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心如刀割,笑道:“殷老先生綁架自己的曾孫過去,就為了讓他不吃不喝,透支病重,最後怎樣都無所謂,殷老先生當真有資格質問我怎麽當母親?”


    陸琛毫不動容:“小少爺如今這樣都是你的責任,你還有臉說嗎?如果不是你拒絕這個提議,小少爺才不會如此遭罪?”


    “綁架孩子都可以說得這麽好聽?你把他還給我和千城,我保證他一點事都沒有,還可以叫一聲太爺爺,否則這輩子隻要我在,他到死都聽不到這一句。”


    “江小姐,你真是惡毒,這樣詛咒一個老人,你良心何在?”


    “我的良心被殷老先生吃了啊,我險些死在他手上,我兒子現在又險些死在他手上,我詛咒一句,不便宜他嗎?在法律上他都不止一次觸犯底線了,我難道比法律還高?容得下他!!!”


    江慕水已經瘋了。


    最後幾句,說的歇斯底裏。


    明朗見她已經快失控了,做了一個阻止她的動作,暫時將錄音筆關掉了。


    他的手伸過去輕輕拍了拍江慕水的肩膀,蹙眉示意她坐回去,不要一副吃了手機的魔鬼樣子看著桌子,太嚇人了。


    江慕水也覺得自己顯得特別可怕,她直起腰來,吸了吸鼻子,繼續穩坐在那裏。


    陸琛蹙眉半天,說:“既然江小姐這麽不知好歹,那再議吧!”


    說完。


    他掛了電話。


    江慕水直接撲了過去,嘶喊道:“誰跟你再議!把孩子還給我!!你們才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你們自己沒有母親嗎?不知道母子分離的滋味嗎?你們泯滅人性,道德倫理都不顧,你們有臉麵對自己的母親嗎?回答我!回答我!!!”


    明朗被震得耳朵都險些聾了,蹙眉,將自己泡好的茶端起來,喝了兩口,看在她情緒失控的麵子上就這麽忍受她兩秒。


    片刻後,江慕水才發現電話已經被掛斷,她的喊的什麽對方也聽不見了。


    緩了半天。


    但還是有些緩不過來。


    明朗正色起來,放下了杯子,正襟危坐,凝視著她。


    他道:“我說過了,錄音的證據起碼要對方直接承認,這樣的信息隻能夠作為佐證,但都不是直接證據,我要你提供的其他證據你帶來了?給我一下。”


    桌子對麵的女人不動。


    半晌後,明朗蹙眉,又問了一句:“江慕水?”


    江慕水慢慢直起了腰來,蒼白至極的小臉又瘦削了很多,顯得下巴尖尖,她好像情緒控製住了,掏出了自己包裏的東西,一並陳列給明朗看,接著不免失落地笑了一下,自嘲道:“如果給千城聽到我剛剛說的那些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連我自己,都覺得說得有些過分了,可除了說些過分的話,我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明朗將茶杯放下,笑了一下,沉聲說了一句:“殷千城那個腹黑,你當他表麵不說心裏就不怎麽想嗎?你們兩個區別就是一個什麽都說在嘴上,一個什麽都藏在心裏,絕配,你怎麽想他都不知道,跟你肚子裏蛔蟲似的,你大可不必擔心。”


    他這話說的絕對是有道理的。


    因為……


    明朗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那裏,還有殷千城一大早發來的信息,說江慕水收集了一些證據去找他,盡量幫她處理就是,還有一件最重要的就是控製住她,不要讓她思想有半點別的動搖。


    難道這能說是殷千城不在意孩子嗎?


    他心冷如鐵嗎?


    不,他隻是知道,即便此刻江慕水妥協答應對方的條件也無濟於事,隻能讓情況更糟。


    果然。


    江慕水恍惚了一會兒,看著明朗整理證據,她迷迷糊糊抬起頭,茫然問了一句:“你說,萬一他爺爺不是真的想對付我,是真的為孩子好呢?我的倔強,隻會讓孩子更吃苦。”


    明朗沒說話,片刻後,整理了一下文件,抬起頭:“你這話,敢對你男人說嗎?”


    她抖了一下,削瘦的身影微微蜷縮,仔細想了想,纖嫩的紅唇中吐出兩個字來:“不敢。”


    明朗點點頭,說:“那就對了,慕水,反正你現在被殷千城吃得死死的,你喜歡人家喜歡的要死,就不要觸碰他的逆鱗,隻要想到他不會讓你去做的事,就不去做,那一切就都簡單了。”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說:“我也不敢跟他說太多想孩子的話,我怕影響他。”


    明朗“嘖嘖”了兩聲,反而覺得這兩個人是在變相秀恩愛了,用夾子將文件整理好,說:“有孩子的人真是討厭,感覺孩子就跟你家保險箱似的,拿出來溜溜都怕碰著磕著,簡直太討厭了……以前是看你們來在一起撒狗糧,以後可能就是看著你們帶著一個小孩漫天撒狗糧,那場麵想想就……”


    不知怎麽的,明朗之前勸說什麽都沒用,反而,他說了這段話之後,那纖瘦的人兒眸中透出了一種光,她逐漸冷靜下來了,眼神平靜而淡然,雖然最近,這種情緒總是反複,但是好在,隻要殷千城還在,她的心總歸都能落到實處。


    明朗整理了一下證據,指出了哪些沒用哪些不足,最後問道:“慕水,我相信你們整理這些不隻是為了嚇唬對方,現在我們掌握的證據有嚴重欠缺,但也不是絲毫都構不成威脅,所以現在很重要的一件事,是你們想做到什麽程度,對付殷家不隻是簡單的悔婚或者任性就可以,你們掌握到什麽樣的證據,決定了你們最後想對方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這裏麵,自然包括了江慕水想要殷老爺子對此付出什麽代價,既然決定魚死網破,就必然不可能心慈手軟。


    那個纖瘦的小女人已經明顯有了點主心骨,眼眶還是紅紅的,但人站起來,已經不再那麽心神恍惚了,她將證據推過去,頓了頓,說:“看他。”


    明朗蹙眉,覺得有些煩躁。


    他轉了兩下筆,最後說:“你男人給的答案肯定是,看你。”


    她不再說話了,看著明朗,隻道:“那就走到那一步再說,我們會商量著辦,雖然我覺得,最後我們都是沒得商量被逼做出選擇的,也說不定到最後還是抵抗不過對方,魚死網破誰知道誰死誰活呢。”


    明朗繼續蹙眉,不許她說不吉利的話:“別胡說,有我在呢。”


    江慕水終於笑了,淡淡的,道:“……謝謝你了,明學長。”


    事不關己,明朗卻幫了她這麽多。


    不管結局如何,明朗還是那麽一如既往的站在她這邊。


    明朗淺笑,倒是很享受這種幫人的感覺,擺了擺手,讓她出去。


    她轉頭往外走,打開門,突然之間感覺有些眩暈,身子不知道怎麽不穩,有些晃,扶著門才慢慢挨過了那一陣暈眩。


    明朗這時候已經感覺到了有一點不對,他眉心微皺,站起來走到了她身後,問了一句:“慕水?沒事吧?”


    “……”眩暈感慢慢過去,眼睛裏的天色慢慢變亮,她扭過頭去,蒼白的小臉逐漸恢複了一點血色,笑了一下,說,“可能精力消耗太大,血壓有點不穩,你放心,我沒事。”


    那就最好了。


    明朗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說:“那就行,我叫助理送你,路上慢點。”


    “嗯。”


    “那個叫陸琛的律師你不用怕,他的確是有些本事,不過這次還真站錯隊了。”


    江慕水走到門口時頓了頓,咽下一口口水恢複了點兒力氣,纖手扶在門上有些柔弱的味道,她扭頭說:“學長,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的律師證還在,這件事過後我打算重新回律所,這麽多年過去,我可能心中正義未泯,我還是想當律師。”


    嗬。


    這是終於,說出心裏話了?


    我,還是想當律師??


    明朗笑了,是那種極其欣慰又奪目燦爛的笑,他挑挑眉,沉聲道:“那我還能說什麽呢?隨時歡迎你回來。”


    江慕水心頭一陣暖。


    她走出去,定睛看著他,又說了一次:“謝謝你。學長。”


    ***


    傍晚。小洋樓中。


    小誠趴在傭人肩頭半昏迷半沉睡著,嬰兒肥的小臉削瘦了很多,臉色也是有些差,傭人抱著他晃悠的時候都心驚膽顫的,誰知道他是睡了還是昏迷了?


    她這般晃來晃去是為了緩解小寶寶的焦躁,但是萬一一放下來出了事,可不就怪罪到她頭上了?


    傭人也熬得眼周滿是青色的黑眼圈,這幾天,小洋樓裏麵已經有三五個育兒嫂和月嫂被這樣轟出去了,殷家不要的傭人,以後即便去市場上重新應聘也很難再有人要了,她們可不都個個如履薄冰。


    “……”感覺到肩頭一沉,脖子裏一陣滾燙,傭人下意識就哆嗦起來,嘴唇都白了,趕緊抱著孩子將孩子放了下來。


    小誠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蓋著幹淨,閉著眼的樣子都特別可愛。


    但是此刻孩子卻滿頭大汗,胳膊腿就像不是他的一樣,腦袋也斜斜地歪向一邊,絲毫沒有生機,最恐怖的是臉色變成不自然的紅,開始滲透出淋漓的大汗來。


    傭人頓時背上出了一大片冷汗,抓著床沿,大聲嘶喊起來:“快來人,快點……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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