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馬車,湖麵來的冷風吹在[恩斯特·富勒]的臉上,令他下意識縮緊了脖子。


    受邀前往格拉納希男爵下榻的旅館一晤時,富勒滿懷著希望。


    然而,當富勒看到停在旅館空地的成排馬車和聚在背風牆角等候的車夫,他的熱情一點點涼了下去。


    佩著馬刀的衛士檢查過邀請函,一言不發地為富勒打開房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不用搜身嗎?”富勒強裝輕鬆風趣。


    衛士上下打量富勒,略帶輕蔑地笑了一下,語氣生硬地回答:“五步之內,無人是大人之敵。”


    富勒禮節性點點頭,沒太當真。


    走入會客廳,富勒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所有人都來了。


    從伍珀市長的鐵杆支持者老施米德,再到“鐵手”蓋斯貝格這種塞爾維特市長的忠實盟友;


    從坐擁十一座鍛爐的大作坊主,再到像富勒一樣隻繼承下一間專營作坊的小生意人;


    凡是參與訂立議價同盟的賣家,此刻都出現在格拉納希男爵的客廳裏。


    富勒藏起心中惶恐,先是找到年長者和大作坊主一一問候,然後走向平日相熟的幾位小作坊主。


    “怎麽回事?”富勒壓低聲音詢問。


    “不知道要搞什麽!”一位平日就與富勒相熟的小作坊主眉頭緊皺:“我也一頭霧水。”


    “難不成是小男爵想徹底攤牌?”


    “攤牌?攤什麽牌?隻要咱們咬死不鬆口,他有什麽牌可攤?他不在鋼堡買,哪有地方能賣給他?”


    “也對,也對……”


    木柴在壁爐爐膛嗶剝作響,爐火燒得正旺,客廳熱得像冶鐵作坊,富勒的心卻如同自家的鍛爐一樣涼。


    “唉,帝國佬也真夠小氣的。”一名小作坊主解開衣領的扣子,嘟囔著抱怨:“請咱們過來,連點解渴的也不給。”


    房門被推開,男爵的私人神父兼通譯卡曼走進客廳。


    已經等得好不耐煩的鐵手蓋斯貝格,挑釁似的站到卡曼神父麵前,粗聲大氣地問:“男爵在哪?”


    卡曼客客氣氣地回答:“男爵大人身體抱恙,無法見客。”


    客廳內瞬間響起一陣不滿之聲。


    “什麽病?”


    卡曼輕輕咳嗽:“頭疾。”


    “那他還請我們作甚?”鐵手蓋斯貝格臉色由黑轉紫,幾乎要滴出血來:“耍我們?”


    “請諸位來,當然是為談生意。”卡曼表情平靜如湖水,沒有任何畏懼或退縮。


    鐵手咆哮如雷:“人都見不著,有什麽可談的!”


    “男爵突發惡疾,一切大小事務現在都由夫人裁斷。”卡曼略微提高音量,但語氣還是那麽溫文爾雅:“男爵與諸位的生意往來,今後也將由夫人一言而決。”


    眾位鍛爐之主還在理解神父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通往內室的房門再次開啟。


    一位雍容明麗到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年輕女士落落大方走進客廳。


    ……


    [前一天晚上]


    “你真的要讓……要讓我來做主?”安娜倚著溫特斯胸膛,臉上看不到高興,反而有幾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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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特斯盡情地嗅著安娜的頭發,疑惑反問:“難道不一直都是你在做主?”穀


    “但那是不一樣的!”安娜變得異常焦慮,她從床上坐起,看著溫特斯,有些氣惱地問:“我不該隨便拋頭露麵,更不要說和陌生男人往來,人們會說你閑話,也會說我閑話,他們會說很難聽的東西……”


    溫特斯完全沒聽見安娜在說什麽,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安娜美妙的身體曲線。


    納瓦雷女士實在太過害羞以至於從來不肯在照明條件良好的情況下與溫特斯坦誠相對,溫特斯也就從未有過一覽風光的體驗。此刻千載難逢的戰機出現,溫特斯怎麽可能被幾句話語蒙蔽雙眼。


    安娜警覺地發現異樣,立刻拉起睡袍,旋即抓起枕頭砸向溫特斯,卻被溫特斯輕鬆接住。


    然後溫特斯就被踢下了床。


    臀部和地板的親密接觸,以及額頭和五鬥櫥的友好碰撞,連續引發兩聲巨響。


    緊接著如同推倒多米諾骨牌,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沿著客廳、走廊、樓梯的路線快速接近溫特斯的臥室。


    最終,負責守夜的科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科赫難掩驚慌:“您還好嗎?發生什麽事了?閣下。”


    “沒事!”溫特斯忍痛即答。


    “真沒事嗎?”科赫將信將疑。


    溫特斯艱難爬上床:“真沒事。”


    科赫嘟囔幾句,有些不放心地走了。


    好不容易打發掉過於盡職的部下,溫特斯轉身看向安娜,卻發現安娜抱著被子坐在床頭,眼中泛著淚光。


    被子就像一道屏障橫亙在兩人之間。


    溫特斯小心地掀開被子:“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我一點都不擔心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安娜輕哼一聲,擦掉眼淚,沒有理睬溫特斯。


    “因為我完全明白你現在的情緒。”溫特斯一點點靠近安娜:“你感到緊張、恐懼、手足無措,就像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但當你真的踏入戰場時,一切不安和焦慮反而會在頃刻間消失。因為你將要做的是一件你充分勝任的事情。”


    安娜任由溫特斯把自己拉進懷裏。


    “與其讓你藏在幕後出謀劃策,我更想讓你走上舞台。我信任你,就像信任我的眼睛和手。不僅是我相信你的能力,甚至我父親也說過,‘納瓦雷小姐會比她的母親更有一番作為’。”


    溫特斯將養父的原話稍加篡改,並且善意地裁剪掉了後半段內容。


    “塞爾維亞蒂將軍真是這麽說的?”安娜懷疑地問。


    “當然。”溫特斯的臉微微發紅,好在燈光黯淡所以不太明顯:“他還說你能撐起半個維內塔!”


    安娜破涕為笑:“撒謊。”


    “好,你笑就好。”溫特斯長舒一口氣,把安娜抱在懷裏:“看到你掉眼淚,我的心都揪起來了。別擔心有人風言風語,他們最終都會驚歎於你的智慧更甚於你的美貌。”


    安娜輕輕歎氣。


    “其實,我之所以希望你出麵對付那些作坊主,也有一點點私心。”溫特斯話鋒一轉,從另一個角度開導安娜:“我真是討厭極了和那些作坊主虛偽應酬。”


    安娜輕咬溫特斯的胳膊,嗔怒道:“你是在說我喜歡虛偽應酬?”


    “我的意思是您更擅長。”溫特斯有點越描越黑。


    “算了,這次就放過你。”安娜依偎著溫特斯,吐氣如蘭:“你從沒和我說過你第一次上戰場的事情。”


    安娜呼出的熱氣拂過溫特斯的胸口,讓溫特斯有點心癢癢。但他還是嚴謹地糾正之前的錯誤:“準確來說,那次戰鬥隻能叫戰鬥,規模還不夠稱作戰場。隻是一場小規模的跳幫戰,對付一群海盜罷了。”


    “講給我聽。”


    “有點晚了……”


    “晚上還長著呢。”


    “那好吧。”溫特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笑著問:“你還記得好運戈爾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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