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水榭裏,自南宮玥走後,隔壁桌的氣氛反而變的更加熱鬧起來。


    蘇念雲領著蘇嬌嬌等人離開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隔壁的桌子。


    隻一眼,她就在其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初雪,工部侍郎初文遠的大女兒。


    雖說是個嫡女,但是因為母親早逝,父親又很快娶了繼室龐氏。


    龐氏嫁給初文遠,很快又生了兩女一兒。


    有了這三個兒女,龐氏一顆心自然都在親生兒女身上,所以盡管初雪已經長到十八歲,她卻沒有操心過初雪的婚事。


    這也是後來老夫人找到初家,兩家婚事一談即妥的原因。


    龐氏沒有虐待這個女兒,當然也沒什麽感情,她不願意在初雪身上花心思。


    看到初雪竟然坐在這幾個家世顯赫的女子中間,蘇念雲還是頗有些驚訝的。


    因為剛剛,她並沒有聽到初雪的聲音,這說明這席間,她一直沉默著。


    換言之,就是初雪是硬被拉來的,她不是自願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隨著蘇念雲若有所思的出門,幾個女子推杯換盞之際,開始把話頭往初雪身上引。


    “話說初雪,那日賞花宴你也收到邀請了,為什麽不去呢?”


    初雪麵色尷尬,“我……我沒有收到邀請……”


    “咦,你為什麽會沒收到邀請,那可是慶陽公主親自書寫的請帖,京中有適齡婚配的世家女子,應該都收到那個請帖才對。”


    “哎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初雪那個繼母啊,怎麽會希望她過的好,自然是不會讓她出現在賞花宴那樣的場合了。”孫如玉替初雪解釋。


    孫如玉是將軍之女,一向性格也直來直去。


    “其實,也不怪母親,的確是我不配去賞花宴那種場合。”


    能多些時間陪在父親身邊,晚些出嫁也無所謂。


    “你倒是心態好,隻怕你繼母不那麽想,她隻是不想你嫁的比她女兒好而已。”


    “對,你看看如果邀請函是給到她女兒初雨,她定然把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就進了宮。”


    家世地位不夠選太子妃的,側妃還是可以做的。


    孫如玉道,“你的婚事,要及早做準備了,如果不早做準備,怕是將來你後悔都來不及……”


    誰知她還沒說完,初雪乍然起身。


    “那個,天色不早了,我還是先走了……”


    被一群世家小姐圍著批評她的繼母,初雪聽難受的。


    繼母的確對自己生疏,但是也談不上好與不好,這樣聽外人討論她們繼母繼女之間的關係,屬實不太合適。


    傳出去,這話也不好聽。


    見初雪往外走,孫如玉也起身。


    “你們真是的,幹嘛要提這個話題,你們知道就算戳破事實,她也不能怎麽樣的?”


    “哎,”一個女子道,“我們也是好心,再說,是你說的話讓她坐不住走的吧?”


    “總之初雪是和我一塊來的,她這麽走了,我也要走了?”


    “如玉,”另一女子拉住她的手,“從前都是她借你的光,咱們也不曾說什麽。”


    “可是今日,她明明知道咱們是故意給南宮玥難堪為你出氣的,結果事先她還幫南宮玥說話。”


    “她為那個家夥說話也就算了,現在說話說惱了,還給你臉色看……”


    “如玉,你是不是該想想,你還應不應該這麽和初雪做朋友啊?”


    孫如玉愣住了。


    “就是,就是!”


    另一人道,“你處處對初雪好,可憐她,可人家把你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都對你甩臉子走了,你還要巴巴的去給人家趕馬車?”


    孫如玉聽這些人如此說,站起來的身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你們說的不錯,那丫頭不識好歹,我心疼她遭家中那樣對待,她卻不識我一片好心!”


    孫如玉氣呼呼的道,“今日便不和她一起了,讓她自己走回去也好。”


    “這就對了,你堂堂將軍家的千金,就應該如此。”


    見初雪出門,貼身丫頭墨香急忙追了上來。


    “小姐,咱們不等等孫小姐嗎?”


    初雪回頭看看,孫如玉並沒有跟出來。


    她搖搖頭,“算了,剛剛那種場合,我也是是在忍受不下去了,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希望她不會生氣。”


    “小姐,”墨香道,“那您在這裏等等,奴婢去租一輛馬車來。”


    她們是和孫小姐共乘而來,現在孫小姐不走,她們就沒了馬車。


    “租馬車就算了吧,”初雪搖搖頭,“十幾條街而已,咱們走回去。”


    “小姐,咱們府離天恩水榭有點遠,這麽走回去怕是要到後半夜。”


    墨香道,“奴婢做慣了粗活,走這些路累不著,可是您千金之軀,這會累壞的。”


    “不要緊,”初雪道,“我就算累壞了,也不影響什麽,大不了咱們回去躺上個三天三夜!”


    爹不疼繼母不愛,怕是她在房中躺上幾個月,都不會有人管。


    租馬車,要花錢。


    她每個月的月錢有限,把這些錢省下來,買一本新書或者筆墨,都是不錯的選擇。


    墨香張張口,隨即神色黯然。


    在身份上,雖然小姐和裏麵那幾位小姐不至於相差太多,但是在吃穿用度上,她可是和那些小姐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別的小姐出門,近的坐轎子,遠的有馬車。


    獨獨郎中府的堂堂大小姐,竟然什麽都沒有。


    再看夫人的親生女兒初雨,那就是要什麽有什麽了,不過才十三歲的年紀,丫頭仆人前呼後擁,出門都是最好的車馬。


    “那好吧小姐,”看小姐十分堅持,墨香心疼又無奈的道,“咱們就這麽走回去。”


    不想,主仆兩個沒走出幾步,一輛馬車就來到她們身邊。


    “初小姐,咱們同路,不如我送你一程如何?”


    初雪抬頭看去,就見一張瑩白如玉的臉龐,和淺笑盈盈的眼睛。


    初雪訝然,“你是……”


    她不認識這樣一個女子,對方是怎麽知道的自己呢?


    “初小姐,是我,蘇念雲。”蘇念雲露齒一笑。


    “蘇念雲……念雲公主?”初雪吃驚道。


    “噓,”蘇念雲道,“我也是悄悄來的這裏,沒人知道我的身份,你快上車來!”


    初雪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在蘇念雲期盼的眼神裏上了馬車。


    “念雲公主,真是巧了,竟然能在這裏遇到你。”


    初雪驚訝的看著蘇念雲,隻覺這人與她記憶中的人,完全不一樣。


    三年前,她還是黢黑、瘦小、任人欺淩。


    三年後再見,這位公主漂亮、白皙、落落大方,隨即視線向下,又注意到她微凸的腰身。


    “念雲公主,還沒恭喜您。”


    蘇念雲撫摸肚子,感恩的道,“三年前初小姐在宮中出手幫我的事,我一直沒機會向你道謝,今日見了,正好同你說一聲謝謝。”


    三年前?


    初雪的思緒一下子回到那個時候。


    三年前,後宮。


    這是初雪第一次參加宮宴,也是最後一次。


    彼時,她從宴席上走出去透氣,就遇到了慶陽公主正領著幾個公主和世家千金把念雲公主推進水裏。


    慶陽公主走了,留念雲公主在水中拚命掙紮。


    初雪想也不想的就跳進水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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