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外表的神話載體,”安倫斯難以置信地說,“難道是孫悟空?出自華夏神話的載體,在這之前我可從來沒見過。”他頓了頓,“而且……好像還不是普通的孫悟空,它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怪異。”


    “對,像是一頭染過墨水的孫悟空。”夏明威說,“不管如何,這是一石二鳥。既然進入了校長的領域,那它已經沒有逃跑的餘地了。”


    “真有趣,”安倫斯挑了挑眉,“它看上去像是來救蘇爾特爾的,這是什麽?怪物間的惺惺相惜?”


    夏明威盯著矗立在半空中的那個怪物,聲音低沉地說:


    “或許吧……怪物間的義氣。”


    他的心中很清楚,這場戰鬥的勝算幾乎為零,甚至自己很有可能在校長三人麵前撐不到十秒鍾。


    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無法發揮出黑悟空序列真正的力量,黑悟空的精髓在於能以分身來擴充戰鬥力,可二階黑悟空隻允許兩具分身存在,一具正在東京,一具就在眼前,而夏明威總不可能親自上陣,所以他能使用的就隻有這一具分身。


    盡管如此……


    夏明威依舊踏出了這一步。


    此時此刻,火焰巨人蘇爾特爾僅存的軀體逐漸蒸發,宛若幻影那般褪散而去,取而代之,一個老男人落在了地麵上,他的身體被燒焦,像是一棵枯萎的鬆樹,身上還披著深色的夾克外套。


    怪物駕著黑雲緩緩落下,左手托舉起了老板的身體,右手依舊緊緊攥著那把漆黑的棍棒。


    激蕩的狂影如夭矯的黑蛇,繚繞在怪物的體表,它抬起鬼神般可怖的頭顱,麵具後方的雙瞳盡顯暴戾。


    “環京居然還有一具神話載體。”蘇阿德緩緩地說,“還真是長見識了,連續對抗兩具神話載體的戰鬥。”


    “以我的經驗,這估計是一具三階的神話載體。”威廉僅僅瞅了矗立在半空中的怪物一眼,就已經做出判斷。


    “不足為懼。”顧臨冬背著雙手,“就當是餘興節目,請盡快解決……我晚些還有其他事要做。”


    “真沒想到又來了一位客人。”蘇阿德微笑,“既然你主動地進入了我的領域,那一時半會可別想出去。”


    怪物並沒有搭理蘇阿德的挑釁。


    它扭動頭顱,麵具後方的雙瞳環視一圈,這片光怪陸離、曲折變幻的逆行者領域籠罩著老京麥街區,仿佛沒有出路。


    下一瞬,怪物猛地抓緊老人的身體,駕著筋鬥雲狂射向上空,如同一束漆黑的飛機雲湧過。


    蘇阿德聳了聳肩,逆行者領域的天空與地麵在霎那間翻轉,他倒立地行走在半空中,抬起幽邃的灰眸,注視著橫空而來的怪物。


    怪物見狀一怔,頓時試著刹住筋鬥雲,由於天地反轉,此刻蘇阿德和威廉、顧臨冬三人就在他的正前方。


    他們相距還不到十米。


    未等怪物刹住衝勢,顧臨冬已經在空中畫好了字符“十”,他右掌稍微前推,以一股無形的寸勁拍向字符。


    嘭!


    空氣破裂,龐大的墨色“十”字以不可阻擋之勢震向了怪物。


    怪物的瞳孔倒映出不斷靠近的逆十字,他自知已經沒有避開的餘地,隻好用左臂抱住老男人的身體,右手則是向前豎起棍棒相抵。


    “呃啊啊啊——!!!”它痛苦地嘶吼,包裹著右臂的陰影逐層破開,蕩出滾滾的鮮血,但他卻沒有鬆開擋在前方的那柄棍棒,左臂將懷裏的身影護得更緊,保護著他不受到絲毫的傷害。


    接踵而來的數秒裏,那墨色的十字將他推出了整整二十餘米,宛若漆黑的十字捆住了耶穌。


    刹那間,領域的天與地再次翻轉。


    怪物本應被十字架推向天空,背部卻驟然觸碰地麵,他被壓到了廢墟上方,轟出一個人形的溝壑。


    盡管如此,直到顧臨冬的“十”字消失,怪物也從未鬆開那把棍棒,他的右臂已經被血染紅。


    這時取而代之的,蘇阿德、顧臨冬、威廉三人從天空中墜落,各自以從容的姿態落地。


    顧臨冬理了理衣袖,淡淡地說:“蘇阿德,我還是不習慣和你共同戰鬥。”


    威廉護著他的狙擊槍,生怕這把槍砸在地上:“老東西,你要翻轉領域好歹和我們說聲吧,一會是天空,一會是地麵,這誰能習慣?”


    他很討厭“逆行者”序列,原因就在這裏:每一次和蘇阿德作為盟友戰鬥過後,他總得扶著馬桶吐個兩三小時才能緩過來。


    “比起這個,”蘇阿德挑起眉頭,“這具神話載體的再生能力可真強。”他能夠看見怪物被重傷的右臂正在緩緩複原。


    “比它再生力強得的神話載體多的是,但吃下我的一發子彈就不一定了。”威廉說著,已經瞄準怪物扣動扳機。


    砰!


    振聾發聵的槍響落下,仿佛整個大空都被撕裂,子彈如漆黑的彗星狂湧向前,直指怪物的頭顱。


    怪物猛地從地上暴起,竭力地向前揮出棍棒,淩厲的棍風觸及子彈的瞬間,他再度被震飛了數十米有餘,全身都濺出濃鬱的鮮血,狂暴的血色和紛亂的陰影交織在一起,令它的外表更加猙獰可怖。


    “居然還沒死?”威廉挑了挑眉,“隻是一具三階載體而已,連神話體形態都沒進入,竟然能這麽耐打。”


    他手中可是六階槍手的序列兵器,剛才那一發毫無疑問已經是來自人類的最強槍擊,可怪物卻承受了下來。


    怪物將棍棒插入地麵,劃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靠著這股力量止住了身體往後飛去的趨勢。


    它在穩住身體的瞬間,半跪在地上,猛地前傾身體吐出一口鮮血,盡管雙臂已經破碎得隻剩骨頭,森白的骨和奪目的血並露……但它始終沒有鬆開懷中的那個老人,像是護著什麽至關緊要的寶物。


    “必須留他一條命,”蘇阿德說,“既然是低階的神話載體,那就還在我們可以控製的範疇內,帶他回到學園後,再試著從他嘴裏撬出情報,這可是難得的生擒神話載體的機會。”


    “是麽。”顧臨冬說,“但那是伱們的事,我說過下午還有事,所以必須盡快解決。”轉瞬他又畫出一個字符“正”,朝著前方震出。


    怪物的腳下猛地湧現出一片陰影狂雲,它踏著雲團,抱著老人向逆行者領域的盡頭疾馳而去,凜冽的狂風撕裂著它的身體,讓原本就橫流的鮮血變本加厲地肆掠開來,潑灑在廢墟的地麵上。


    在它的身後,顧臨冬的字符如同死神提著鐮刀追逐著它的背影,卻始終未能企及筋鬥雲的速度。


    “老東西……”怪物暴怒呲牙,在狂風中嘶吼:“再撐一會!你給我再撐一會,我會救你,我會救下你!”


    “切,他怎麽還在掙紮。”威廉壓低右眼,抵在狙擊鏡上,不斷調整狙擊槍,將槍口對準怪物的背影。


    “無所謂,”蘇阿德平靜地說,“他跑不掉,隻要我左右翻轉一次領域,它就會回到我們身邊,做好準備。”


    怪物駕著黑雲馳騁,即將觸及領域盡頭的那一刻,蘇阿德也舉起右臂,準備將逆行者領域左右翻轉,讓對方來到一個被他們包圍的位置。


    但是,就在這一瞬,足以淹沒整個世界的轟響在領域中傳蕩開來。


    轟——!!!


    伴著雷鳴般的聲響落下,光怪陸離的逆行者領域驟然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領域中的所有人都猛地抬起頭去,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道身長五十尺左右,通體蕩著雷光的巨影,它展開著背後的一對光翼,偌大的巨翼在空中掀蕩。


    終而,它如同神王轟然落地,攔在了狼狽竄逃的怪物麵前。


    砰——!


    巨影如暴怒的雷霆轟落而下,前方的土地全然破碎開來,摧枯拉朽的偉力轟出了一個深達十尺的巨坑。


    怪物的瞳孔猛地收縮,它刹那止住了筋鬥雲,怔怔地抬起頭來,看向攔在前方的這位不速之客。


    “等等,怎麽會在這種地方……”遠在逆行者領域外旁觀的安倫斯愣住了,“那是……宙斯?”


    “宙……斯?”夏明威嘶啞地念著這個名字。


    學園的教科書上有介紹過這具神話載體,它是希臘神話中至高無上的神王,同時也是希臘神話中唯一的人形神話載體,除了宙斯以外,奧林匹斯的其餘主神都無一例外呈現著龍類的形態。


    “我的領域竟然被撕開了?”蘇阿德鎖緊眉頭,眯起幽邃的灰眸,“那是……那是宙斯沒有錯。”


    “怎麽可能……”威廉嘶啞地問,“宙斯不是應該已經死了?”


    “不是死了。”顧臨冬盯著宙斯,否定了他,“這具神話載體已經消失很久了,但從沒有人說過它已經死了。”


    此刻,渾身是血的怪物揚著頭顱,難以置信地望向攔在麵前的巨影,對方的身後展開著宛若巨鳥般的雙翼,頂部戴著鋼鐵澆築的頭盔,頭盔陰影下的雙瞳閃著極晝般的輝芒,身上的甲胄折射著太陽的光線,熠熠生輝。


    伴隨著宙斯落地,蘇阿德的逆行者領域徹底破碎開來,“劈哩嘩啦”的狂響快要撕裂每一個人的耳膜。


    與此同時,老京麥街區的天空下起了暴雨,如同從九天垂落的瀑布那般,鋪天蓋地的雨幕轟落而下。


    轟!


    如鉛塊般沉重的陰雲遍布天空,怪物沾滿鮮血的臉頰上流淌著雨水,它緊緊地抱著老人,猩紅的雙瞳注視著這道巨影,這個渾身充斥著雷霆的巨人。


    凜冽的雨幕之中,宙斯的全身都跳蕩著暴戾的雷光,雷光的襯映之下,它那神聖不可侵犯的頭顱更顯孤傲與殘暴。


    砰……


    砰……


    砰……


    宙斯踏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怪物,它的甲胄錚錚作響,每一步都讓暴雨和大地顫栗,落下的雨水被雷電撕毀成灰燼。


    隨後,它駐足於怪物的前方,舉起極白色的右爪,爪子的中心暴射出一條深藍的電弧,瞬間轟破了怪物的頭顱。


    嘭!


    怪物的頭顱爆裂成了血霧。


    它應聲倒地,失去了腦袋的身體落在地麵上,血液如同汩汩流動的清泉般,在雨水中向外擴散開來。


    盡管已經失去了頭顱,但怪物餘下的身體還緊緊地懷抱著老人,直到這部分身體也變成了黑色的陰影散去。


    夏明威的分身死了。


    老板的身體從分身的懷中脫出,緩緩地滑落到濕漉漉的地麵上。


    宙斯向前挪步,巨大的爪子將老板幹枯焦黑的身體提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口中送去。


    噗嗤——


    咕嚕,咕嚕——


    宙斯鋼鐵般的利齒磨出了鮮血,它殘暴地撕咬著老人的血肉,毫不掩飾地發出咀嚼的聲音,像是在品味著美味的佳肴。


    暴雨仿佛都息止了……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深深的死寂當中。


    半澤直樹走到夏明威和安倫斯的身旁,楞楞地說:“喂喂喂,宙斯……居然把火焰巨人蘇爾特爾給吃了?”


    “神話載體之間的互相吞噬,居然是真的。”蘇阿德臉色凝重。


    “它是為了吃掉蘇爾特爾才來的?”顧臨冬問。


    “該死……”威廉嘶啞地吼,“我就說了,我們應該早點解決那個怪物!居然讓蘇爾特爾的身體被宙斯吃掉了!”


    直到……老板的身體徹底被宙斯吞入腹中,夏明威才反應了過來,他愣了很久、很久,然後在雨幕中向前狂奔,雙腿顫抖得不成樣子,雨水打濕了他的身體,他的雙瞳中奔湧著無可遏止的暴芒。


    “夏明威!”安倫斯震驚地吼他的名字。


    “糟了,那個臭小子想不開要去惹宙斯。”半澤直樹一拍腦袋,叼在嘴裏的煙都快掉下來了。


    “你吃了他……”夏明威的麵孔陰鬱如怒獸,他失去理智地狂奔著,在雨中歇斯底裏地放聲嘶吼,吼得撕心裂肺,幾乎快要將自己的喉嚨都撕裂開來,快要將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吼得破裂成塵,“你吃了他……你吃了他……你吃掉了他!你吃掉了他!你這個雜種,你這個畜生居然把他給吃掉了——!!!!你知道他是誰?你這個混賬知道——他是我的什麽人嗎?!”


    他單槍匹馬地狂衝向了希臘神話中的至高神,就在右手的指尖擠出了影力,快要從中取出金箍棒的這一刻,宙斯抬起一根爪子,極晝般的爪子前方匯聚著滾動的雷電,一顆巨大的雷球就此形成。


    它輕輕地彈了彈那根爪子,前端的雷球頓時暴射而出,以淋漓盡致的暴戾姿態衝破了雨幕直指夏明威飛去。


    嘭!


    在仿佛時間都靜止的這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好像都在心中默認了一點:留給夏明威已是死路一條。


    蘇阿德校長、顧臨冬、威廉、半澤直樹都遠在數十米開外的位置,縱使強如他們,也不可能救下夏明威。


    可正在這時,好像來自冰河時代的遠古氣息從天而降,天降的暴雨驟然凝結為冰,狂暴的寒氣席卷了世間一切。


    轟——


    一片宏偉如巨塔的冰川,從老京麥街區的上空轟落而下,矗立在夏明威和宙斯的中間,擋下了宙斯隨手射出的雷球。


    嘭——!!!


    刹那的巨響傳出,宙斯的雷球轟破了那塊冰川,萬千冰屑飛舞在半空當中,以狂怒得更盛於暴雨的姿態綻放開來。


    夏明威震撼了許久,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收縮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影,它低垂著宛若北極冰川的頭顱,那是一張冰藍色的臉,倒不如說像是巨大的五官嵌在了冰川的上方,令人望而生畏。它的身高將近一百五十米,軀體的每一個部分都由藍白色的萬千冰層堆砌而成。寬敞的背部就宛若一片廣袤無邊的冰海,遮去了落向老京麥街區的所有雨水、陰翳至極的雲層、雲間忽隱忽現的太陽。


    它近乎遮去了世間的所有,以此彰顯自己恢弘無上的姿態。毋庸置疑,夏明威卻能夠喊得出它的名字,這個怪物名為——


    “冰霜巨人伊米爾。”


    “好久不見啊,宙斯。”冰霜巨人的聲音如洪荒的回響,仿佛能將整個世界淹沒,“我答應過蘇爾特爾那老家夥的,要照顧好這個傻小子,所以如果你試著對他出手,那我可不會對你客氣。”


    感謝訂閱,求月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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