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連九爺都未曾反對, 那麽君蘭去洛家學習的事兒就這麽正式地定了下來。


    侯府那邊的族學裏一直都還在照常上著課。侯夫人特意讓人帶話來, 說是閔八姑娘隨時可以參加進去。閔老夫人便給了對方一個回複,第二天一早就讓君蘭跟去上課。


    筆墨紙硯家中皆有, 很快收拾了起來。物品準備停當後, 剩下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挑個丫鬟跟在身邊了。


    洛家族學的姑娘們身邊都有伺候的丫鬟。平日裏也不用做太多的事情, 主要是在姑娘們到的時候幫忙收拾桌子、離開的時候幫忙拿著學習之物。


    當姑娘們上課的時候,丫鬟們大都湊在一起候在專門的屋子裏。隻姑娘們需要時方才過去, 並不打擾學習。


    依著高氏的意思,君蘭帶去的人最好是又懂事又機靈, 若能時時刻刻把君蘭的動向告訴她就更佳了。高氏便想讓自己身邊的青玉跟過去。


    畢竟那些女孩兒們都是遠寧侯府的族人。和她們打好了關係, 就等同於和遠寧侯府的關係近了些。有時丫鬟們之間的交情也不可小覷, 若是丫鬟們處得好了, 偶爾還能給主子良多幫助。


    君蘭不喜青玉,堅持要帶自己身邊的人。最後擇了最為衷心的紅蓮。


    紅梅雖性子穩重且會察言觀色,但出門在外, 有個信得過的人還是更為放心些。


    高氏依舊記得紅蓮在出事那天早晨說過的話, 死死盯著她看,一字字地說道:“姑娘既是選了你,那是對你的信任。你要曉得分寸, 莫要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情來。”


    紅蓮垂首道:“夫人放心。婢子會照顧好姑娘的。”


    高氏不喜歡搭理她, 擺擺手隨她去了。


    *


    洛家的族學設在遠寧侯府後巷的一個宅子裏。


    這宅子頗大,分為東西兩部分。每一側都有三進院。東苑是少年們學習之處,西苑則是女孩兒們讀書的地方。


    東西兩苑之間有個拱形門連通著,平時上課閉合, 上學前和下學後這段時間方才打開。


    其實大家上下學的時候也甚少經過這拱形門,隻因這兩邊的院落各設有一個大門,大部分時候大家都是直接從各自上課的那一側的大門而入,簡單又方便。


    在此處讀書的,都是洛家子孫或者是姻親的孩子。君蘭倒是頭一個從別家而來的。


    聽聞有個很漂亮的姑娘要來,一大清早,東西兩邊連通的拱形門處就聚滿了人。少年們探頭探腦地往西邊看著,打算趁著還沒開始上課,瞧一瞧那個“聽說”中的閔八姑娘。


    誰知漂亮小姑娘沒等到,反而等來了個煞星。


    洛明馳大搖大擺地走進西邊院子裏,叉起腰,指著不住張望的人群就吼了開來。


    “我說你們,一個個的湊在這兒幹嗎呢?哦,等著看人。看誰?告訴你們,八姑娘是我請來的貴客,哪裏是你們能夠隨便亂看的!快快快,給我滾回去。什麽?還不走?信不信我揍你們啊!”


    洛明馳說著就把袖子擼起來了。


    莫說是洛家了,就是京城上下,也都知道侯府的這位少爺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他爹他娘和他哥哥都管不住他,別人更是不敢招惹他。


    見洛明馳大大咧咧地站在西邊院子裏不肯走,東側院子上課的少年們隻能哀歎著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慢慢撤開,往屋子裏去,開始念書好應付一會兒先生們的課業檢查。


    待到人稀稀拉拉隻剩兩三個了,洛明馳方才回過頭去,朝著西邊高聲道:“過來吧。看你們膽兒小的,怕什麽呢。”


    雖然嘀嘀咕咕抱怨不停,不過他還是走到了女孩兒們的身邊,陪了她們一同往裏麵行去。


    君蘭笑道:“多謝洛二少爺。”


    洛明馳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洛明薇道:“君蘭你不必謝他。別看他瞧著不耐煩,心裏可歡喜著呢。我二哥啊,就喜歡做這種逞威風的事情了。”


    洛明馳當即跳腳,“明薇你亂說什麽呢!”


    洛明薇掩口笑,“就說你呢。”


    兄妹兩個吵吵嚷嚷地往裏走。洛明馳順手把洛明薇的東西拿在手裏,幫她拎了進去。


    洛明淵先前一直不曾說話,等他們兩個走遠了方才微笑著與君蘭道:“八妹妹等會看看還缺什麽。若是有需要的,隻管遣了丫鬟去侯府要。”


    “不用了,多謝世子哥哥。”君蘭道:“我都已經準備好了,沒甚需要的。能來上課已經心滿意足。多謝你們了。”


    洛明淵輕歎了口氣,“你看看你,才說了幾句話,你左一個謝字又一個謝字。你我之間何至於那麽客氣。”


    君蘭抿著嘴笑,沒接話。


    洛明淵把君蘭的東西放到了空的桌子上,將筆墨紙硯給她一一擺好,歉然地道:“家中親眷眾多,八妹妹先在這張空位上學習罷。晚一些我看看能不能給妹妹換個好些的位置。”


    自打到了侯府給侯夫人請安開始,君蘭的東西就一直由洛明淵拎著。


    君蘭一再說了不用勞煩他,他也不肯聽。君蘭看他堅持,也隻能由著他去了。


    聽聞洛明淵說起調換位置的事情,君蘭忙道:“何至於為了我一個調動那麽多?這個本就是看先來後到。沒道理為了我一個讓旁人挪動。”


    洛明淵卻是對這個位置十分不滿意。


    這是最後排牆角的最角落處。無論是聽課還是把課業交給先生,都十分不方便,需要繞過好些個人才能行。


    洛家的族學本就是侯府置辦,一應花費都是由侯府來出。他想要給君蘭個好位置,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但,聽到君蘭說“先來後到”四個字,洛明淵斟酌了下,終是決定把這事兒暫且擱下。


    八妹妹初來此處,人生地不熟。倘若因為挪動位置的事情被旁人記恨上,反倒不好了。他是男子,無法時時刻刻在此護著。她若是受了旁人的排擠,他也沒法立刻幫忙。


    倒不如等到年後再說。


    年後位置定然會有一次調動,到時候與先生們說一聲就行。


    主意已定,洛明淵沒有再堅持。


    這時候女孩兒們已經陸陸續續到來,且不時地有人朝他這邊望過來。


    洛明淵不喜旁人凝視的目光,輕聲和君蘭說了幾句話就轉身離去。


    待洛明淵走後,紅蓮很小聲地與君蘭道:“婢子覺得世子真是個很好的人呢。”


    君蘭道:“是。世子哥哥一向很好,待每個人都很和善。”


    “沒有啊。”紅蓮道:“婢子覺得世子隻待姑娘和善而已。”


    君蘭忍俊不禁,“你哪兒看的?大家不都說世子哥哥人很好,很溫和麽。”


    這話倒是真的。閔家上下都交口稱讚洛世子。


    紅蓮終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


    因為是頭一次到這兒上課,君蘭專程提早了一些過來。先是去侯府見過了侯夫人,而後到了族學中。


    因為知道今日要學的是習字,所以她早已備好了文房四寶,靜等先生的到來。


    眼下將要到了上課時候,丫鬟們各自散去,到了院子裏候著。


    君蘭正翻看著洛明淵給她準備的那本字帖,就聽旁邊傳來了很輕的一聲“哎呀”。


    那聲音聽著十分焦急。


    君蘭合上字帖,朝旁看了過去,便見緊挨著她座位的一名少女正神色擔憂地不住翻動著自己的東西,麵上滿是焦色。


    “怎麽了?”君蘭輕聲問道。


    洛青渝沒料到有人和她搭話,聞言怔了下,扭頭朝聲音來處看過去。見是個陌生女孩兒,恍然大悟,笑問道:“你就是閔家八姑娘吧?”


    她眉目清秀笑容甜美。君蘭回給她個笑,又問:“你可是遇到了難處?”


    “嗯。”洛青渝小聲道:“我的墨錠用完了,沒帶新的。”隨即懊惱道:“琉璃這個丫頭,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我昨兒晚上隻顧著看哥哥作畫,也忘了這事。”


    要知道,今日可是學字的日子。沒有墨錠,可怎麽學?


    這時候有靠窗的女學生說道:“鄭先生來了,鄭先生來了。趕快,回位置上去。”


    桌椅挪動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趕緊地端正坐好。


    洛青渝正緊張地思量著等會兒怎麽應付過去,就見桌角處突然出現了半截墨錠。


    “你先用著。”君蘭晃晃手裏剩下的那半截,笑著與她道:“我這些夠了。”


    洛青渝見狀不由得怔了怔。


    說實話,女孩兒們都很寶貝自己用的東西,等閑不會去損毀它們。這也是為什麽洛青渝雖然焦急,卻也沒有去向旁人借的原因。


    原本想著,在習字的時候湊到旁人桌前去蘸墨。雖然會被鄭先生知道她沒準備好墨錠而受責罰,但那是她一時之間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她沒料到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少女居然把自己的墨錠一掰為二來幫忙。


    洛青渝心裏五味雜陳,真誠地說道:“謝謝你。”


    “不用客氣。”君蘭道,指指前麵,小聲說:“先生來了。”


    兩人趕緊正襟危坐,認真去聽先生的教導。


    這位鄭先生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脾氣不是太好,不過一手字極其漂亮有風骨。


    君蘭一筆一劃地認真學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時候。


    中午歇息的時間過後,洛青渝往東邊去了一趟。


    族學裏的學生們幾乎都是洛家子孫,偶有幾個也是姻親之家的孩子,都是一家人,倒是沒甚需要特別避諱的。


    君蘭問她是去做什麽了,洛青渝也隻是微笑著道“晚些你就知道了”,不直接答她。


    後來因為洛明薇叫了君蘭一同用膳,君蘭就把這事兒拋諸腦後,沒太過放在心上。


    到了下午下學,洛青渝特意和君蘭說了聲:“閔八姑娘可否晚些走?我有事兒和你說。”


    君蘭笑道:“何至於這樣客氣?喚我名字就好。”說罷,又與洛明薇講了句。


    洛明薇剛才一直在踮著腳透過窗戶往外看,聞言說道:“我去和大哥說聲。”


    語畢,不等君蘭問她為甚要和洛明淵說,她已經快步出了屋子。


    君蘭就和洛青渝並行著往外走。


    洛青渝剛才寫的字墨跡還未幹透,所以她將紙張拿在手中,邊走邊往前行。


    君蘭側首看著她的字,不禁歎道:“青渝的字可真漂亮。”


    “是麽?”


    “嗯。真的很好看。”


    洛青渝笑道:“不瞞你說,我的字在家裏算是最難看的了。我哥哥的比我好看千百倍。”


    她把自己手中的紙給了身邊的丫鬟,又從自己的書冊中拿出一張紙來,抖開問君蘭:“我哥哥的字怎麽樣?”


    “甚好。”君蘭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歎道。


    眼前字跡風流俊逸,著實難得。


    她見過的字裏,隻九爺的字比這更為好看,洛明淵的也比這稍勝一籌。其他人的,怕是比不上這個。


    洛青渝得意的笑了一聲,“我也覺得我哥哥很厲害。啊,他就在那兒。哥,你怎麽才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抱歉。”有少年低緩的聲音響起,“剛才人有些多,我出來的晚了些。”


    君蘭聞聲看過去,便見眼前出現了個身穿寶藍色杭綢素麵夾袍的少年。他和洛明馳差不多年紀,身材稍瘦,相貌清秀麵帶微笑,略帶一絲羞赧,看著很是溫和。


    洛青渝拉了君蘭道:“這是我給你說過的君蘭妹妹。”她比君蘭略大幾個月,“君蘭妹妹幫我了大忙,你可得好好謝謝她。東西拿來了嗎?”


    “嗯。”洛明謹說著,掏出一個長條形的木盒來,“我中午趕回家拿來的。”


    “快給我快給我。”洛青渝一把搶過東西,打開蓋子稍微瞧了眼,滿意了,把東西塞給君蘭,“這個送給你。權當是答謝今日的相助之恩。”


    聽了這話,君蘭很是詫異。


    說實話,她沒覺得自己今日幫了什麽大忙。


    她是經曆過生死的人。


    在她看來,人比這些身外之物重要多了。


    墨錠完整與否又能影響到什麽?


    不過是掰斷個墨錠而已,幫助一個需要的人,這才最為重要。


    如今見洛青渝鄭重其事的樣子,君蘭臉頰泛紅,趕忙推辭道:“不用不用。就塊墨而已,不值當什麽。”


    “要的要的。”洛青渝把盒子塞在她的手裏,“我這個還你的也不過是個墨而已。”


    雖然洛青渝這麽說,但君蘭看了她剛才那般鄭重的樣子,知道自己手裏的墨錠必然珍貴異常。


    她掰斷的不過是個尋常墨錠,家裏統一給買的,就連閔書鉑用的也是這種。


    半個尋常墨錠換個好的,這實在劃不來。


    君蘭趕忙把東西推還回去。


    洛青渝鐵了心好送她。


    兩個人正你來我往地讓著盒子,就聽旁邊有人輕笑一聲,說道:“八妹妹這是在做什麽?”


    君蘭沒料到洛明淵來了,忙道:“世子哥哥趕緊過來幫幫忙。”


    洛明淵笑著伸手過去直接把盒子從兩人之間“奪”了過來拿在手中。


    仔細看了眼這盒子,他唇角的笑意略淡,側身問一旁的少年道:“明謹,這是怎麽回事?”


    洛明謹沒料到洛明淵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小聲道:“閔姑娘幫了青渝,我中午就回家去了東西來答謝她。”


    “是麽?我看看是什麽。”洛明淵說著,不顧洛明謹的攔阻,堅持打開了木盒。


    裏麵的墨錠烏黑錚亮,顯然是上好的絳墨。


    “果然是它。”


    洛明淵輕歎一聲,把木盒塞回給洛明謹,“這個你拿回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生辰的時候我父親送給你的。你那裏統共就這一塊好墨,怎能隨便送人?”


    “這怎麽能是隨便呢。”洛明謹急了,可他不是擅長口舌之人,額頭起了細汗,也隻是翻來覆去說道:“閔姑娘幫了青渝大忙,我自然要好好答謝。”


    “這樣罷。”洛明淵道:“你我本也不必客氣,我來幫你謝謝她就好。”


    洛明謹連連擺手,“這可使不得。”


    洛青渝也急了,“世子爺,這怎麽能行。”


    “你也添亂!”洛明淵厲聲與洛青渝說道:“八妹妹本來就不看重這些身外之物。偏你要了你哥哥的心頭好來給她。這怎麽使得!”


    洛青渝委屈急了,眼裏起了霧氣,低著頭不說話。


    君蘭頭一次見到洛明淵那麽凶的樣子,她扯了扯洛青渝,輕聲道:“你和你哥哥先走吧。”


    “可是……”


    “不用謝我了。”君蘭輕聲道:“若你想謝我,不如明兒再給我帶點你娘做的點心來。”


    中午用過午膳後,洛青渝拿出了她母親做的點心來和君蘭分著吃。


    味道很不錯。君蘭很喜歡。


    洛青渝這才轉悲為喜,高興地說“好”。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板著臉的洛世子,趕忙叫了自己哥哥即刻離去。


    待到兄妹倆離開,君蘭甚是無奈地與洛明淵道:“世子哥哥,你看你把人嚇得。”


    “不嚇一嚇不成。”洛明淵說著,對君蘭做了個“請”的手勢,和她並行而出,“明謹家裏的狀況並不好,這一個墨是他心頭好,收了好幾年了。偏他很看重恩義。我若不凶著點,那墨他是非送出來不可。”


    君蘭聞言輕歎了口氣。


    “不過,妹妹斷了半截的墨,終歸是要有所補償的。”洛明淵忽地駐足,微笑著說道。


    君蘭不解,停了步子看他。


    洛明淵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來,遞到君蘭跟前,“這個送給妹妹。”


    盒子是沉香木所做,上麵雕了纏枝紋,又用紅色絲帶係緊盒蓋。


    君蘭想到剛才那一幕,雙手背到身後不肯接。


    洛明淵垂眸輕聲道:“妹妹非要和我這樣見外麽?母親也曾和你我說過,往後要像一家人樣好好相處,兄妹友愛。莫不是妹妹忘了?”


    這話是今天君蘭來學堂前拜望侯夫人時,侯夫人親口所言。


    聽了這話,君蘭終是接過了盒子,而後仔細打開。


    裏麵是塊墨錠。墨錠黝黑發亮隱有芬芳,微微泛著紫光。


    居然是極好的瑞墨。


    比那之前的絳墨更勝許多。


    君蘭趕忙把盒子蓋上還給他,“這可使不得。”先前的絳墨已然珍貴,這一個豈不更甚?


    洛明淵側身避開。


    君蘭四顧找洛明薇,想要把東西給她。四顧看看,才發現洛明薇早已不見蹤影。


    “拿著吧。”洛明淵笑道:“這東西對我來說不過是個收藏之物,我還有不少。原本準備了它就是想送給妹妹,借以祝賀你開始了新的學習。也是趕巧了,今日之事與墨有關係。若是妹妹覺得我送你不好,就當做是明薇給你的吧。左右這事兒我也已經征求了她的同意。”


    君蘭還是不肯收下。


    洛明淵道:“我和明薇都不能讓妹妹答應,那,莫非我要請了母親來,妹妹方才肯答應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君蘭猶豫再三,最終隻能接了下來。又暗自思量著,回去後得給洛家兄妹準備一份禮物才好。


    兩人並行著向前走,一時間無話。


    不知怎地,君蘭想到剛才看到那一眼洛明謹的字時的驚豔,不由道:“洛公子的字甚好。”


    “是不錯。”洛明淵知道她說的是誰,遂道:“他們兄妹倆的母親出身紀家,所以字都寫得不錯。”


    君蘭有些茫然。


    洛明淵暗自懊惱,怎地提到了這個。不過,既是與君蘭說起了,他就不願她有一絲一毫的疑惑。


    洛明淵壓低聲音問君蘭:“八妹妹可知道何大學士的事情?”


    君蘭抿了抿唇,點點頭。


    “何夫人出身紀家。說起來,她是洛明謹母親的親姑姑。”


    簡短幾句,君蘭瞬間了然。


    何夫人和潘太後當年是京城雙姝,兩人關係很好,皆才貌雙絕。何夫人的字是出了名的好看,早在閨中就已聲名遠揚。


    隻是她沒料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遇到和何夫人有關係的親人。


    洛明淵見自己不過是稍微一提她就即刻能夠明了,心裏一動,忍不住道:“八妹妹,先前送你的那種墨,我那兒還有許多。明兒八妹妹若是無事的話,不若去我那裏看看。還有哪些喜歡的,盡管拿了去。”


    *


    君蘭今日回家的時候,意外得知九叔叔已經回來了,正在思明院裏等她。


    她片刻也等不得,即刻去到思明院中見九叔叔。


    閔清則正在書房裏看書。


    落日的餘暉透窗投進屋內,給他周身染上了淡淡的暖色。既溫和,又安寧。


    君蘭看他十分專注,不忍心去打擾,就悄悄地退出屋去,打算去自己的小院子裏。


    誰知她剛往回走了半步,屋內高大男人已經把書冊合上,抬眸朝她看過來。


    “怎麽?要走?”


    “不是。”君蘭笑著回身往他那邊走過去,“我看九叔叔看書看得仔細,就想著回屋子去練練字。”


    少女說話的時候,雙眸閃著晶亮的喜悅光芒。


    可見在外麵和同齡人相處一天後,她的心情十分愉悅。


    閔清則暗道自己的選擇正確。小丫頭果然不適合悶在屋子裏。於是拉了她的手走到桌案旁,笑道:“聽說你們今日學的字?來,寫幾個給我看看。有沒有進步。”


    君蘭應了一聲,就從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包裏往外開始拿東西。


    這些物品都是今日她去學堂時候用的,因為用了一整天順手了,剛才來的時候就順便帶了來。


    當她拿出那沉香木的盒子時,正打算擱到桌上。剛剛有動作,手中一空,盒子就被身邊男人輕輕抽了過去。


    閔清則緊盯著那盒子上的纏枝紋飾和綁起的絲帶,輕聲問道:“這是哪裏來的?”


    “世子哥哥送的。”君蘭說道:“為了慶祝我今日入學。”


    洛明淵?閔清則捏著盒子的五指緊了緊。既然是他的話,上麵的纏枝紋恐怕是他親手所雕。


    閔清則抬指輕敲桌案,垂眸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置它?”


    君蘭斟酌著道:“我想要把它先收起來,往後字練得精進些了才用。”


    當時洛明淵和她說明日再去選一些時,她已經婉拒了洛明淵的好意。


    洛明淵既是收集了那些墨,定然是他自己喜歡至極。既然如此,她沒道理奪人所愛。


    這樣一來,眼前就是她唯一一個瑞墨,需得好好收藏著。


    閔清則聽聞後,唇角微勾,淡淡笑了。


    “洛世子既然送了這樣貴重的禮物與你,你也得好生還他個禮物才好。”


    “嗯,我也這麽想的。”君蘭說道:“就是還沒考慮好送什麽妥當。”


    “這有何難。”


    閔清則說著,順手把那瑞墨放在了自己桌旁博古架的最頂層,牽了女孩兒的手,往屋外行去。


    “我這裏有不少特別的東西。現下我帶你去看看,我們一起挑選個合適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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