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蘇戴上眼鏡,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看著,就開始在桌邊成堆的彝文經卷裏找,很快找出來幾卷,有的是寫在紙上的,有的是寫在絹帛上的,看樣子都很古老,紙張和絹帛暗黃,上麵既有文字又有圖畫。


    唐蘇說:“首先我們來說說‘神蛇之吟’的來源問題,當然,這也是彝經裏記載的傳說,就是這卷彝經《夜郎神跡記》裏記載。”


    這卷彝經裏記載的故事大概是:夜郎國能追述到的最高先王是僰阿蒙(或作雅蒙、慕雅枯),僰阿蒙的兒子叫蒙阿夜(或作蒙雅液、枯雅益),蒙阿夜的兒子叫夜郎朵(或作液那朵、夜那朵、益雅諾),時代大約相當於中原地區的春秋中葉。


    這個夜郎朵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具有雄才大略,開始在所統轄的勢力範圍內施行君長製,自立為王,開疆拓土,建立王國,功勳卓著,號稱“武夜郎”,夜郎國之得名即由他而來,《夜郎史傳》中稱頌他“武夜郎君長,比先輩威武,比先輩剛強,他經常帶兵,不斷地征戰。一下去東征,一下去南戰,全都打勝仗,屢屢建奇功”。


    他先攻占周圍一些小部族的土地,接著起兵向日出之方,攻占東濮的古諾,繼而揮師西向,奪下西濮的可樂(今天的貴州大方縣)並建都於此。在可樂南建八方殿、九層宮,外設九營十八卡,對外四方攻伐,連年戰爭不休。


    武夜郎既是夜郎國的君主,也是一位法力高強的“畢摩”(彝族經師,即巫師),他能戰無不勝,主要依賴於他的法力。


    在初始和古諾人(一作古糯,今貴陽)的戰爭中,夜郎總是失敗,武夜郎向天神策舉祖獻祭,尋求神的幫助,策舉祖就給了武夜郎一個黃金鑄造的魌頭和一連串咒語,戴上這個魌頭念誦咒語,就能控製一條叫“延委”的雙頭神蛇,這條神蛇能發出象風雨呼嘯和病人呻吟一樣的聲音,使敵人渾身無力甚至癱瘓,神蛇的毒牙、巨尾和噴吐的毒霧也是極厲害的殺人武器,從此武夜郎就戰無不勝。


    但是這條神蛇不容易控製,如果法力不夠容易失控,反而給自己造成危害。武夜郎晚年,他把神蛇驅趕到莪羅山的岩洞中囚禁起來,並把莪羅山定為神山,將黃金魌頭上咒語傳給子孫,而下令金魌頭將隨著自己下葬,沒了金魌頭就無法驅使神蛇,因為那條蛇隻將戴金魌頭的人當成自己的主人。


    他告訴自己後人,如果受到入侵無法抵擋就到莪羅山避難,敵人進攻,就讓畢摩按照刻在黃金魌頭上的咒語對神蛇下命令,讓它發出呻吟,使敵人喪失戰鬥力。


    但他警告後人,千萬不要想去驅使神蛇,一旦神蛇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我說:“那麽我就不明白了,那麵銅鼓,還有紮哩號角是怎麽回事?”


    “哦,這個在《神跡記》裏沒有說明,但是在這卷《古史傳》裏有所解釋。”唐蘇又翻著一卷經書:“你們過來看看這卷經書,不僅有文字,還有圖畫,所以也叫《古史圖傳》。”


    唐蘇指著書卷講解說,武夜郎晚年,感覺法力下降,不得不借助一些法器來控製神蛇,他造了三件法器,一件是紮哩號角,書上還繪製了圖形。


    這個號角可以召喚神蛇,隻要吹響它,神蛇即使是遠在百裏之外也能聽到並趕來;一件是阿多銅鼓,這個就是銅鼓的圖,敲響有月亮的一麵可催眠神蛇,讓它進入休眠狀態;敲響有太陽的一麵就可以喚醒神蛇。


    還有一件是就是這塊亞薩金版,也叫“阿色金版”,上麵有控製“神蛇之吟”的咒語和舞蹈要求,隻要按照上麵的咒語念誦,就可以誘導神蛇發出呻吟聲,也可以讓神蛇停止呻吟。


    如果戴上金魌頭,按照上麵的舞蹈來跳躍,就可以指揮神蛇的行動。金魌頭、紮哩號角、阿多銅鼓、亞薩金版統稱為“神蛇法器”。


    這裏麵最厲害的就是金魌頭和上麵的“禁蛇咒”,隻要有了它,就具備了號角、銅鼓、金版上的所有法力,所以武夜郎沒有把它留給後人,而是隨自己下葬了。


    其它三件則傳給了兒子郎多乍(或作那朵藏、雅諾諾),並流傳了下來。所以,後來有巫師擁有紮哩號角,可以召喚神蛇,有人擁有阿多銅鼓,可以催眠和喚醒神蛇,他們都會亞薩金版上的誘導“神蛇之吟”的咒語,所以可以控製神蛇讓它發出呻吟聲。


    我看看那圖畫上的“神蛇法器”,紮哩號角、阿多銅鼓、亞薩金版我都見過實物,金魌頭卻沒有見過,那圖畫上的金魌頭是一個四目、巨鼻、大口、帶著笑容的麵具,但那笑容顯得非常猙獰可怕,比正常人臉要大很多,估計非常重。


    “媽的,怪不得那些邪教徒要到大學裏去偷銅鼓和金版,不惜殺人越貨,原來有大用途的。”大塊頭咧著嘴說。


    “那麽,金版上的咒語您能看懂嗎?”我問唐蘇。


    “上麵的文字認識,但是意思不懂,”唐蘇說:“好像是一種模擬聲音的咒語,都是象聲詞,可能是模擬神蛇呻吟的聲音,以此誘發神蛇之吟。最後是一種大聲嗬斥之聲,可能是讓神蛇停止呻吟的咒語。”


    “那麽,如果我們有人會這種咒語,不是可以控製神蛇之吟了嗎?”耗子瞪大眼睛說。


    “是的,但是有個問題,”唐蘇說:“神蛇隻會聽離它最近的人發出的咒語,如果我們在山外念咒,而邪教的人在山裏念咒,那麽我們的咒語就會無效。”


    “老大,咱們潛進山裏去怎麽樣?”耗子說:“到了山裏,找到神蛇,對它念咒,讓它閉嘴,那咱們就有辦法了。”


    “咱們誰會念咒?除了唐副局長一起去,但是那太危險了,去的人多容易被發現,去的人少寡不敵眾,一旦被發現就全完。”我搖搖頭:“現在紮哩號角、阿多銅鼓、亞薩金版都落在了邪教的手裏,他們唯一沒有的‘神蛇法器’就是金魌頭。”


    “是啊,金魌頭!”唐蘇加重語氣說:“正因為邪教徒沒有金魌頭,所以他們目前最多隻能用神蛇之吟來自保而無法攻擊,如果他們一旦擁有了金魌頭,就會控製神蛇指揮它發動進攻,我不知道現在的武器能否對那東西有用,但我敢肯定那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或許。那玩意兒,嘖嘖……”大塊頭直嘬牙花子:“我們在壩岩村的時候,用威力很大的箭塔和土製火炮打它也不過造成點皮肉傷,要對付它恐怕得用反坦克火箭炮或穿甲彈。可是武警們沒這些裝備,如果邪教徒用它來發動偷襲,即使是能最後幹掉它,恐怕也會死傷很多人。在壩岩村我們就領教了那東西的厲害,真他媽的……”


    “所以說金魌頭是個關鍵!”唐蘇說:“根據《古史傳》上說,金魌頭上有可怕的魔力,神蛇在百裏之內都能感應到,它上麵有一段‘禁蛇咒’,戴上它的人隻要低聲念誦咒語,神蛇就會響應而不理睬其它的咒語,因為它認為戴金魌頭的人就是它的主人,主人發任何指令它都會服從。如果彝經上說得屬實,那麽我們隻要有了金魌頭,即使是在山外也可以控製神蛇,紮哩號角、阿多銅鼓以及金版上的咒語都會失靈,那麽神蛇就會不聽邪教徒的控製了。”


    “‘禁蛇咒’彝經上有嗎?”芮成棟問。


    “有,但是上麵提醒,如果沒戴金魌頭千萬不要念誦它,因為神蛇一旦聽到咒語就會跑出來,如果它發現不是它的主人在念咒,就被把念咒者咬死吞噬。”


    容百川笑著說:“沒那麽可怕吧?”


    “這個也隻是彝經裏的傳說而已。”唐蘇翻開經卷指著其中的一章說:“這一章裏就記載了這麽個故事,說武夜郎手下有個大臣叫塔番魯格,他和西濮人勾結,想發動軍事政變推翻武夜郎,他偷走了金魌頭,然後戴上它念咒召喚神蛇,神蛇來了,可不但沒聽塔番魯格的指令,反而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原來武夜郎早就發現塔番魯格有叛亂的心思,就造了一個假的金魌頭放在本來存放金魌頭的銅櫃裏,被塔番魯格偷走,結果塔番魯格自食其果,控製神蛇不成反而被神蛇吞掉了。


    “這個故事就是說,如果不戴金魌頭而念誦‘禁蛇咒’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曆代彝族畢摩和苗族巫師知道‘禁蛇咒’的人也不在少數,可誰也不敢念誦這個咒語,那等於自殺。”


    “原來是這樣啊,”我覺得這事情的確很玄了,就問:“那麽,彝經裏記載最後使用神蛇之吟的事情是什麽時候?”


    唐蘇說,根據《古史傳》的記載,第二十六代夜郎王莫雅邪和兩個臣屬於中原漢國的國家作戰,兩個國家不敵,請求漢國支援。


    漢國派出一支強大的軍隊擊敗了夜郎軍隊,莫雅邪戰死。他的嶽父翁指和兒子益那邪苴隆帶領屬下22部眾為其複仇。漢軍用詭計誘使大部分夜郎兵嘩變,殺死翁指並舉著他的頭出降,夜郎國就滅亡了。


    益那邪苴隆帶著殘部逃到了莪羅山,漢軍重兵進剿。


    益那邪苴隆就讓畢摩念誦金魌頭上的蛇吟咒語,命令神蛇發出呻吟之聲,結果進攻的漢軍失去了戰鬥力,被夜郎軍擊潰。


    漢軍不再進攻,而是命重兵圍山。同時派軍隊去尋找武夜郎的墓,想發塚取得金魌頭控製神蛇,徹底消滅夜郎殘部,但去發塚的1000多人卻一去不複返,金魌頭也下落不明。


    益那邪苴隆知道莪羅山雖然能抵禦漢軍的進攻,卻不能長久地駐守,隻好帶領手下突圍而走,之後帶領夜郎殘餘的部眾遷到滇西地區的啥弭臥甸(或稱啥靡,今雲南今保山地區及大理州壩子一帶),自稱‘以諾人’,後來不知所終。


    這是彝經中記載的最後一個關於“神蛇之吟”的故事,說明當時漢軍也想找到金魌頭來對付“神蛇之吟”,但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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