身,前往陰間望鄉台。


    他對奈何橋了解不多,上次登橋,還是從望鄉台經過,得到袁天罡指點,這才得以尋到奈河橋離開陰間。


    此次,許應帶著金不遺、蚖七和大鍾重回零陵,再走從前的道路,無論許應還是蚖七,都有些唏噓。


    尤其是許應,他便是在望鄉台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故鄉,許家坪。


    不過那時大鍾遭到重創,昏迷不醒,沒有那段記憶。


    許應經過望鄉台外的陰間小店時,也倍覺親切,笑道:「這裏麵有老鬼,我們上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們在店裏吃人呢!」


    不過他望向那家酒肆,卻見酒肆空空如也,那些吃人的骷髏全然不見蹤影。


    蚖七飛速來到跟前,仔細打量一番,回頭大聲道:「阿應,這些骷髏被人除掉了!」


    許應詫異,來到跟前仔細打量,隻見店內橫七豎八倒著許多具枯骨,骨骼上多有劍痕,而劍痕的四周,呈現出燒焦的痕跡。


    許應詫異,細細打量,隻覺劍痕中殘留的劍意極為精妙,不比九龍山的劍術遜色。


    「但不是九龍山的劍術!」


    許應仰起頭,看向前方青霧皚皚的望鄉台,低聲道,「看來,果真如徐福所說,除了雁空城之外,還有不少被諸仙挑選出的煉氣士,從三千年前的劫難中存活下來!」


    一場引發元狩世界的變故,正在悄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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