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珞惟將視線轉向林音,眼中神色複雜。


    他有太多話想說,可現在顯然不是個好時機。


    “小音,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明天醒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林音搖了搖頭,“我認床,我想回我自己家……”


    話音落下,她看到林珞惟眼中的深深失落,似乎還帶著些內疚。


    林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即使她知道她應該是林珞惟的女兒,可她的內心並沒有骨肉重逢的激動之情。


    這些年來她和林珞惟的關係不冷不熱,說真的並沒有太多感情,況且他們也沒有血緣關係,最多隻是繼父繼女關係吧。


    她現在最大的感受是震驚,她還沒有理清思緒接受這個事實。


    林珞惟又說:“那我送你回去……”


    林音很禮貌地說:“已經這麽晚了,不麻煩您了。”


    她對林珞惟隻是如往常一樣,將他當做值得尊敬的叔叔,這是多年來刻在她記憶裏的習慣。然而在林珞惟眼裏,卻是冷冰冰的疏遠。


    “小音,你不必對我這麽客氣的,你越是這樣,我心裏越難受……”


    林珞惟頓了一下,他怕他再說下去,聲音會哽咽。


    不知為何,林音突然覺得心痛。


    她見過林珞惟對林雲夏有多疼愛,她也曾羨慕過,但她知道那不屬於她。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他們告訴她,原來她的人生全都是一場騙局啊……


    她在乎的並不是林雲夏所得到的富貴生活。


    她在乎的,是原本屬於她的童年,那些遙不可及的愛……


    林音又看了林雲夏一眼,她站在門口,眼裏懸著淚,蒼白的小臉驚恐不安。


    此時的林雲夏沒有半點攻擊性,宛如一隻受到驚嚇的小白兔,單純又無害。


    林音雙手握成拳,又慢慢地鬆開,漂亮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叔叔,你送雲夏回去吧,我讓簡清寧送我就好。”


    聽到簡清寧的名字,林雲夏眼眸閃了閃。


    她當然不甘心,畢竟簡清寧是她的男朋友。


    即使他們已經分手了,在她的潛意識裏,他仍然是屬於她的。


    可是林雲夏也不敢多說,眼睜睜看著簡清寧如同護花使者一樣跟著林音下樓。


    簡清寧叫了出租車,跟林音一起坐上車。


    一路上林音都沒有說話,她疲憊地靠在座椅上,眼眸微闔,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淡淡陰影,車窗外飛速掠過的燈光在她臉上閃過忽明忽暗的光。此時的她看起來多麽脆弱無助,簡清寧真的很想安慰林音,可他能說些什麽呢?誰也無法切身處地理解她受到的傷,她的整個人生都被偷換了,她錯過的何止是童年。


    簡清寧突然想起林音簡陋的出租房,因為電路老化時不時會停電,每當這時她就會趴在樓下的路燈下讀書,她學得那樣專注,連何時下了雪都沒有察覺,直到雪越下越大,林音才收起書,她裹緊單薄的校服,小臉凍得通紅,天氣那麽冷,她卻隻是鑽進樓道裏,借著一盞小電筒微弱的燈光繼續背單詞。


    他想起她辛苦兼職;想起她因為他而被全班女生孤立嘲諷;想起她因為窮而買不起衣服,常年穿著土土的校服;想起她什麽都沒做錯而被蘇雪晴破口大罵……


    林音的臉在閃爍的燈光中漸漸模糊。


    簡清寧揉了揉眼睛,手背上竟微微有些潮濕。


    其實,他也是傷害她的幫凶啊……


    如果他早一點知道,他就可以用自己的一生來彌補了。


    然而現在,他早就沒有資格了……


    出租車停在了林音的樓下,簡清寧送林音到電梯旁,她按下按鈕,說:“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快回家吧,已經這麽晚了。”


    簡清寧點點頭:“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給我打電話……”


    林音淡淡一笑:“怎麽,你以為我會想不開嗎?”


    簡清寧慌忙搖頭,向來沉穩冷靜的他突然覺得尷尬。


    他轉身擺擺手,“我相信你不會有事,我走了。”


    ——


    簡清寧開車回家,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寧。


    到家,他準備開車進車庫,突然看到簡暄的車停在不遠處。


    簡暄不在車上,副駕駛座位坐著一個女人,至於長相,簡清寧看不清。


    簡清寧停了車,就坐在那裏盯著簡暄的車。


    過了幾分鍾,他看到簡暄出來,打開車門給那個女人說了些什麽,然後她下了車,拿過他手上的車鑰匙。


    簡清寧這才看清,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身材高挑纖瘦,盡管天氣很冷,她還是穿著非常得體的黑色套裙,腳上是一雙高跟鞋,雙腿修長筆直,棕紅色的卷發披散在身後,說話時儀態落落大方。


    簡清寧不知道太簡暄和那個女人是什麽關係,但他竟然莫名期待簡暄變心。


    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女人繞到駕駛位,開著簡暄的車離去。


    簡暄轉過身看到了簡清寧的車,他愣了一下,走了過來。


    簡清寧降下車窗,麵無表情地問:“這麽晚,怎麽不送人家女孩子回家。”


    簡暄無奈地笑笑:“那是公司的新同事,我不小心把重要資料忘在家了,她今晚寫策劃案要用,我帶她過來取資料,她還要回去熬夜加班,我就讓她直接開我車回公司了。”


    簡清寧“哦”了一聲,“挺不錯的女孩兒,和你很配。”


    簡暄挑眉,“你喜歡啊?喜歡我介紹給你。”


    簡清寧白他一眼,冷冰冰地說:“我不需要。”


    簡暄笑道:“我知道,你這個專情的家夥是不會對不起你女朋友的。”


    簡清寧的心髒好像被紮了一刀,他表情有些僵硬。


    但他終究還是沒說他和林雲夏分手的事情。


    “我隻提醒你別犯錯,有些錯沒有挽回餘地。”


    “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受什麽刺激了?”


    “沒什麽……”


    簡清寧關上車窗,朝車庫方向駛去。


    ——


    林家,偌大的客廳冷冷清清。


    林珞惟坐在沙發上,此時已是深夜,可他怎麽也睡不著,胸口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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