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


    兩個人靜默著。


    一句話都沒有。


    隻有犀利冰冷的眼神,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穿梭,她慢慢收回目光,怒火得到了平息。


    殷千城的眼神也慢慢軟下來。


    江慕水有些恍惚地點頭:“好……你隻要做好準備就好……一旦再發生今天的事,你不會把罪責怪到我頭上……當然,你怪我更好,能讓我報複得更後顧無憂一些,我偶爾的善良也就不會出來作祟了!”


    他淡淡笑了一下,一張俊臉上也滿是蒼白,他現在腦子也有些糊塗,分不清什麽是非對錯,什麽原則底線。


    他一切的底線,都為她開路了。


    他也許是魔怔了。


    是很不孝。


    也無所謂了。


    至少她不生氣了。


    突然,在江慕水要走的時候,他猛然伸出了手,抱住了她,動作很慢,慢到絲毫不覺得讓人覺得是侵犯。


    殷千城抱住了她,頭慢慢埋在她脖子裏,伸手撩開她的頭發,與她氣息相對。


    “慕水……”


    他輕聲低啞地叫道。


    他慢慢一笑。


    “我覺得,你很愛我……而我愛你,也不必說……”他輕聲說著話,像是在對他們的未來憧憬,“隻是這麽多的破事,真的太難纏討厭了,如果我們自己不是自己,我們隻是彼此的話該多好?”


    “那樣,我們就私奔,拋下這所有的一切去一個地方,我們什麽都不管了,我不要那些權勢財富,你也不要那些仇恨。”


    “慕水……慕水……”


    “我們私奔吧,好嗎?”


    月光那麽亮,亮到仿佛是蒙著一層灰的白天,一切都變得不是秘密,而是可行的遠方,江慕水茫茫地睜著眼睛,聽他呢喃般說著這一句,,心裏像是炸開了一樣的痛。


    她輕輕推開他,背著光,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好像是觸到了涼涼的一片。


    她狠震驚。


    一個男人對母親的愛應該才是最深的,可是今天,她做了那樣的事,她以為會被他罵的狗血淋頭,她以為至少他會多少對她顫聲一點怨恨,那站在他的對立麵也就不難了,不算那麽那麽難受了!


    可是。


    她怎麽都沒想到。


    他的反應竟然會是這樣。


    他會輕聲乞求,慕水,我們私奔吧?


    嗬嗬。


    私奔。


    真的是很美好的事啊……


    可是,她猛地一後退,忘記了自己身在草坪上,結果,一腳就陷進了淤泥裏!!


    現實就像是這潭淤泥,在你每一次忘形的時候就把你拖下去,她心裏那股火辣辣的痛升騰起來,那個去看望父母的陰雨天的痛哭,又湧上心頭。


    江慕水冷冷拂開自己心頭的一切恍惚的錯覺和情緒,狠狠推開他!


    踏著滿地的淤泥,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了草坪,快步往前飛奔而去!!


    ……


    他的溫度還殘留在指尖。


    就像昨晚一樣。


    他將她的手壓在枕邊,五指相扣,她的手指挨不到自己的手指,一切就好像都被他掌控著,戲耍玩弄著,他輕而易舉地就能將她推上一個難耐的巔峰,一波波難以克製的情潮衝刷著她,她難以克製地哭出來,他密密實實地吻住,連她的哭聲都吞噬下去了。


    仔細回憶一下那夜的激情,當真手指都在跟著顫抖。


    腦子裏的那根弦,震顫不已。


    江慕水抱肩站在馬路上,過去的車輛一輛一輛地咒罵著開走,就是叫不動她,她半晌才察覺到!


    臉上一片淚水。


    不是恨出來的,而是委屈難過,覺得偽裝太難了,她抹了一把眼淚,這麽晚了,也不能打電話給別人,不能訴說自己的心事,打給明朗就更不合適,她攥緊了手機,隨便上了一輛出租車,確定身後沒人尾隨後,開了出去。


    ***


    清晨又被小誠咿咿呀呀的聲音吵醒。


    江慕水那時已經將樓上樓下都收拾了一遍,開著視頻放在窗台上,將熱好的早餐放在了桌上。


    “……小誠想要什麽禮物呀?快跟小水阿姨說,小水阿姨現在在大城市,什麽都能給你買到,小誠想要什麽呀?”阮靜一邊幹家務一邊逗著床上的嬰孩,笑得母性光芒四射,她抬起頭,對著視頻又多說了幾句。


    “慕水,我有件事,其實想跟你商量一下。”阮靜猶豫著開口。


    江慕水嘴角的笑容也沒有減下去,說:“阮姐你說。”


    阮靜想了想,坐下來到了床邊,道:“你知道的,當初我跟你李哥結婚,是跟家裏鬧了很大的矛盾才私奔跑出來的,我家裏不太同意,要不是那樣,我們也不會連在這裏買房都買得那麽艱難,我們兩個人……沒了家庭的庇佑和幫助,能混到現在不容易了,家裏,寧願看我的笑話也不想幫我半點。”


    說著說著,阮靜的眼睛就紅了,她當初的難處,江慕水也是清晰知道的。


    江慕水擦拭著杯子,看了視頻裏的阮靜一眼,柔聲說:“那現在不是很好了嗎?家庭圓滿,你跟李哥過得很幸福,沒有中你家人的預料和詛咒啊。”


    阮靜點頭:“誰說不是呢?但是……但其實也不是那樣……”


    江慕水疑惑:“嗯?”


    “慕水……我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去上班了,你之前跟我一起帶小誠,給我找的那些兼職我……我都沒賺多少錢……”阮靜為難得低下頭,臉紅著繼續說道,“你一直接濟我們家,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慕水你別插嘴,你先等我說完……”


    江慕水剛想插嘴就被她岔開話題了,也就知趣地閉了嘴,她原本是想說小誠是她生的,就算再狠心她也會幫一把,但是,阮靜很忌諱這個話題,哪怕是隻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阮靜也不願意她舊事重提這件事。


    當初如果不是害怕江慕水再把孩子要回去,她跟丈夫也不會連搬家賣房這種招都想得出來。


    江慕水神情黯淡了一下,道:“嗯。您說。”


    阮靜道:“我們這樣一直依賴你……不是辦法,我們要還房貸,要生活,要照顧小誠,也許等過幾年好不容易緩過來了,小誠也該上學了,一個小孩子的花費實在太大,我跟你李哥我們真的承受不住的……”


    江慕水心髒被狠狠刺痛了。


    她放下杯子,拿起了手機,對著裏麵的阮靜說:“阮姐,這些事,我在當初……當初把孩子給你們的時候已經說好了,不是嗎?錢的問題你不用怕,我來解決,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你相信我,不要說是上學,就算是他將來要結婚,買房,娶老婆,這些事就是我江慕水自己的事,你們承受不了,我來……”


    “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阮靜也一下子急了,紅著臉說,“你當時明明說……孩子是給我們的!我們自己的孩子自己不養是怎麽回事啊?還是說你當時就是想給孩子落個戶口,不讓孩子變成未婚媽媽帶著的黑戶而已,你還是想把孩子要回去的是不是?!你就是安得這樣的心啊?我告訴你沒門兒的!我跟你李哥什麽都能讓,小誠這件事我們死都不讓的!!”


    一說就開始激動了,這是這麽久以來,阮靜唯一的軟肋。


    她那麽溫柔的一個女人,說起這件事來就像個急頭白臉的潑婦一樣,江慕水盡量不去觸犯她的逆鱗,可是一時……卻沒控製住!!


    這時候,顧西楊從房間裏出來了,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揉揉頭發,說:“姐姐,你這麽早……”


    江慕水一個激靈!


    她猛地將手機開關關掉,將手機攥在了掌心裏,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哦,西楊,早。”


    “姐姐早。”


    江慕水從餐桌這邊繞過來,道:“早餐我簡單做了一些,電飯煲裏有粥,你自己盛著喝,我吃過了,那我先上樓?”


    顧西楊一臉茫茫然。


    點點頭:“嗯,行。”


    江慕水說完繞過他,直接走上樓去,一邊走,一邊重新點開了視頻,輕聲安撫:“我上去跟你說,阮姐。”


    顧西楊一臉狐疑地看著樓上,抓起一片全麥麵包吃了一口,愈發覺得奇怪了。


    樓上。


    江慕水關好了門,四處看了一下,這才又重新點開了視頻。


    阮靜在裏麵已經平息了激動的情緒,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說的過分了,囁嚅了幾下,抬眸說:“對不住啊,慕水,我知道,你其實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你要想重新要回來的話,那個時候我們威脅你搬家,或者趕你走,你也就不會那麽痛快地說走就走了。”


    江慕水坐在床上,一陣陣的心酸襲來。


    她小手觸摸到自己心髒的位置,徒勞地安撫著自己,然後舒出一口氣,輕聲說:“我當時說了,我有我的難處,而李哥也跟我說過,你們是因為無法生育才想抱養一個,但是領養手續又麻煩,給家裏知道了,更加沒有讓你跟家裏複合的可能了。”


    “對,對,就是這樣。”


    阮靜趕緊附和說道,麵露感激:“所以當初在醫院裏遇到你,我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激動!這件事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偏偏你的要求就隻是讓我們養他,你可以出錢,可以出人,什麽都可以做,隻求時常能看到他一眼,你說你可以一輩子都不結婚,隻求我們不要斷了跟你的往來,我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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