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男員工將她推進去,門一把鎖上了,除了安全通道,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混亂。


    該堅守的人還在堅守;不該堅守的人早就跑了,或者幹脆趁火打劫出賣殷氏一下,總之,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江慕水攥緊拳頭,死死咬唇,咬到自己痛不可遏,幹脆地一扭頭,跑下去,從二十幾層跑到樓下,推開大門的大厚門板,從那裏離開了殷氏。


    ……


    茫然……


    茫然……


    茫然……


    一路,一個纖細的身影開著一輛跟她風格很不符的大型商務車,紅著眼在漫無目的地開著,她的手機一直震動,一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想起來接。


    “喂?”


    “江慕水,你在哪兒呢?你沒事吧?”電話那端,明朗焦灼的聲音響起。


    “我在……”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哪兒,索性遏住了話題,問,“學長,你也看到新聞了?”


    “嗯,我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幾件事情同時發作,你不是出去跟老爺子的人談判了嗎?談的怎麽樣?我怎麽總覺得這兩件事裏麵有關聯?”


    “我不知道……陸琛那裏好像出了什麽問題,一直暗示我千城和小誠都有危險,我還不肯相信,但是我現在,真的把他們兩個都丟了,我連千城也找不到了……他昨晚告訴我說,他愛我,愛孩子,說孩子會沒事,我也不知道我該相信誰的話,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我現在該去哪裏找他……”


    明朗明顯聽出了江慕水話裏的哽咽,蹙眉死緊,說:“殷千城失蹤?不可能的,江慕水,別人不了解他你應該了解,他那麽有責任感的人,那麽寵你的人,不會動不動就失蹤的,他一定有他的目的,你不要慌,如果不知道去哪兒,就回家去。”


    她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無措的大眼睛看了兩眼四周,將車靠邊停了下來。


    “嗯……我也是這麽覺得。”


    她壓下哽咽說了一句。


    “學長,我現在隻能回家等消息,殷氏的事情我幫不上忙,殷莫北他們我也找不到……我能做的,好像隻有等了……”


    “嗯,”明朗蹙眉道,“不是說家裏還有老人嗎?先過去安撫下長輩的情緒,慕水,別擔心,還有我們呢。”


    “嗯,我知道。”


    車子停靠在路邊,江慕水就這麽放空了整整一分鍾,從小誠失蹤的那天起她就再沒有這種感覺,為一個人擔心到焚心蝕骨,恨不得替他去痛去承擔,去承受他的痛楚,分擔他的每一分感受,可是,卻怎麽都做不到,怎麽都沒那個機會!


    小誠是如此。


    千城也是如此。


    仔細想了想明朗的話,江慕水深吸一口氣,吸滿,被淚水襯托得亮晶晶的大眼睛之下,腮幫子鼓鼓的,然後再慢慢慢慢地將氣息吐出去,這番幾次之後,這才慢慢平複下了劇痛的心情。


    她凝眸看了一眼四周,這裏不許停車,她利落地手撫上方向盤,掛擋前行,一路將車開回了東郊別墅去。


    ***


    誰曾想,此刻的東郊別墅,卻是一派寧靜。


    一個纖細的身影走下車,看到外麵一片祥和的景象,傭人陪著阮清幽在前麵的小花園裏翻土,大概是想等來年的時候種點菜,看到她回來,阮清幽笑著抬起頭說:“慕水,你回來啦?”


    那個被點到名字的小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攥緊手裏的車鑰匙,道:“嗯。媽,你在呢。”


    “是,我讓人把土翻一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東郊別墅這個地方很少有媒體知道,這裏距離鬧市又遠,消息傳來得慢,阮清幽這種不用智能手機也不看新聞的人,會知道這種時事新聞晚一些。


    “媽我還有事,我先進去了。”她極力遮掩著自己紅腫的眼睛,說了一句。


    “哎好,”阮清幽分神出來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喊道,“冰箱裏有雪梨湯,你等下讓小芹給你拿出來熱一下,啊。”


    “知道了。”


    開了門進去,江慕水顫抖的手將門關住,靠在了門上。


    一樓某處,殷莫霞聽見了外麵的動靜,猛地打開了門,一臉擔憂焦灼地看向了江慕水!


    江慕水猛地衝了過去。


    她小臉蒼白,對著殷莫霞問道:“怎麽回事?”


    殷莫霞被她的神色震懾到了,說:“這……就是二哥的計劃了,這我昨天都跟千城說過,不知道他今天打算怎麽應對。”


    “殷莫北什麽計劃?現在能跟我說嗎?”


    “這……”殷莫霞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用一種很懼怕的目光打量著江慕水,拳頭攥緊又鬆開,她咽了咽口水,用一種柔軟至極的安慰口吻說道,“慕水,我覺得這件事不嚴重,千城不跟你說一定有他的辦法的,你不要擔心。”


    “我現在連他的人都找不到,我能不擔心嗎?”她紅著眼眶說,“姑姑,算我求你了,告訴我。”


    殷莫霞蹙眉,猶豫了半天道:“我告訴你也沒有用,這都是商場上的事,告訴你了,你能選擇什麽?你無權無勢,手上隻有一點錢,倒是可以趁著現在殷氏股價最低買進一些股份,但是又有什麽用?慕水,姑姑勸你等待,等消息就是,別的你就什麽都不要做了,相信千城。”


    嗬嗬……


    相信千城……


    她定定地看著殷莫霞,苦笑著後退了兩步,半晌後,站定腳步,她定定看了幾眼腳尖,抬起頭來哽咽著說:“我不是不相信他,姑姑,我是,心疼他。”


    殷莫霞:“……”


    她已無話可說,這種情況下,她畢竟也不知道殷千城到底想怎麽絕地反擊。


    有什麽必要,一定一定要瞞著江慕水。


    江慕水見從她嘴裏也撬不出什麽有用信息了,一臉的蒼白頹然,捋了一下頭發,說道:“媽還不知道這件事,等一下她進來,就說千城今晚有事陪客戶不會來,她不會起疑,就這樣,麻煩姑姑了。”


    殷莫霞趕緊點頭:“那是自然,這是我應該做的。”


    頓了頓,見那個女孩兒失魂落魄地要上樓,殷莫霞忍不住說道:“其實你不用擔心,慕水,我們瑩瑩的命運和你家小誠是連在一起的,如果我不相信千城的話,我就是不相信我女兒能回來了,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就是這麽想的。”


    江慕水愣在原地,毫無別的辦法,隻好點了點頭。


    等阮清幽興高采烈地從外麵翻土回來,這兩個人絲毫不能表現出有事的樣子,還和平時一樣,沒有什麽不同。


    這一晚。


    注定難熬了。


    ***


    淩晨兩點鍾。


    許家。


    許歡瑤出院已經有幾天的時間。


    出院的那天許歡瑤原本已經萬念俱灰,死的心都有了,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是許默言和許敬堯一起過來接她出院。


    看到哥哥和父親的瞬間許歡瑤眼眶瞬間全紅了,許敬堯的臉色有些不好,許歡瑤想跟他說自己想解除婚約的事情卻已經不敢說,想跟哥哥最後提一下,許默言這個人的性子她又一向拿捏不準,說了,怕又是一通冷嘲熱諷。


    許歡瑤不敢。嗬嗬。


    她在自己母親那裏招惹來了一通訴苦和埋怨,明擺著讓她忍耐;在殷千城、阮清幽那裏又隻得到一通嘲諷和恐怖的警告,難道,她真的要嫁給殷千城,嫁過去的第二天就要像自己的母親一樣被移民國外,十月懷胎剩下的孩子被立馬帶回國,時時刻刻聽著國內殷千城和江慕水多麽恩愛的消息,聽他們如何對待自己的孩子,一個人熬到終老嗎!!!


    許歡瑤恍惚想起從手術室出來那天莊嚴還出現過,那時候她的胎剛剛穩定下來,在昏昏沉沉的痛與麻當中,恍惚之間隻看見莊嚴嚴肅的臉俯下來,沙啞問了一句:“歡瑤,如若我肯娶你,你可否願意嫁我?”


    那一瞬間許歡瑤已經被刺激到有些麻木的心髒,有了一絲絲輕微的波瀾。


    她睜開疲憊的眼睛凝眸看著莊嚴,臉色蒼白到毫無一絲血色,她冷笑了一下,絕望地閉上眼睛,低啞道:“不必連你也來可憐我,莊嚴,你想笑就笑,你以為你現在家世良好,我狼狽不堪我就會嫁給你,你依舊連殷千城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別在我這裏丟人現眼了!!”


    那一刻,莊嚴的臉色,像冰山突然有了裂縫,像晴天突然一聲霹靂。


    他在那裏僵硬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小護士同情地說道:“病人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您去外麵等她,恢複一下再跟她說吧!”


    莊嚴才像一座冰山一樣僵硬地慢慢挪動開來,起身的瞬間,心情沉得像是壓覆著無窮重的山。


    嗬。


    是啊。


    他不如殷千城。


    他連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他以為自己可以做許歡瑤落難時候的那一根救命的繩子,可她厭惡到寧願接受這一切也不願抓住他。莊嚴那一天,站在醫院來來往往的走廊裏一整天的時間,他肩膀上翠綠色的肩章都快要站到褪色,世間萬物歡騰不息,卻拯救不了他那一顆早已低落到了塵埃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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