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奠基儀式的安保措施還不錯,支書讓幾個年輕村民負責維持秩序,這幾個年輕村民被委以重任,當即趾高氣揚了起來,他們正盼著出點事,顯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呢,沒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來了枕頭。他們幾個立即按住了這位大學爹,一個小夥子還從這位大學爹手裏將老撅頭奪了下來。


    葉小楓對這個大學爹很感興趣,就問旁邊一個看熱鬧的人,這看熱鬧的人四十多歲,長條臉,大嘴巴。見葉小楓問他,於是長條臉就打開了話匣子。


    “原來這個大學爹了不得,不是一般的了不得,而是特別的了不得,知道為什麽嗎?”葉小楓心說廢話,我要是知道,能打聽你嗎,我閑的沒事,蛋疼啊!


    葉小楓心裏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麽說,就是有兩心眼,這話也不能說呀。葉小楓淡淡地笑著:“不知道,你請講!”“嗬嗬,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還是聽我往下說吧!”


    長條臉說,這個大學爹為什麽了不得呢,因為他培養出了萬山村第一個大學生。“哦,是這麽回事啊,這的確了不得!”葉小楓知道,在這種偏僻的山鄉,培養一個大學生,那是十分不容易的,得比別人付出很多的代價。


    按說,他培養出了山村第一個大學生,更應該知道教育的重要作用啊,怎麽今天新學校奠基,偏偏是他來搗亂呢!葉小楓心頭升起疑問,他希望這個長條臉能為他破解這一謎團。


    長條臉果然不負葉小楓的期望,繼續講述下去,他告訴葉小楓,剛開始時,大學爹感到很高興,也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就連平時走路也鏗鏘有聲,拔著胸脯,顯得十分高傲和威風,儼然成了全村人的功臣。


    從那時候起,大夥兒開始對他敬而遠之,並送他一個外號“大學爹。”葉小楓掩嘴而笑:“我剛才還奇怪大夥兒為什麽叫他大學爹呢,敢情是這麽回事啊。”


    長條臉笑笑:“可不是咋地,他是山村第一個大學生的爹,所以大夥兒才送他這個外號!”葉小楓不由得豎起大拇指:“這就是咱老百姓,創造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強大啊!”長條臉笑了一下,繼續給葉小楓講述。


    “大學光榮倒是光榮,可是需要錢啊,而且一讀就是三四年,這花費大著呢,就憑咱在山裏種地那點收入,咋夠用的呢,為此,大學爹省吃儉用,賣了耕牛,賣了山羊,賣了多餘的糧食,後來又讓自己剛上初中的閨女下來打工,供這一個大學生。”


    葉小楓完全想象得來這個大學爹所過的那種生活,所以聽到這裏,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長條臉說:“後來鄉親們給他編了一段順口溜,你不妨聽聽。”


    “順口溜,好,你說吧。”葉小楓說。“大學爹,大學兒,考上大學跳龍門兒。跳了龍門不算完,還要再念三四年。一年窮,二年貧,三年直接變寒門。寒門苦,寒門累,弄個破片片大街上睡……”


    長條臉說完順口溜,葉小楓卻再也笑不出來了。他能想象的出來,一個山村農民供養一個大學生的艱辛……葉小楓也知道,這個父親其實很痛苦,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還要讓女兒輟學一起幫他養家糊口……


    長條臉繼續講述,他說大學爹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弄的麵黃肌瘦,就為了將兒子供成大學生。可是,兒子在大學的消費就是降不下來,為此,大學爹還去賣過血。


    後來聽說捐精挺掙錢,他想去捐精,可人家一看他老成這樣了,麵黃肌瘦的樣子,還想捐精,就把他趕了出來,他們說老頭子,你自己回去打手槍去吧,嗬嗬嗬……


    聽到這裏,葉小楓完全震驚了,娘哎,這人逼急了真是啥也敢做啊,一個幹巴老頭子,竟然打算去捐精掙錢,瘋了嗎,這個世界?


    “好不容易大學畢業,可現在的大學你知道,剛畢業就失業,他的兒子竟然找不到一份工作,念了四年大學,喝了無數的墨水,竟然找不到工作,這大學爹聽到這個消息心裏哇涼哇涼的,也有點心灰意冷。”


    葉小楓心說,一腔心血,被社會現實徹底擊敗,換成誰誰也會心涼半截啊!


    “沒工作不要緊,家裏給生活費,大學爹咬緊牙關,從牙縫裏省錢,其實他還借了許多的外債,他原打算等兒子畢業,就能很快還清了,誰知,預想的情景並沒有出現,工作都找不到,拿什麽還人家!


    更讓人心灰意冷的是,他兒子因為心中苦悶,開始吸煙喝酒,這無疑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日子更加破敗了。大學爹終於第一次低下了四年之前高高昂起的頭!”


    “就這樣,大學生一年半沒找到工作,這期間,就伸手給家裏要錢。後來,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還是一家私營企業,沒黑沒白的幹,月工資還不到三千。


    更氣人的是,他村裏有個小學沒畢業出去打工的,現在也和他兒子在一個工廠裏麵,可人家會來事,現在混成了車間主任,每次過年回村,都是大包小裹的,再看他的大學兒,領著不但到三千的工資,穿的油呼呼的,大學爹真是氣炸了肺,他大學兒現在的工資,還不如他初中就輟學的女兒掙得錢多呢!”


    “連翻的打擊,徹底把大學爹擊倒了,他病了,病了很長時間了,這才剛剛好了一個月的時間還沒有呢,你看,農民容易嘛!為了孩子,唉……”長條臉歎了口氣,也笑不出來了。


    葉小楓雖說還不能完全理解生活的艱辛,但他通過父母也多少了解一些,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想輟學開始自己創業,他創業的初衷,就是為了讓父母別再那麽辛苦,讓他們過好一點的日子,哪怕是好那麽一點點兒,一點點兒……


    可是,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創業,什麽時候才能走出大山,回到城市呢?葉小楓不知道,他感到頭有些疼,這時,隻見剛才那個被按住的大學爹,猛地衝破幾個人的舒、束縛,然後猛地奪過自己的老撅頭,然後氣勢洶洶地衝著那塊奠基的大石頭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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