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啟動了,我看到我弟弟站在軌道旁邊笑了,他笑的很開心,就像是我們倆曾經在河邊抓到魚一樣。


    耳邊全是熙熙攘攘的聲音,空氣裏彌漫著奇怪的味道,恐懼一點一點的摸上我,我不知道逃走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叫王天成,我弟弟叫江天易,他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弟弟,據說他是我爸和別的女人出軌生出來的孩子,他兩年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老實說,我並不討厭他。從前我就很羨慕別人有兄弟姐妹,所以他出現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可他和我不不一樣,他討厭我媽,討厭我爸,也討厭我。


    我比他大五歲,我爸經常悄悄的和我說,我是哥哥,要包容自己的弟弟。但我媽也會灌輸我和我爸截然相反的思想,她說我要是不事事都超過江天易,我就會失去一切。


    所以我和江天易相處的時候,針鋒相對是最常見的。早上我和一個同學發生了口角,他被我推了一下,當場地上就是一灘血,我當時就嚇懵了,除了轉身就跑之外,什麽反應都做不了。


    我本來想找個地方躲一躲,可我出來就遇到了江天易。雖然我們兩相處的一點也不愉快,可他是我的親人,我下意識的把一切告訴了他,他肯定的告訴我,我殺人了。


    我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我已經高三了,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上了大學我還打算出國留學,我不能成為殺人犯。


    我求救的看著還在上初一的江天易,“我該怎麽辦?”


    他看著我很久,冷靜的說:“逃走。”


    十八歲的年紀,除了選擇逃走,什麽都想不明白。


    我身上就帶著五十塊錢,那是我一周的零花錢。


    竄上火車以後,我又很後悔,我想下車,可車子已經啟動了。狹小的車廂裏擠著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口音很奇怪,車廂裏的氣味也很奇怪。我小心翼翼的縮在一個角落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等我睡醒的時候,我旁邊多了一個人。


    滿臉坑坑窪窪的,頭發挑染著幾撮黃毛,裸露的手臂上紋著一隻蠍子。這種人,就是老師經常告訴我們的小混混。我下意識的朝一邊挪了挪,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徑自靠在車廂上閉著眼睛休息。


    火車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又渴又餓,很快就受不了了。


    我肚子咕嚕嚕的叫了一聲,坐在我旁邊的男人轉頭看了我一眼,問:“餓了?”


    “沒有。”我紅著臉別過頭。


    “看你文文靜靜的,是個學生吧?要去哪?”他問。


    “哪也不去。”我又朝一邊挪了挪,結果碰到一個帶孩子的中年婦女,被她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坐我旁邊的男人遞給我一瓶水。


    我猶豫著要不要接,他說:“沒開封的,你放心喝吧,看到你就想到我弟弟,這些年我在外麵漂泊也是為了能讓他安心學習。”


    看著手裏的水,又聽到他提到弟弟,我下意識的想到了江天易。


    如果讓我不上學去賺錢給江天易念書,我似乎也是原意的。


    喝了水舒服了很多,我就問起男人有關他弟弟的事情。聽完以後我很難過,他弟弟很依賴他,不像江天易,他很討厭我。


    男人問我怎麽了,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給他說了,也把自己為什麽出現在火車上的事情給說了。


    他聽完沉沉歎了口氣,說:“下個站你就下車回去吧,回去好好念書,那人八成沒死。”


    我下意識的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沒死?”


    他又笑了一聲,“我也是猜的,不過你既然學習好,那就回去。就算人真的死了,也就判幾年,你又不是故意的。”


    一聽到要坐牢,我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我不要回去!”我使勁的搖頭。


    “可你身上就五十塊錢,就夠住一晚上旅館。”男人很直接的戳破了我的窘境。


    我囁嚅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又說:“不如去找工作吧,你已經成年了,可以工作了。”


    雖然我並不想工作,但我也不想坐牢,仔細的想了想,我還是猶豫了。


    “小兄弟,哥也是看你一個人在外麵漂泊怪可憐的,就給你指條明路,你這樣在火車上晃蕩,要是被人販子盯上了,那這一輩子就毀了。”他皺著眉看我,神色挺真誠。


    “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


    “沒事。”他抬起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我當初才出來的時候也什麽都不會,正好我一個朋友是開洗車行的,那裏缺洗車小弟,你不如先去湊合一段時間,等有合適的再換。”


    他的話就像是指路的明燈,瞬間給我了正確的方向,我忙不矢的給他說謝謝,把他當做了救命稻草。


    等車子到站我們就下了,他下車以後見了幾個男人,穿的都挺普通的,就是不說話,全都用手比劃。


    等他們走了,我問男人:“你們為什麽不說話啊?難道他們都是聾啞人?”


    他先愣了一下,然後點頭,“是啊,這幾年在外麵漂泊,總是見不得人被欺負,所以幫的殘疾人多了些。不過我也不後悔,人嘛,多做點好事總歸是有好報的。”


    看著他那張坑坑窪窪的臉,我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麽難看了。


    “走,車來了。”他說。


    我有些愣神,“還要坐車?”


    他點頭,說隻是轉車,跟著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到處走,我心裏有些猶豫。可想到回去麵對的是我媽失望的臉和坐牢,我又選擇了跟上去。


    車上的味道比剛才還大,我本就饑腸轆轆的,好幾次差點吐了。


    沒辦法,我說我去廁所洗把臉,他同意了。等我回來以後,他遞給我一瓶水,“火車上的飯菜不好吃還貴,你先喝點水墊墊,等下車我帶你去吃飯。”


    我點了點頭擰開水喝下去,還沒來得及說謝謝,眼睛就開始變得模糊,很快,我沒了意識。


    我稍微有點感覺的時候,就聽到周圍有很多人在哭。


    睜開眼,看到一群縮在角落裏的孩子,以及守在旁邊凶神惡煞的中年人,我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真的被拐了。


    而遠處,那個帶我來的男人蹲在那抽煙,神色很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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