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芊卻將自己湊到了顧絳河的耳邊,低聲說道:“姑娘,我是九夏。”


    顧絳河頓時覺得一股血,衝上了頭頂。


    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妖豔美麗,一雙丹鳳眼多的是美目流轉,可是除了年輕,她根本看不出麵前的女子和九夏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偌大的神殿空空蕩蕩,隻有忽明忽暗地燭火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怎麽?”顧絳河有些詫異的失口問道,有頓時覺得有些不妥,連忙向身後望去,遠處的神殿門緊緊地閉著,並沒有第三個人的身影。


    蘇文芊從發間取下了一支緋紅色的海棠花簪,鮮豔欲滴的海棠花仿佛開在她細長無骨的指尖。


    “這是我的發簪。”顧絳河接過蘇文芊手中的發簪,驚訝的發現,這就是那支被溫寄柔從她頭上拿走的發簪,方才它隱蔽在滿是金銀珠釵的發髻間,竟然絲毫沒有被察覺。驚喜瞬間湧上了她的臉頰,不經緊緊將麵前的女子抱在了懷中,“你怎麽會來這裏,你怎麽會這幅模樣?”


    九夏在從踏出南嶽王府的那一刻起,整顆心就一直吊在了嗓子眼,生怕自己出了什麽差錯,不過讓她也沒想到的是,一進入明月教便能夠這麽順利見到了顧絳河,此時終於覺得好像放下了心來,隻感覺自己渾身無力,幸好被顧絳河抱在懷中,眼睛都是紅紅的,仿佛隨時都要落下淚來。


    “你可能都想象不到,城主身邊的那個風凡蕭竟然是個易容高手,是他將我易容成了蘇側妃的模樣。還有這支發簪,是溫公子給我的,他說怕我萬一無法與你說上話,或者見不到你,你若是能見到我發間的發簪,你便能知曉我是誰,這個主意也是他出的。”


    猛烈的陽光照過翠竹盯梢的時候,竹樓裏的眾人都圍繞在桌前,每個人都微低著頭沉思著。


    “不論我們想如何對付明月教,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要確保顧姑娘的安全。”沉默了許久,染塵率先開了口,“現下能夠入明月教的唯一辦法,就是跟隨南嶽王府的側妃蘇氏的隊伍。”


    “既然如此,我去吧,我可以混進王府的隨行護衛隊裏。”南離羽思慮了一會兒道,“我至少應該能保證我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不可,”難得用左手捏著玉骨扇的溫寄柔邊搖著邊說,一向不慣用左手的他搖起扇子來風力都感覺小了不少,心裏還不禁暗罵自己是個蠢貨,早知道就割左手放血了,割什麽右手,“自從冥風接任了教主之後,明月教的教規就較之前嚴了許多,若是蘇氏的護衛隊無法跟著她一起進入,那一切就白費了。”


    “那你覺得應當如何?”染塵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拿起了桌上的茶盞放在了唇間輕輕抿了一口。近日心口越發難耐,他不確定是否是他體內的毒素已然無法壓製住,若真的是如此,他隻希望能夠在大限將至之前救出顧絳河,也算報了之前傾力為他醫治的恩惠。


    “若是進入明月教的隻有一個人,那此人必是蘇文芊。”溫寄柔微笑如花,看向染塵,“隻有變成蘇文芊,才有可能成功進入明月教。所以,這次去的人,隻能是女人。”


    淺色的雙眸好似充滿了笑眼盈盈,眼神在染塵的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最後落在了木桌旁的兩位女子的身上。


    “既然如此,那就我去吧。”青陽立刻說道,“我會武功,我可以保護我自己。”


    九夏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阻止青陽再說下去:“城主,溫公子,讓我去吧,青陽雖會武,但是她太冒失,我總擔心她會露出馬腳。”


    青陽還正想反駁她,可此時染塵卻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了九夏的看法:“我同意九夏姑娘的說法,此行危險,不容得半分差錯,九夏姑娘心思縝密,或許能夠全然度過,安然進入明月教。”


    九夏用力按住了青陽的手,低聲對她說道:“你也知道你多魯莽,我不能由著你去送死。你放心,我一定會多加小心的。”


    溫寄柔伸手抽下了發間的海棠發簪,遞到了九夏的麵前:“帶著它,若是你能順利見到她,她自然會認得你是誰。”


    九夏深深望了一眼溫寄柔,還是將他手中的海棠花發簪收了下來。


    這支發簪是顧絳河十八歲成人禮那天,蘼蕪穀主特地出穀尋求玉雕師為她打造的,上麵鑲嵌的海棠花是由一塊通體紅玉雕刻,在光線的折射下,能夠發出耀眼的光芒。世間僅此一支,獨一無二。


    顧絳河一直很喜歡它,這些年一直戴在身上,幾乎不曾離身。可是當這支發簪居然出現在溫寄柔的頭上之時,也讓九夏著實吃了一驚。她家姑娘,竟然將如此重視的東西,送給了一個男人?


    將發簪揣入懷中,不自覺吸了一下鼻子:“我應該怎麽做?”


    “凡蕭是易容高手,他會將你易容成蘇氏的樣子。”染塵溫柔的眉宇之間,不自覺的爬上了一絲哀傷與擔憂的神情,“九夏姑娘,此去危險重重,你可當真想好了?”


    “放心吧,為了姑娘,我也必須去這一趟。”九夏堅定地點點頭。


    “九夏姑娘,南嶽王府蘇氏自幼錦衣玉食,囂張跋扈,十足十的一個小姐脾氣。她並不難裝扮,你隻需要刁蠻任性,應該不會有人察覺。”


    淡粉色的雙唇綻放出一朵猶如玉蘭花一般靚麗的笑容。


    顧絳河將九夏的手牢牢握在手中:“我知你擔心我,但是你也太是魯莽了。明月教的祭司和教主都非等閑之輩,你聽著,出去之後,不要聲張,安然下山。”


    “姑娘,我怎麽可能將你一個人扔在這裏?”九夏有些著急地說道。


    “你聽我說,我找到了兄長。”顧絳河附到了九夏的耳邊,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九夏的雙眼仿佛瞬間被星火點亮。


    “他現在不記得我了,所以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他,讓他跟我一起離開。你放心,我的身上有清靈需要的東西,所以他不會傷害我,我是安全的。”


    九夏還想要掙紮開顧絳河的懷抱,她卻將她牢牢地抓住:“丫頭,相信我。安全離開明月教,我會讓自己安全的,放心。”


    深知讓顧絳河出穀的最重要緣由便是她消失十年的兄長,九夏最終還是妥協的點了點頭。


    顧絳河放開九夏的手之後,她理了理自己的百褶長裙,向後退了數步,對著顧絳河微微屈膝,施了一個禮:“多謝聖女祈福,文芊先行告退。”


    西斜的陽光已經褪去了幾分正午日頭悶熱的氣息,澍時山頂獨有的涼意開始漸漸透了上來。蘇文芊一踏出神月殿的時候,有些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


    居然已經在裏麵呆了這麽久,蘇文芊有些吃驚。


    方才那個黑紗蒙麵的女子依舊等候在殿外,看見蘇文芊出來,迎上前去:“今日天色已晚,澍時山林間茂密,不適宜夜間行走。祭司大人吩咐,還請側妃娘娘在明月教休憩一晚,明日再下山。”


    蘇文芊看了看站在女子身後的馮嬤嬤,她用眼神示意自己並不要去拒絕,便淡淡點了點頭。


    女子一揮手,蘇文芊才發現,女子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定軟轎。


    芒山的半山腰,夕陽透過竹窗,斜斜地灑進了屋裏。也將靠在窗邊的染塵,照紅了半個身子。


    “明月教能夠在滇南之地存在數百年的時間,曆代教主肯定不會是像冥風這樣的瘋子。否則怕是早已經激起民憤了吧。”南離洛在身後有些憤憤地說道,那個教主一看就不是個什麽好東西,還有那個祭司,陰氣森森的,他著實不太喜歡。


    站在他身旁的葉星河道:“不錯,根據我最近一直搜查得到的信息,明月教前任教主碧海一直為此處百姓占星祈福,深受百姓愛戴。可是幾十年前,碧海教主卻忽然不知所蹤,教主冥風接任了明月教主之位之後,似乎一切有了一些改變,這幾十年間,此處其實發生了很多不同尋常的事情,但是百姓並未將他們聯想到一起。但據我看來,應該跟明月教脫不了關係。”


    染塵凝望著窗外的天空,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他忽然又想到了他的師父,冥風若真的是個瘋子,那麽當初師父究竟和他做了什麽交易,能夠讓他安心回到南疆?既然當初和師父達成了協議,可是冥風顯然沒有打算好好遵守,近些年明月教暗裏的勢力不停地在挑動著雲中城,顯然是想要和雲中城一決高下。


    他忽然間有些懊惱,真想快馬加鞭趕回去,抓起師父問一問這一切事情的緣由。


    忽然間,他仿佛想起了什麽,眼神向窗外的四周望了一圈,又轉身回到了屋內。


    南離羽似乎感覺到了他在尋找些什麽:“怎麽了?”


    “溫寄柔呢?”


    眾人這時才發現,那個白發白衫的男子,好似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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