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深埋著頭,心情沉重忐忑,低低“嗯”了一聲。


    將車上的戰利品拎下來,一路走過去,殷千城騰出一隻手來握了握阮靜的手,還記得她的姓氏:“阮小姐。”


    阮靜勉強笑了笑,看了看他懷裏笑容璀璨的孩子,伸出手二話不說就要抱。


    殷千城單手抱著孩子,猝不及防,趕緊往前挪了挪,蹙眉說了句“小心”,轉瞬,孩子就到了阮靜的手裏。


    江慕水埋著頭,話也不敢說一句。


    阮靜冷冷看了江慕水一眼,抱緊了孩子,說:“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來接孩子晚了,估計這一兩天也打擾得你們夠嗆,喲,這是什麽?去哪兒玩了釣上來這麽些東西?”


    殷千城很客氣:“一些水產,釣得有些多,您要不拿去一些?我們短期內也吃不完。”


    阮靜以往是挺愛貪小便宜的人,此刻卻一口拒絕了,揚起下巴說:“哦不,不要了,我回去也沒空做著吃,你好不容易過來就陪陪慕水吧,她一個人慣了,這裏怪冷清的,既然你來了,我就不好意思再讓慕水幫我帶孩子,你們好好玩幾天吧,我先帶孩子走了。”


    不知怎麽,殷千城覺得阮靜話裏抗拒意味很濃,且走得很急。


    小誠原本是拽著殷千城衣服上的紐扣玩的,這個時候手一空,本就不適,被阮靜這麽抱著一走,他竟然扭了起來表示抗議,咿咿呀呀的就要扭身伸手張開要殷千城抱。


    阮靜蹙緊了眉頭,走得很急,不顧孩子在自己懷裏掙紮,低聲厲喝了一聲:“鬧什麽?趕緊走。”


    殷千城看著孩子的模樣愈發覺得掙紮了,下意識上前攔住了阮靜的去路,蹙眉稍微覺得有些不對,說:“你們現在回去很難吧?還得打車,李哥又沒來,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阮靜猶豫了一下,一邊緊緊抱著掙紮哭鬧的孩子,一邊又鬧心不耐地說:“那是你的車?”


    “租的。上麵還有他的安全座椅,我平時又用不到那個東西也得一並送給你,你拿不回去,還是我送吧?”


    阮靜這下更猶豫了,抱著孩子心浮氣躁地原地站了一會兒。


    這期間,江慕水低著頭沒說一句話。


    阮靜道:“那行,你送我,要不慕水就別來了?看你們玩了一天也很累,你先拿東西上去吧,這幾天那麽辛苦,不麻煩你了。”


    江慕水當然不願意。


    她一雙清亮的水眸眼巴巴的,撼動不了阮靜,就轉眸期許地望著殷千城,殷千城哪裏能不懂她的一個眼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當下打定了主意,回眸對阮靜說:“車上位置多,就讓她來吧,我很久不來看她一次她難免想我,分開這麽一會兒,我也舍不得呢。”


    膩歪什麽呀?


    阮靜氣死了。


    還想趁著這個機會套出一點殷千城的話,現在沒戲了,江慕水跟他在一起,兩個人串通一氣,不知道想搞什麽。這個男人是已經知道孩子是他的了嗎?跟她演戲是吧?那就看看,能演出個什麽道道兒來!!!


    ……


    車子一路前行。


    明明旁邊有安全座椅,可是全程阮靜就是緊緊抱著孩子,一絲一毫都不鬆開,江慕水坐在她旁邊,輕輕蹙眉,秀氣的小臉透著尷尬的糾結,扭頭看向了窗外,阮靜臉色冷冰冰的臉色很不善,兩個人並排坐在後座上,氣氛肅殺到了極致。


    小誠靠在阮靜肩膀上,也不太困,不老實地伸手抓了江慕水的肩膀。


    江慕水錯愕轉頭,對上他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


    她笑了,伸出手指握住他的小拳頭,跟他嬉鬧玩耍著。


    阮靜察覺了,臉色更加不善地將孩子抱到另一邊去了。


    她不能再這樣忍耐。


    她得主動出擊。


    “殷先生……”阮靜開了口,嗓音冷幽幽的,轉瞬想想又改了稱呼,“應該叫殷總吧?您的新聞我看過一些,在銘城,不是已經跟一個女人訂婚了?我看你們家大業大,訂婚這件事應該還是蠻看重的,怎麽,現在回來找募水,是個什麽意思啊?”


    阮靜這話,如果不仔細聽,還會以為她是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上在替江慕水討公道。


    但是……


    不知怎麽的,殷千城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他從後視鏡裏幽幽凝視了江慕水一眼,沒對上她的眼神,她纖長濃密的睫毛低垂著,一句話都沒說,他低沉黯啞道:“您聽慕水說的嗎?還是自己看新聞?我沒想到我的身份那麽重要,您還會專門去看那些新聞。”


    到底是小範圍的事件,阮靜也不像是會關注這些的人,那麽要麽是江慕水自己說的,要麽,就是這個阮靜的關注點有些不一樣了。


    阮靜笑了,說:“像你這樣的人,第一眼見就覺得是人中龍鳳,惹人關注,想不打聽都難啊,慕水這個女孩子很不錯,我作為她的姐姐也很關心她的終身大事,但是殷先生我怎麽看,也好像不是那個合適的人,當然慕水自己的事我也管不著,就是不知道殷先生,對這件事,怎麽看呢。”


    婚外情是鬧著玩的嗎?


    豪門子弟敢做就不敢當嗎?阮靜倒要看看,是江慕水自己倒貼,還是這個公子哥主動招惹,但不論是哪個結果,對她來說都是不利的!搞清楚了以後,她就得堅決杜絕這種隱患了!!


    殷千城沉默了下來。


    沉默就是一把利劍。


    阮靜靜心等待著他的回答,一直等到心浮氣躁都沒有答案,氣得要死,但又不能再質問第二次了,殷千城到底是個被萬人敬仰崇拜的人,一個不高興,指不定做出什麽事情來。


    芙蓉小鎮很快到了。


    江慕水下車,小臉青青白白的,主動先下車,伸出手說:“來,座椅給我吧,有點重我來幫你搬下來。”


    阮靜抱著孩子,也不好拒絕,壓下惱火的脾氣,說:“你等等,我叫我爸下來搬。”


    夜色凝重之下,殷千城從駕駛座下來,將東西全部搬下,又將大部分釣上來的水產給了阮靜一家,婉拒了對方熱情地留下來吃飯的邀請,攬過了有點失魂落魄的江慕水,走下樓道去了。


    一走出樓道口,寒風襲來,江慕水更加像是丟了什麽東西似的魂魄都有些不安定。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抬眸時眼眶就已經泛紅。


    她無意於將事情搞成眼前這樣,這一切猝不及防,又誰都不能怪,她之前謀劃的一切都是好好的,孩子的事情阮靜卸下防備,明明能緩緩奪之,可此刻,一切的計劃都崩了盤,她一瞬間有些崩潰,但是,她又不能讓殷千城看出她的崩潰。


    殷千城將後座收拾好了,隔著車窗看到了她的模樣,久久沒過去,等她自己把情緒整理好。


    江慕水擦去了眼角的一絲絲溫熱,抱緊自己,忍著冷風走了上去。


    殷千城一把拉住了她,輕聲道:“你忘記後麵已經沒人了,坐副駕駛,嗯?”


    江慕水恍悟,這才點點頭,上了副駕駛座。


    一路無話。


    殷千城猜測阮靜的那幾個問題都是江慕水告知她的緣故,因為阮靜那種年紀的又有家庭的女人不會對他感什麽興趣,那麽可能性就隻有兩個,要麽她真關心江慕水,要麽就是她想通過慕水來對他求得一些什麽,而眼前的形勢,卻跟她的期望相悖了。


    那會是什麽呢?


    殷千城不太能想得通。


    下了車,江慕水還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殷千城一把將她攬在了懷裏,她的額頭猝不及防地撞到他的胸口,但是,卻沒有挪開,她像是有心事似的,微微顫抖著伸出手抱住了他,殷千城也順勢將她緊緊抱住,撫摸著她的頭發,俯首親著她的頭頂,許久之後,江慕水停下了顫抖,吸了吸鼻子,看向遠處。


    他靜靜抱著她,半晌後緩聲呢喃:“沒什麽話要跟我說嗎?是因為剛剛的事難受了,還是別的什麽?”


    她不去看他,說:“是啊,就是因為剛剛的事難受了,我自己不在意的事,被別人說出來當然還是會難受。”


    撒謊。


    殷千城心疼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抿了抿唇,繼續問道:“那你很在意她的想法嗎?在意的話你們感情應該很好,可是為什麽,我一點都感覺不到。那個阮靜,似乎是對你,有些敵意的?”


    她劇烈一顫!!


    “但到底是什麽敵意呢?那個李哥對你有想法嗎?她不知道對我們兩個感情到底存的什麽心思,想讓我們好亦或是不想讓我們好,讓人猜疑但是又猜不透,你如果知道的話,告訴我嗯?”


    她仰起頭來,眼神真的帶了一些偽裝的幽怨,道:“那你怎麽不回答她呢?你心裏怎麽想的,為什麽都不告訴她,反倒要讓我難過?”


    其實,江慕水剛剛在車上,無比慶幸殷千城沒有對一個陌生人說出他的真實想法。


    盡管,他可能也隻是心思縝密不肯相信陌生人,但江慕水還是極其感激,因為如果他說出來了,那江慕水以後再在阮靜麵前怎麽辯解,都不會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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