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那一桌的一個壯漢實在看不過了,幾步跨上來抓住我的手臂,硬著舌頭說:“先生,你,太過分了……”


    我感覺他的手勁很大,明白是個練家子。我連想都沒想,手臂往上一圈掙開他的手,趁他的手還在胳膊上,豎著胳膊直接用“獸頭勢”的掤發勁貼著他的手掌抖過去,他大叫一聲,蹬蹬蹬後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倒,紮馬步站住,嘴裏“呀”地一聲,拉了個姿勢,想動手。


    “多米到(住手)!開得思代(回來)!”日本桌上那個大個子喝了一聲。


    “哈!”那位收起架子回去坐下了。


    我轉頭看看,那胖子已經被扁得不輕,就喊了一聲:“夠了!”


    眾人住了手,大塊頭還罵罵咧咧的,眾人地回到桌子旁坐下。


    胖子喘著粗氣,掙紮著坐起來,鼻青臉腫,滿臉是血,一邊哭一邊呻吟,可不敢罵了。


    我笑嘻嘻地走過去,彎腰看看他:“兄弟,你是記者、文化人、知識分子;我呢,是流氓、混混、無賴,本來我應該尊重你的,可你太不讓人尊重了。你得記住,想讓別人尊重你,你得先尊重別人;你想讓別人文明待你,你自己得先文明待人,《聖經》的《馬太福音》裏都說:‘你希望別人怎樣對待你,你就應該怎樣對待別人’,人家說得對嗯。你看看,你野蠻粗暴了,我也忍不住對您野蠻粗暴了,是不是?所以你也別怪我哈。”


    胖子縮成一團,不停地嗚嗚哭,威風全無,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看樣子要打電話,大概是想報警。


    我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扔到了門外,伸手在他身上摸,果然摸出來一個記者證,翻開看了看:“哎喲,這證兒不是假的吧?據說有很多假記者到處騙吃騙喝騙錢呢。申寶立,真是某報的記者哎,我記住了。你告我好了,我們打架,治安拘留三天,出來以後我會再找您嘮嘮,敘敘舊。”


    胖子臉頓時白了。


    我把記者證摔在他懷裏,直起腰來,對那兩桌說:“各位,來到崗巴不容易,見麵就是緣分,今天你們的飯我請了,不管吃什麽、吃多少我算我的,但是,”我一指牆根的胖子:“沒有他的。而且在我們吃完之前你給我蹲在那裏,你要敢動,我就廢了你!”然後對老板說:“老板,趕快上菜!”


    多吉老板答應著,到廚房裏一陣緊忙活,很快飯菜都端上來了:羊肉、魚、牛肉、糌粑……擺滿了桌子。對麵武術團的的兩桌大氣都不敢出,都埋頭吃飯,估計美味的崗巴羊肉也沒吃出滋味來,匆匆忙忙吃完,起身逃命似的一哄而走;兩個年輕的過去把胖子架起來也出去了。


    導遊走在最後,過來給我道謝,低聲說:“謝謝大哥啊。這胖子一路上事兒最多了,唧唧歪歪、指手畫腳,以為自己是記者,張嘴就罵人,我不知道吃了他多少氣,我又不敢得罪他。您總算替我出了口惡氣,謝謝……”


    我擺擺手讓他走。他千恩萬謝,出門帶著人走了。


    門外傳來胖子帶著哭腔的尖叫:“流氓,一群流氓!我要告你們……”


    卓佾說:“龍哥,咱們鬧得有點過分了吧?那胖子被揍壞了……”


    “哼,這次打人我讚成,那胖子就是欠揍!賤人,就這素質還當記者,真丟我們北京人的臉!”蘭蕊說著瞄了我一眼,放低了聲音嘟噥:“沒想到教授流氓起來這麽可怕,一邊揍人一邊還引經據典……”


    眾人都竊笑起來。


    我一瞪眼:“怎麽了?我本來就是流氓,可怕的事兒多了,以後你會知道……”


    我的話沒說完,日本人那桌站起兩個人來,一個是那個美女,一個是那個大個子。


    我頓時緊張起來,不過還是照舊吃飯,裝作沒看見。


    兩個人走到我們桌前,看著我,一齊鞠躬。


    大個子說:“先生,您好!我們是從日本來西藏旅遊的,看到剛才先生身手不凡,想和您交個朋友……”他的中文不如那個女的說得好,舌頭打卷兒。


    “朋友?”我一聽口氣,感覺他們好像不是白川派來的,就站起來問:“請問你們……”


    “哦,我,藤野義秀。這位,花澤惠小姐。”


    “哦哦,霍利隆,也是來西藏旅遊的。”


    “霍先生,幸會!”花澤惠又衝我一鞠躬:“冒昧問一下,不知道您下一站去哪裏?”


    “下一站?”我眼睛轉了一下:“沒定,剛來到這裏,想轉轉,然後再打算下一步。”


    “哦,您來到這裏了,建議您去尼泊爾看看,領略一下那裏的風光和佛教文化,畢竟那裏是佛教文化的發祥地啊。還有印度錫金邦,也非常好的。我們馬上也去那裏,在加德滿都和甘托克都有我們的會館,希望您能去那裏做客。”


    藤野義秀掏出張名片來,雙手遞給我:“霍先生,歡迎光臨,我們真的很想交您這位朋友,真心希望您能來,拜托了!”說完,兩個人又是一鞠躬,轉回去,找老板結賬,但是多吉老板不收,說我們這裏都給了,花澤惠不同意。


    我說:“我剛才說了,我請客,既然交朋友,就不必客氣了。”


    他們也沒再堅持,一邊給我們鞠著躬道謝,一邊走出去了。


    我急忙看那名片,上麵用日文寫著:日本國花澤國際貿易株式會社日本少林拳法聯盟倉敷分會襄理藤野義秀,下麵是地址、電話號碼、電子郵箱等聯係方式。


    “喲,藤野義秀,不知道和魯迅先生的老師藤野先生有什麽關係。”蘭蕊說。


    “肯定是兄弟!”大塊頭說。


    我差點吐了血,這個沒腦子的也不考慮考慮年代。


    耗子看著說:“老大,我還以為他們是白川的一夥兒……”


    “開始我也這麽想,現在看來不是,”我舉起名片來晃晃:“如果他們真是白川派來對付我們的,就不會拿這個名片給我了。”


    “嗯嗯,對對。”


    卓佾看著名片說:“看樣子他們屬於一個日本的跨國大財團。那個花澤惠一定是財團老板的親戚,你看,都是花澤。”


    大塊頭說:“他們也是日本少林拳法聯盟的,被龍哥的功夫折服了,所以才要交朋友。”


    “朋友?朋友什麽?”我皺著眉說:“日本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本來和他素不相識,突然要交朋友,這事兒不好說,我總覺得他們有什麽事兒,神神秘秘的……”


    “老大,您又神經過敏了吧?”耗子說。


    我剛想說話,手機突然響起來,我急忙拿出來接聽。


    “喂,霍先生嗎?”一個很陌生而略帶沙啞的聲音。


    “是我,請問您是……”


    “出鎮子往東走,兩公裏,看到路邊兩堆篝火,我們在哪裏等你。”


    “啊……你們是?”


    “我們接到上級的命令,給你送貨,但我們不能進鎮,你們自己來取。”


    我收起電話站起來:“大塊頭、小飛、黑子跟我去拿東西,其他人慢慢吃,我們很快就回來。”


    我們出來,上了麵包車,索麟飛開車,沿著路往東開,天黑得厲害,路麵上還有積雪,索麟飛不敢開快,慢慢走,走了將近二十分鍾,隱隱看見遠處路邊上有兩堆篝火。


    我說:“小飛,去火堆那裏。大家把家夥準備好,以防萬一。”


    車下了路,慢慢開向火堆,到了跟前停下,才看清是三個穿著軍大衣的軍人在抽煙,兩個背著槍,在他們不遠的地方的灌木叢邊上,停著一輛軍用吉普。


    我走上去,領頭的一個把手裏的煙頭扔掉:“霍利隆?”


    “是我。”


    他給我敬了個軍禮:“我們奉命來給你送東西。”


    “請問你們……”


    “你什麽也別問,收你們的東西。我們按上級給的單子準備的,請查收。”他一擺手。


    另外兩個從吉普車上抬下一個大帆布包拎過來,往我麵前一放。


    我對大塊頭揮揮手,大塊頭過來,拉開大包拉鏈,一樣一樣地翻看,裏麵主要是各種子彈、手榴彈、燃燒彈、炸藥之類的,我們有武器,隻是沒彈藥了。


    大塊頭查點完了,對我點點頭。


    領頭的遞過一張紙和一支筆:“沒問題就簽字!”


    我一看,原來是清單,就在上麵草草簽上“霍利隆”三個字,他收回去,一句話也不多說,又給我敬了個軍禮,和那兩個上了車,嗚地開走了。


    我們回到飯店,大家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我下令回旅館去休息,明天讓卓佾帶著到崗巴的一些景點去轉轉。主要是讓大家放鬆一下心情,因為這些天發生的事、特別是周武的犧牲,大家心力交瘁,一股悲傷的氣氛籠罩著隊伍,加上傷病,這樣下去,還要翻越喜馬拉雅山去尼泊爾,還要麵對活佛那幫人,危險重重,怎麽能受得了?


    所以我決定至少讓大家休整三天,其實我急得冒火——唐倩倩那裏命在旦夕,我不知道她在那口古棺材裏還能撐多久,不管怎麽說,能快一天算一天,得趕緊去找雪魂珠,畢竟有了一點線索。


    我們這些人的絕技就是,能根據一點蛛絲馬跡牽出一頭牛來,隻要有一點線索,就不怕找不到目標。


    但是,時間,最寶貴的是時間,怎麽能在唐倩倩生命將盡的時候找到那顆救命的雪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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