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走下去吃午飯,電梯裏收到秘書的郵件,一看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號碼,殷千城一眼就認出是江慕水的。


    在他出差開會,換了異地卡的那幾天,她很頻繁地跟他打過電話,往私人卡上,往公司,像是有什麽急事要找他幫忙似的。


    ——她到底怎麽了?


    ——他離開的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殷千城蹙眉思考著,最終走出電梯的時候,想想撥打了一個號碼,接起來後,他輕聲道:“堂嫂,你現在還在z大附屬醫院當副院長是麽?給我查個事情,三天前,內科幾個病房裏有沒有收錄什麽新病人,是怎麽回事……”


    “你就給這麽點線索啊?我一個副院長,去給你查內科記錄病例,我不掉價啊?”


    “麻煩了。”


    “問你線索呢,我肯定去查,病人姓什麽啊?”


    “姓陸。”


    開著車去周遭轉了一圈,吃了什麽都沒注意,心裏亂糟糟的,過了一會,堂嫂那邊就回電話過來了。


    “喂?”


    “姓陸的病人還真有一個,五十多歲是不是?他本來不在內科,是心胸外後來轉到內科去的,而且不是他發病……”


    堂嫂說了半天覺得自己表達不清楚,拿下用肩膀夾著的電話來,說:“說是啊,一開始他老婆自殺。你沒聽錯,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老婆自殺,把脖子給割了,結果半夜那老爺子就犯了病,距離上次犯病時間很近,搶救了一整晚,落了個半邊身子不靈便,左手勉強能動一下,左腳是根本現在麻得伸不開,得靜養之後複建……”


    “怎麽了?這病人你認識?”


    如果是陸遠擎的話,殷家的人都會認識,但堂嫂到底是殷老爺子兄弟家族那邊的人,她不認識算是正常。


    到底不繼承家族企業選擇了外職,她不認識算是正常。


    “沒事。一個朋友的父親。”


    “哦,那就好,”堂嫂繼續說道,“這病人已經出院了,回家療養去了。不過據這邊的小護士說,這一家人鬧騰得特別大,老爺子搶救期間,幾個人還在病房裏鬧自殺,你給我磕頭,我給你磕頭的。人家那小媳婦漂漂亮亮挺好的,跟人吵得麵紅耳赤,到最後那女孩子還是跑過來親自接了她公公出院,如今這種女孩兒還真是不多……哎,你吃飯了沒?下次有空來家裏吃飯啊?”


    “我下次找時間去。”


    “每次你都這麽說。”


    掛了堂嫂的電話,殷千城一手扶著車門,一邊蹙眉思考著什麽,摩挲了兩下手機,還是給常遠那邊去了電話,說自己下午有事,不去公司了。


    常遠欲言又止的,這人有完沒完啊?一陣一陣的,不過就是跟個女人吵架了而已,至於這麽情緒化嗎?


    公司說不來就不來,江慕水是有多重要?


    ***


    江慕水上午做事的效率很低,頻頻犯錯,因為結款錯誤的事還被明老大痛罵了一頓。


    她從明朗辦公室出來,兩個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撫了一下發痛的額頭,她吸吸鼻子,鼻塞頭痛發熱,冬天裏感冒和發燒一起來,偏偏心情還不好,真的是糟糕透了。


    江慕水再次去結算了一次,穿著羽絨服,在鍵盤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敲,確保無誤才提交給財務。


    今天律所也停暖氣。


    因為不遠處一個什麽管子炸裂了,還在搶修中。


    江慕水捧著熱水喝了一上午不起作用,她心中低落難忍,中午還要回去一趟看陸遠擎,出門的時候心情真的很像赴死。


    攔車,一路回家。


    ……


    到底該怎麽勸說陸遠擎放棄那幾份協議呢?


    一個星期要到了,法院的傳票不論寄到家裏,還是寄到陸氏,陸遠擎都會發現的。


    難道她隻能用自己的撤訴,來換陸遠擎作廢那幾份協議和遺囑?


    做夢。


    她絕對是要離婚的。


    開了門,江慕水努力讓自己臉上騰起甜美的笑容來,道:“爸,媽,我回來了。”


    陸遠擎在沙發上坐著,一點沒有自己手腳突然不能動了的難過感,被綜藝節目逗得笑嗬嗬的,見江慕水進來說:“慕水你來看,這個大熊貓太好笑,真的逗死我了……”


    鄒明月依舊受氣小媳婦似的坐在那裏,臉上一絲笑紋都沒有。


    陸遠擎笑意減弱,對鄒明月說:“慕水回來了,你去幫小孫忙吧,做好飯趕緊端上來。”


    鄒明月頭低下,放下遙控器,扭著肥胖的身子就去了。


    江慕水震驚無比,這才反應過來:“我去幫小孫吧……”


    “不用,不用,慕水,”陸遠擎笑著用右手招呼她,“你坐著。”


    江慕水僵硬地坐下來。


    “慕水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家好過了許多?沒有人天天跟你吵吵,霖晟也每天都按時回家。他剛剛還打電話問我你回來沒有,慕水,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了?”陸遠擎笑著說,“你想要的,爸爸都會一一捧給你的。”


    江慕水深呼吸一下,勉強笑起來,道:“好。”


    可是陸遠擎卻不知道她此刻到底要什麽。


    看了一會電視,江慕水道:“爸爸,既然我都決定留下來了,您的那幾份協議就不要再留著了,作廢吧。不然都是一家人,您一直弄這樣的威脅會讓媽和霖晟心裏有隔閡。您不覺得這兩年,就是因為您之前那個離婚就不許繼承陸氏的規矩,才讓我們關係這麽僵的嗎?”


    陸遠擎定定看著電視不出聲。


    好半晌之後,他問道:“慕水,你知道現在那個懷霖晟孩子的女孩兒怎麽樣了嗎?”


    江慕水一愣,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陸遠擎笑了笑,說:“慕水,你以後要先確保自己的利益,再去為別人開脫,如果我把那些都作廢了,那以我現在的腿腳,我走不出陸家半步,爸爸以後,不就再也幫不了你了嗎?如果那些協議作廢了,到時候霖晟讓那個女孩兒繼續在外麵生產,養子,那麽你以後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慕水,今天的一切都是爸爸拚死用命換來的,爸爸絕對不放手。”


    江慕水屏息。


    她相信這些話廚房裏的鄒明月也聽到了,陸遠擎的話,暗示了鄒明月到底該怎麽做。


    “那爸爸,您到底怎麽樣才能作廢那幾份協議呢?”


    陸遠擎眯起眼睛道:“這我也不清楚。不過首先,犯了的錯誤總得糾正過來吧,不能空口求求人,人家就原諒你。跟那個女孩子怎麽樣都得斷了,打完胎過來給我看看報告,我驗過了,才能判斷他到底有沒有悔改之心,有了悔改之心,我才有心思動搖我的決定。”


    廚房裏突然傳來了保姆小孫的驚呼聲:“太太!!”


    鄒明月切菜切得快了,一下子就切到了手指頭上,雖然不嚴重沒切掉什麽,但是菜上麵突然就鮮血橫流。


    “太太您怎麽這麽不小心,您聽見什麽啦啊,突然這麽激動……快洗洗,包紮一下……”


    “口子太大了,血都一直在流,太太您別做了,快出去吧……”


    鄒明月臉色冷硬黑沉著,胡亂捂了幾塊紗布就扭著出來了,嘴唇紫青哆嗦著,望了沙發上看電視的陸遠擎一眼。陸遠擎卻眯著眼睛看著綜藝,臉上一副坦然理所當然的樣子,鄒明月哆嗦著嘴唇不知該說什麽,但陸遠擎不讓她離開廚房,她是堅決不敢離開的。


    切到手,無非是因為聽見陸遠擎要讓陳淺因打胎,還給給他看報告驗證。


    她怎麽都沒想到陸遠擎會狠絕成這樣。


    江慕水是仙女嗎?值得他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地給他做這些?


    不怕斷子絕孫嗎?!


    不過也是廢話。


    江慕水好不容易已經被他騙回來,陸霖晟卻還想在外搞婚外情私生子那套,可能嗎?


    陳淺因的孩子一定得打。


    江慕愣愣的,聽著陸遠擎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卻隻覺得血淋淋的,她小臉蒼白地站起身,攏了一下頭發說:“您先坐著,我去幫幫小孫吧!”


    “慕水,你上午上班累了,不要動手……”


    “沒事。我放空一下腦子。”


    隻是陸遠擎真的覺得,讓陳淺因跟陸霖晟斷了這個家就能好了嗎?讓鄒明月和陸霖晟這樣傀儡一樣聽話著,就會好了嗎?


    江慕水最在意的還不是這個。


    而是隻要她一天不離開陸家,殷千城就一天都沒有原諒她體諒她的可能,江慕水心焦如焚,卻毫無辦法,她真的害怕等這件事拖得晚了,哪怕他又一千萬張嘴,一千萬個合理的理由,她都挽回不了他的人和心了!!


    ***


    鄒明月給陳淺因打了個電話。


    她語調嘶啞地說明了來意,之後陳淺因就激動起來,一開始還維持禮貌,接著就破口大罵起來。


    罵陸霖晟,沒有良心,渣男一個,在婚外搞大了別人的肚子,一分錢不花就讓人家打掉,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打掉五個月的親生孩子的,禽獸,敗類!


    鄒明月眼眶也紅得厲害,嘴唇哆嗦著解釋說:“我也舍不得的,我這不是沒辦法麽,你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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