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能夠下床玩,君蘭特別開心。也特別小心。畢竟是好不容易保了那麽久的胎, 孩子很重要。她再歡喜, 也不能做大動作, 需得小心翼翼的。


    太醫說了, 等再過上一個月, 基本上很穩了, 不需要這麽緊張。


    君蘭起床後沒看到卿則。問過底下人, 曉得王爺是去練武了,這便讓金嬤嬤扶著過去穿衣洗漱。而桃蕊就在旁邊搭把手。


    桃蕊原本可以離開。不過,府裏的一個侍衛原是和桃蕊認識的,前些日子桃蕊在這兒時間長了,兩個人的感情愈發好了些。


    那侍衛就去求了王爺,想要留了桃蕊在府裏。兩人這樣才有可能繼續下去。


    卿則讓他們去求王妃, 說府內後宅事情歸王妃管。


    君蘭問過仔細情形後留下了桃蕊。讓她在身邊伺候。隻不過限定於王爺不在的時候。


    日子久了, 君蘭也覺得那侍衛人不錯, 甚至和卿則商量過做主給他們舉辦親事。


    親事定在春日, 也沒剩下多少時候。


    現在桃蕊麵帶桃色, 每日裏不隻是氣色好,精神也好。走路都輕盈許多。


    君蘭羨慕的看著她裏裏外外地走著, 說道;“也不知我什麽時候能這麽著。”


    “快了快了。”金嬤嬤在旁寬慰道;“王妃的日子約莫就在夏日。如今已經過了年, 沒多久就能過了春天。那不就到了時候?生完後再一個月就又好了。”


    金嬤嬤本以為勸解一二後王妃能放鬆許多。哪知道轉眼一看, 王妃更緊張了。


    畢竟是頭一次生。總聽長輩們說是走鬼門關,也不知道那鬼門關是怎麽個走法。


    卿則回到院子裏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君蘭發怔的樣子。


    “怎麽了這是?”卿則笑著在她身邊落了座, 攬她入懷中,“聽聞你今兒早膳用的不好,是怎麽回事?”說著這個,他也有些不悅,“既是早上不舒服,合該讓人和我說聲,告訴我你醒了。我也好回來陪你一起。”


    畢竟是孕中,君蘭的胃口不算太好,很多東西吃著都一股子怪味。


    不知是心裏原因還是怎的,卿則和她一起用膳的時候,她還能多吃點。加上卿則會哄了她慢慢用膳,所以兩人一起的時候,君蘭確實食欲不錯。


    “聽聞你去練武了就沒讓人去打擾。”君蘭避重就輕,“今兒晚些還要進宮去?我得早些準備著。”


    卿則看她眼中閃著緊張和恐懼,握了握她的手,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叫來了幾位媽媽細問究竟。


    最後金嬤嬤提到了之前的對話。


    卿則若有所思。沒多說什麽,讓她們都退了下去。


    *


    君蘭處理完手中的事情後回到了院子裏。


    現下天氣還冷著,君蘭不願意在外頭多待。不過看到卿則在院中賞景,她又想陪著他,思量過後最終選擇了抵抗下寒冷,挨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了很久,問道:“王爺在看什麽?”


    “在看發芽。”卿則知道她怕冷,把她摟在懷裏,指了自己剛才瞧著的東西一起望著,“你看,那裏枝丫上正冒出新綠。好不好看?”


    “好看。”君蘭老老實實答道。


    而且,她覺得,無論是什麽,和九叔叔一起看,更好看。


    卿則微笑道;“是好看。不過,它們也是經曆過嚴寒,才有了現在的發芽,生長。你若是緊張,不妨多看看這些。或許能心情放鬆點。”


    君蘭這才曉得他是因為想要安慰她而在這個地方佇立許久。


    其實道理她都懂。她就是緊張。


    許是因為死過一次。許是又經曆過一次的九死一生。她很懼怕那種生死不能自己掌控的感覺。


    但是她又很喜歡這小家夥,實在很想好好抱抱他,看看他。


    若非真的十分喜歡的話,她又怎會忍受著各種難受,在床上靜躺那麽久?


    君蘭沉默了好半晌,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種複雜的心情。


    “我會陪著你。”卿則忽然說道。


    君蘭抬眼茫然地看著他。


    “我會陪著你。你莫慌張。”卿則道:“如果能夠進去,我就進去陪你。倘若不能進去,我就守在門口。總之不會離你太遠。你隻需看一眼,或者叫一聲,我總在你身邊。”


    他素來是說到做到。


    聽了他這樣說,她忽然就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了。有他在,她總能放心。


    在這一瞬,她忽然覺得,有他的陪伴,她就一切都不害怕。


    *


    晚上的宮中宴席需得早些過去。


    卿則一早就遣了人進宮去,和陛下說,他需得和君蘭晚點到。


    君蘭的身體,大家都知曉。聽聞這個後都沒怪責他們,反而特意讓牛公公他們來說,盡管歇著。能去就去,不能去的話,自會賞了宴席到家裏。


    不過,君蘭覺得太後娘娘、皇上、皇後娘娘這段時日裏為她操心不少。於公於私,好不容易起身了,就得進宮去見見他們,順便謝謝他們的情意。


    卿則看她執意如此,就笑著答應下來,讓公公們回宮去回話。


    雖然說了要晚些才能到,不過卿則還是下午稍早一切就催促君蘭開始梳妝打扮。


    君蘭疑惑。


    但是九叔叔的話,她不會去懷疑。於是回到屋裏仔細梳妝。


    其實現在是在孕中,不能用胭脂水粉。所謂打扮也不過是選些好看的衣裳,頭發梳個漂亮的發型,然後在其中點綴些好看的發飾。


    即便隻是這樣,君蘭也前前後手打理了半個時辰方才妥當。


    “真是沒料到要那麽久。”君蘭走到外間,和正在看書的九叔叔歉然說道:“原本隻想著稍微收拾下就好。結果那麽久。”


    “久點何妨?現下你是雙身子,自然走動偏慢。”卿則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微笑著扶了她,一同往外行,“我今晚上有安排。你且跟著我就是了。”


    這話倒是讓君蘭疑惑起來。


    分明已經說好了的,等會兒要去參加宮宴。現下這說法又是為了哪般?


    君蘭好奇不已。


    卿則卻但笑不語,並不和她多說什麽。隻吩咐她多裹上一件衣裳,這便帶了她出門去。


    *


    在孕中最怕生病。因為連藥都不能多喝,生怕會影響到孩子。


    因此在車上的時候,君蘭沒有再和以前一樣撩開車簾去看了,不然的話著了涼可是麻煩。於是就縮在車子裏,努力忍住沒有往外看。


    車子顛簸中,晃晃悠悠的感覺很適合……入睡。


    君蘭倚靠在卿則的懷中,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車子在外頭七繞八繞的過了很久,終於,君蘭在一個停車的晃動中清醒過來,睜眼迷茫的看著卿則:“外頭這是怎麽了?”


    “已經到了。”卿則抱了她下車,兩人一同走了下來,“過來看看。”


    君蘭抬頭看過去。看清的刹那,愣了一愣。


    “這是——”


    “王府已經修葺妥當。”卿則說著,扶了她一步步走進大門,“我讓人稍微布置了下,今兒帶你過來看看。”


    雖然說是“稍微布置”,可是這一步步走上前,道路兩側分明都是形態各異的花燈。


    有的上麵的燈謎,有的上麵是可以轉動的圖畫。無論哪一種,都精致奇巧。


    君蘭停在一個花燈前不住看著。


    “那時候元宵節賞燈,我記得你很喜歡這些。於是今年讓人多搜集了些,也多做了些。特意攢著今天掛出來。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恨不得一直看著,把每個謎都解開。”君蘭喃喃說著:“可是一會兒要赴宴,怕是沒有時間了吧?”


    “這有何難。”因為時間緊迫,卿則拉了她的手,和她一同往外慢慢走著,“原本應當宴席後給你個驚喜。我發現你今日好似心情不佳,就想著讓你過來看看,也讓心情好點。若是喜歡的話,一會兒宴席結束後我們回到這裏住下就是。那樣的話,你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君蘭沒料到他連這個都安排好了。有心想要說幾句話來表示感謝,可嗓子眼兒跟堵了什麽似的,滿腹的話都說不出。


    她拉著卿則的手,晃了晃。眼巴巴的看著他。


    卿則微笑著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沒什麽。”他笑,“你高興就好。”


    她高興就好。


    他總是這樣,隻要她高興,他就也高興了。


    君蘭歡喜地挽住他的手臂,頓了頓,說道:“趕快吧。再不緊著些的話,可是真的要遲到了。”


    雖然皇上他們準許了可以晚到,卻也不能晚的太多。不然的話兩人去的時候宴席都要結束?那還算什麽參宴。


    皇上他們性子好,他們也不能恃寵而驕不是。


    看到君蘭急切的樣子,卿則無奈的拉住她讓她不要慌。


    “沒事。”卿則道:“以往我去的時候,什麽時間都有過。不要緊。”


    君蘭沒料到會聽到這麽個答案,駐足回頭,“王爺以前也曾晚到過?”


    “是。”卿則忍俊不禁,“經常。”


    “為什麽?”


    他仔細想了下,“或許是不喜歡那樣的氛圍?能少待一會兒就少待一會兒。皇上也不勉強我,允許我早走,也允許我晚些過去。隻是別動靜太大鬧得人盡皆知就好。”


    這些話半真半假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這樣。


    因為君蘭知道,九叔叔是個極其準時的人。除非有甚難處,不然不會耽擱時間。


    但是,以他的身世和他的脾氣,也可能真的是不喜歡那樣的氛圍。


    思來想去,不曉得他是不是為了哄她而編了這麽幾句。不過,陛下他們確實很好就是了。君蘭了然地點點頭,然後抬頭看天色,拉著卿則繼續催促。


    “陛下待王爺那麽好,那麽我們更不好繼續遲到下去了。”君蘭道:“往後爭取早些到才好。”


    卿則莞爾,“好。就聽你的。”


    其實他確實是什麽時候去宴席上都有過。隻是,很多時候都是因為公務而耽擱的,不像是之前說的是因為個人原因。


    可是小丫頭不願意遲到。那麽,他也要重視她的意見。盡量趕著過去就是。


    *


    元宵節過後,天氣一日暖過一日。


    春季裏在個好日子裏把桃蕊的親事辦了後,好像朝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夏天。


    今年的夏天也不是特別難捱。最起碼京城今年的夏天就比去年涼爽一些。而且酷暑來得好像也晚一點。


    隻是這樣的好夏天,是別人心中的。


    在君蘭這兒,挺著個大肚子,實在是沒感覺到今年比去年涼快多少。


    隨著預產期臨近,君蘭越來越有些緊張。


    但是她的這點兒神經緊繃,和九叔叔比起來,好似又不算什麽。


    “穩婆那邊怎麽說?”卿則每天回到府裏都要問一遍,“太醫今兒可看過了?有沒有定下哪天?另外,還需要準備什麽?”


    自從入了夏,他好似就開始關心起這些問題來。每日都不厭其煩地問著,丁點兒都不敢大意。


    原本他說這些問題的時候,君蘭還能微笑著看他。然後在太醫們求饒的目光中,她會適當地說上一兩句話。


    “王爺今兒想吃什麽?”君蘭總是笑眯眯地上前去,“您說幾樣,我讓廚裏準備。”


    簡單幾句話,就把卿則的接連問話給打斷了。讓他不至於太過神經緊繃,也讓周圍的人放鬆一下。


    卿則知道她的意思。事情還沒真正到來,不用緊張太過。


    這還是他之前勸過她的話。


    如今反倒要她拿過來勸他了。


    道理,卿則都懂。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就去擔心著自家的小家夥,擔心著君蘭。那些話不由自主就脫口而出。


    有天等他問完那些話,又聽了太醫的診斷結果後,君蘭去掰開他手指。才發現以往幹燥溫暖的掌心裏,此刻全是汗津津的汗意。


    ……原來他為她憂心成了這樣。


    君蘭覺得又是好奇又是好笑,更多的還是歡喜的甜蜜。


    “王爺往後可不能這樣了。”她時常勸著,“每天這些人都那麽緊張,到時候正日子裏慌亂了怎麽辦。”


    “不必擔心。”卿則把她摟在懷裏,緩聲說道:“我心裏有數。”又摸著她的腹部,“我感覺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你覺得呢?”


    君蘭想了想,“我倒是寧願是男孩。那樣的話,往後他長大了還能幫幫王爺。”


    卿則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女孩兒乖巧可愛,像你,多好。”


    這個話題終究爭執了很久後,沒能得出個具體結論來。


    然後兩人就半開玩笑的考慮著發作是在什麽時候。第一次有陣痛,如果是上午該怎麽應對。如果是下午該如何。倘若是晚上,又該如何。


    君蘭當時笑說了句:“其他時候還能大家一起努力努力解決辦法。倘若是在都睡著的了半夜時分,又該怎麽辦?”


    事實證明,有時候事情總是那麽出人意料。有些話果真不能亂說。


    君蘭萬萬沒想到,自己生產的第一陣發作正是在深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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